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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根须、星图与工匠的请求 ...


  •   窗口在子时准时开启。

      与预测一致,连接苏月华庭院的时空界面在午夜时分再次浮现。先是一点微光在墙面上漾开,像水滴落入静水,涟漪扩散,逐渐形成那个熟悉的、水膜般的窗口。另一侧,苏月华已经等在庭院中,石桌上摆着油灯和准备好的纸笔。

      但这次窗口的状态有些不同。

      “能量读数不稳定。”Nova盯着监测仪,“波动幅度比上次大30%。瑟琳娜,你能稳定它吗?”

      植物学者已经将双手浸入水滩。她的长发无风自动,发梢的微光变得更亮,那些光点顺着发丝流入水滩,再通过某种共振传导到窗口。窗口的涟漪逐渐平复,变得清晰稳定。

      “维持时间可能缩短。”Nova计算着,“目前预测是两小时十五分钟,比上次少四十五分钟。”

      林墨站在窗口前,看着另一边的苏月华。绣娘的气色比三天前更差了,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眼神依然坚定。她身后的庭院里,池塘的水更加浑浊,假山上的裂缝扩大了,渗出更多发光黏液。

      “苏姑娘,我们准备好了导引装置的核心部件。”林墨说,Nova的设备实时翻译成吴语,虽然音调有些机械,但能听懂,“但我们需要你那边工匠的协助。你找到人了吗?”

      苏月华点头:“找了两人。一位是桃花坞的铁匠张师傅,打铁三十年,手艺精湛。另一位是山塘街的木匠李师傅,擅长细木工。他们愿意帮忙,但……”她停顿了一下,“他们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

      “他们想见见‘未来人’。”苏月华轻声说,“亲眼见见。张师傅说,若不见真人,不知未来器物如何使用,不敢动手。李师傅则说,他想知道未来木工技艺,哪怕只看一眼。”

      林墨皱眉。穿过窗口的风险很大,上次她过去就遭遇了地痞和时空凝胶。而且过去的人可能回不来。但如果不满足工匠的要求,锚点计划就无法推进。

      “只能传递物品吗?”海德拄着拐杖走过来,“我的意思是,能不能通过窗口展示一些东西?比如用平板电脑播放视频,展示现代车间或工具的使用?虽然没电了,但可以提前录制,用太阳能充电……”

      “设备电量不够。”Nova说,“而且屏幕太小,隔着窗口看不清。最重要的是——信任。古人重信诺,但也重亲眼所见。他们不相信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阿尔里克忽然开口,用生硬的中文:“我去。”他指着自己,“我见过……两个世界。我知道……怎么说话。”

      林墨摇头:“你的外貌太显眼了,而且语言不通。”

      “那我去。”瑟琳娜用手势说。她走到窗口边,向苏月华展示自己的植物能力——她让一株苔藓在掌心快速生长、开花、结果。苏月华惊讶地睁大眼睛,向工匠们解释,但那两人在庭院外,看不到。

      “我去吧。”Nova推了推眼镜,“我是23世纪的人,严格来说不算‘未来人’,但我的知识和设备可以展示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而且我有翻译设备,沟通更容易。”

      “但你没有战斗力。”林墨说,“苏姑娘那边世界在崩坏,昨天我们遇到的时空凝胶可能还在扩散,地痞也可能再出现。”

      “我有这个。”Nova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装置——巴掌大小,金属外壳,有几个按钮,“声波驱散器,图书馆节点送的。能发射高频声波,让生物暂时失去方向感。还有这个——”她又拿出一个小瓶,“强效辣椒素喷雾,瑟琳娜用变异辣椒提取的,能让人暂时失明。”

      林墨犹豫。Nova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有技术知识,能操作设备,有翻译工具。而且她的理性思维可能反而适合应对古代社会的复杂人情——因为她不会被情绪干扰,只会计算最优解。

      “好吧。”她做出决定,“但时间只有两小时。你的任务:第一,向工匠展示导引装置的核心部件,教会他们组装方法;第二,评估他们是否有能力制造其他零件;第三,收集那边的裂缝最新数据;第四,确保苏姑娘的安全。”

      “明白。”Nova开始准备。

      她换上了一身相对低调但功能性强的衣服:深色工装服,多口袋,方便携带工具。她带上了改装过的便携监测仪、翻译设备、声波驱散器、辣椒喷雾,还有几个螺丝刀、钳子、尺子这样的小工具。最重要的,是她背包里那些导引装置的核心部件:三个用拆来的铜线手工绕制好的电磁线圈、一个用电路板改装的能量转换模块、一套装在防水盒里的控制电路。

      “记住,如果窗口开始不稳定,立刻返回。”林墨叮嘱,“不要冒险。”

      Nova点头。她走到窗口前,深吸一口气——这个动作对人类来说很自然,但对情感模块受损的她来说,更像是在模仿人类行为。

      她踏入窗口。

      穿透的感觉依旧奇怪。但这次Nova有准备,她在半空中调整姿势,落地时稳稳站住。苏月华上前扶了她一把。

      “多谢。”Nova用翻译设备说,声音被转换成吴语。她环顾庭院,快速评估环境:时空稳定性读数68%,比三天前下降4%;裂缝能量有三个来源,距离未变;污染物浓度0.5%,轻微上升。

      “工匠们在偏厅等候。”苏月华说,“请随我来。”

      她们穿过庭院,走进一间厢房。房间里点着油灯,光线昏暗。两个中年男子坐在桌边,一个壮实黝黑,一个精瘦干练,分别是铁匠张师傅和木匠李师傅。两人看到Nova,都站了起来,眼神里混杂着好奇、警惕和敬畏。

      Nova没有寒暄,直接进入正题。她打开背包,拿出电磁线圈,放在桌上。

      “这就是导引装置的核心部件之一。”翻译设备将她的普通话转为吴语,“用铜线绕制,共五百匝,通电后会产生磁场,引导裂缝能量。”

      张师傅小心翼翼地拿起线圈,凑近油灯观察。“这铜丝……如此之细,却又均匀,如何拉制的?”

      “机器拉制。”Nova简单解释,“但现在没有机器,所以需要你们手工制作更多。我会展示绕线技巧和匝数计算方法。”

      她又拿出能量转换模块。李师傅凑过来看那复杂的电路板和元件:“这些……小石子是什么?为何还有细铜丝连着?”

      “半导体元件,用于控制电流方向。”Nova说,“你们不需要完全理解原理,只需要学会焊接——用高温将铜线固定在特定位置。我会教你们。”

      她开始讲解。没有废话,没有比喻,只有精确的步骤和数据。张师傅和李师傅一开始有些困惑,但很快被吸引了——他们是手艺人,对精细工艺有天生的理解和尊重。当Nova展示用铜棒和炭火加热自制而成的烙铁焊接一个小电阻时,两人眼睛都亮了。

      “妙啊!”张师傅赞叹,“虽不明其理,但此法精细,似微雕。”

      “我需要你们制作这些零件。”Nova展示图纸——海德手绘的,标注了尺寸和材料,“铁件部分:十二根导引杆,长六尺,直径一寸,顶端带螺纹;八个固定基座,铸铁,有安装孔。木件部分:四个绝缘支架,用干燥硬木,表面涂桐油防潮;两个控制箱,内设隔层,用于放置电路。”

      张师傅和李师傅研究图纸。古代工匠的看图能力和空间想象力让Nova惊讶——他们很快理解了三维结构,甚至指出了几个设计上可能不稳固的地方。

      “此处受力大,需加筋。”张师傅指着一个基座图。

      “此木榫可改为穿榫,更牢。”李师傅指着支架连接处。

      Nova记录下来:“可以。但时间紧迫,我们需要在三天内完成所有零件。材料够吗?”

      “铁料尚有,但需熔炼重铸。”张师傅说,“木料也有,但干燥需时日……”

      “用火烤,加速干燥。”李师傅说,“虽易裂,但涂油后可弥补。”

      他们开始讨论具体工序。Nova在一旁补充技术要求:导引杆需要笔直,误差不能超过千分之一;螺纹需要匹配现代螺栓;绝缘支架需要完全干燥,否则会漏电。

      讨论进行了一刻钟。然后,张师傅忽然放下图纸,看着Nova。

      “姑娘,”他说,语气变得严肃,“这些器物,我等能做。但你得告诉我们,做来何用?那紫光裂缝,究竟是什么妖物?”

      问题来了。林墨预想过这种情况,和Nova讨论过如何回答:不能说太多未来知识,避免引起恐慌或误解;但也不能完全隐瞒,否则工匠不会真心投入。

      “那不是妖物。”Nova选择用最科学的解释,“是一种自然现象,像雷电,但更复杂。它撕裂了天空和大地,让不同时代的东西混在一起。我们的装置不是消灭它,而是引导它的力量,让它变得温和,不再伤人。”

      “引导?”李师傅皱眉,“如大禹治水?”

      “类似。”Nova点头,“不是堵,是疏。”

      张师傅沉默片刻,又问:“你们……从何而来?看姑娘衣着谈吐,不似常人。”

      这个问题更棘手。Nova快速计算:说自己来自23世纪这个实话,可能会被当成妖言惑众;但如果说是来自海外番邦这样的假话,又有可能被轻视。所以她选择折中。

      “我们来自很远的地方。”她说,“那里的人研究天地之理,制造各种器物。裂缝出现后,我们被带到这里,遇到了苏姑娘和其他人。现在,我们想修复这片天地。”

      “修复天地……”张师傅喃喃道,“好大的志向。”

      “不是志向,是必要。”Nova说,“如果不修复,裂缝会越来越大,最终吞噬一切。你们的世界,我们的世界,都会消失。”

      这话让两个工匠脸色发白。他们亲眼见过裂缝吞噬房屋、吐出怪物的景象,知道这不是危言耸听。

      “好。”张师傅一拍桌子,“我们干。但姑娘得答应我们一件事。”

      “什么事?”

      “做完这装置,若真有效,教我们些别的。”张师傅眼神热切,“那焊接之法,那绕线之技,还有这些……”他指着电路板,“小石子的用处。我们想学。”

      Nova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会是这个要求。在她的时代,知识是开放的,但也是高度专业化的。一个18世纪的铁匠想学电子学?

      但她看到张师傅眼中的光芒——那是求知欲,是手艺人面对全新技艺时的兴奋和渴望。就像她第一次看到量子语言芯片原理图时的感觉。

      “可以。”她说,“等裂缝稳定了,我可以教你们基础的电学和力学。”

      张师傅和李师傅对视一眼,都露出笑容。

      “那就这么说定了!”李师傅说,“我们现在就去准备材料,连夜开工。”

      “等等。”Nova说,“还有一件事。我需要查看最新的裂缝情况,尤其是城西那个有时空凝胶的裂缝。它还在扩大吗?”

      苏月华点头:“昨日官兵试图用火烧,无效。今晨,凝胶已吞掉半间房屋,且开始向街面蔓延。邻里皆逃,只剩几个胆大的还在观望。”

      “带我去看看。”Nova说,“我需要收集数据,评估危险等级。”

      “太危险了。”苏月华反对。

      “必要的数据。”Nova坚持,“否则我们设计的装置可能不匹配。”

      最终苏月华妥协了。她们留下工匠准备材料,同苏月华找来帮忙的一个少年学徒一起前往城西。。

      路上,Nova通过翻译设备与苏月华交流。

      “这边世界的官府有什么反应?”她问。

      “初时慌乱,现已开始组织。”苏月华说,“衙门贴出告示,说紫光裂缝是‘天谴’,令百姓勿近,设坛祈福。但无实际措施。有些官兵尝试封堵,但无效后便撤走了,只留几个哨岗。”

      “典型的官僚反应。”Nova评价,“否认、仪式化、然后放弃。直到危机无法忽视。”

      “姑娘说话直。”苏月华轻声说,“但确是实情。”

      到达城西时,景象比三天前更糟。

      时空凝胶已经膨胀到直径四米左右,像一团巨大的、半透明的果冻,内部能看到被吞噬的物体轮廓:桌椅、瓦片、甚至半截房梁。它表面缓慢蠕动,边缘不断吞噬接触到的地面和墙壁。所过之处,留下一片光滑的、像是被抛光过的痕迹。

      更可怕的是,凝胶内部开始出现……结构?

      不是随机的,而是规则的几何形状:六边形网格、螺旋纹路、甚至类似晶体生长的分形图案。这些结构在凝胶内部缓慢旋转、重组。

      “它在进化。”Nova监测数据,“从无序吸收转向有序构建。看这里——”她指向凝胶中心,那里有一个明显的、更致密的核,“它可能在尝试形成某种……器官?或者控制中枢?”

      “能阻止吗?”苏月华问。

      “常规方法无效。”Nova记录,“火、水、物理打击都会被吸收。需要能量中和——用特定频率的能量场打乱它的内部结构。但我们没有那种设备。”

      “姑娘带的装置呢?”

      “导引装置是疏导裂缝能量的,不是攻击性的。”Nova说,“而且能量级别不够。要中和这么大一团凝胶,至少需要……”她快速计算,“相当于一次闪电的能量,而且要精确控制频率和相位。”

      几乎不可能。

      但就在她们观察时,凝胶突然有了新变化。

      它停止扩张了。

      不是自然的停止,而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凝胶表面剧烈波动了几秒,然后开始向内收缩。体积缩小了约三分之一,变得更加致密。然后,它开始……移动?

      不是蠕动的移动,而是整体平移,沿着街道,向城外方向缓慢移动。速度不快,大约每分钟一米,但方向明确。

      “它要去哪里?”少年学徒惊恐地问。

      Nova调出地图。凝胶移动的方向是……城墙。更准确地说,是城墙外的荒野。

      “它在离开人口密集区。”她分析,“为什么?本能避开威胁?还是被什么东西召唤?”

      她想起仓库地下的那个巨大存在。瑟琳娜说过,地下生物需要能量,时空凝胶本质上是高密度能量聚合物。两者之间会不会有联系?

      “我们跟着它。”Nova做出决定,“但保持安全距离。”

      她们远远跟着凝胶。它穿过废墟,压过碎石,留下光滑的轨迹。偶尔有野狗或老鼠靠近,立刻被吞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凝胶最终移动到城墙下。城墙在这里有一个破损的缺口,可能是年久失修。凝胶从缺口挤了出去,进入城外的荒野。

      Nova爬上城墙,用望远镜观察。

      凝胶进入荒野后,继续移动,方向是……一片乱葬岗?那里荒草丛生,坟冢杂乱,平时连樵夫都不愿去。

      但Nova注意到异常:那片区域的时空读数很不稳定。地图显示,那里有一个微弱的裂缝信号,但之前被忽略,因为能量级别很低。

      凝胶移动到乱葬岗中央,然后……停住了。

      它开始下沉。

      不是被地面吞噬,而是主动融入大地。凝胶的底部逐渐液化,渗入土壤,整个物体缓慢下降,像是被大地吸收。

      五分钟后,凝胶完全消失了。地面上只留下一片光滑的、反光的痕迹,像巨大的水渍。

      Nova记录下坐标和时间。然后她注意到另一个现象:乱葬岗的荒草开始快速生长,但不是正常的绿色,而是带着金属光泽的蓝紫色——和瑟琳娜培育的导电藤蔓很像。

      “地下生物在吸收凝胶。”她喃喃道,“通过植物根须作为媒介。”

      这意味着什么?地下那个存在在主动收集能量?它有自己的意识?还是某种本能?

      时间不多了。监测仪显示,窗口的稳定时间还剩四十分钟。

      “我们回去。”Nova说。

      返回庭院的路上,她思考着这个新发现。地下生物、时空凝胶、裂缝能量……这些之间似乎有某种生态关系。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的锚点计划可能需要重新评估——他们可能不是在修复一个“破损的系统”,而是在干预一个正在形成的“新系统”。

      回到庭院时,张师傅和李师傅已经开始工作。铁匠铺里炉火通红,张师傅在锻打导引杆;木工房里刨花飞舞,李师傅在制作支架。看到Nova回来,张师傅擦了把汗:“姑娘,第一根杆子快好了,来看看合不合要求。”

      Nova检查了半成品。虽然工具原始,但张师傅的手艺惊人——导引杆笔直,直径误差不到半毫米,螺纹清晰均匀。

      “很好。”她说,“照这个标准继续。绝缘支架呢?”

      李师傅递过一个半成品。硬木材质,榫卯结构严丝合缝,表面已经开始涂刷桐油。

      “干燥程度不够,但用火烤过,应该能撑住。”他说,“控制箱的图纸我看懂了,但里面这些隔层尺寸,姑娘得再确认。”

      Nova测量、计算、指导。时间在流逝。

      窗口那边,林墨开始发送提醒信号:闪烁的光,表示时间还剩十五分钟。

      “我得回去了。”Nova对工匠们说,“零件制作完成后,苏姑娘会教你们组装。记住:导引杆安装时要绝对垂直,用水平仪校准;绝缘支架要完全干燥后才能涂第二遍油;控制箱内部的线路图在这里——”她递过一张防水的、画在油布上的详细图纸,“严格按照线路连接,不要自作主张。”

      张师傅和李师傅郑重接过图纸:“姑娘放心。”

      Nova又转向苏月华:“凝胶移动的情况我记录了,回去后会和团队分析。你们这边继续观察,如果凝胶再次出现或有其他异常,及时通过窗口联系。”

      “明白。”苏月华点头,“姑娘保重。”

      Nova走向窗口。穿过界面时,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窗口稳定性在下降。她踉跄着回到仓库,被阿尔里克扶住。

      “窗口要关闭了。”Nova喘了口气,“但任务完成。工匠们理解了要求,已经开始制作。三天后应该能完成所有零件。”

      林墨松了口气:“很好。那边情况如何?”

      Nova汇报了凝胶移动和地下生物可能吸收能量的发现。林墨听后沉思。

      “如果地下生物在主动收集能量,那它可能不是被动存在,而是有某种……目的?”她说,“瑟琳娜一直说它‘饿’和‘怕’,但如果它在吸收凝胶,那‘饿’可能是在进食,‘怕’……”

      “怕被干扰?”海德推测,“或者怕被我们发现它的真正意图?”

      瑟琳娜这时走过来,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兴奋。她用手势和画图解释:刚才Nova在那边观察凝胶时,她通过水滩感知到了强烈的能量流动。地下生物确实在吸收凝胶,而且吸收后,它的“情绪”发生了变化——从单纯的“饿”和“怕”,多了某种……“满足”?

      “它吃饱了,所以满足了?”林墨猜测。

      瑟琳娜点头,但又摇头。她画了一个更复杂的图:一个圆圈(代表地下生物),周围有箭头指向它(代表能量流入),圆圈内部画了一些不规则的形状,像是……结构?

      “它在用能量构建内部结构?”Nova理解,“就像凝胶在形成晶体结构一样?”

      瑟琳娜用力点头。

      海德脸色变了:“如果它在构建结构,那它可能不是单纯的生物,而是一种……建筑?或者机器?在自我建造?”

      这个想法让所有人感到不安。一个地下的、巨大的、正在自我建造的东西,就在他们脚下。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林墨说,“瑟琳娜,你能尝试和它沟通吗?不是通过模糊的情绪感知,而是更具体的……对话?”

      瑟琳娜犹豫了。她指了指水滩,做了个“危险”的手势——深入沟通可能需要她的意识与地下存在直接接触,风险很高。

      “等等。”海德忽然说,“我发现了些东西,可能相关。”

      他拿起那本《营造法式》,翻到某一页。那里有一幅星图,用古代星官符号标注。但海德用现代星座知识重新绘制后,发现那幅星图与当前城市裂缝的分布惊人相似。

      “看这里。”他指着星图上的几个点,“紫微垣对应图书馆节点,天市垣对应我们仓库,太微垣对应苏姑娘那边的城楼……这些古代星官的位置,和我们已知的裂缝锚点几乎一一对应。”

      “巧合?”Nova问。

      “不可能。”海德说,“误差在五百米内,考虑到古代测绘精度,这几乎是精确对应。而且《营造法式》是建筑学著作,为什么会有星图?还特意标注了这些位置?”

      林墨看向星图。那些古老的符号和线条,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在跳动。

      “除非……”她轻声说,“除非古代的建筑师知道些什么。知道这些位置特殊,所以记录下来,传给后人。”

      “知道什么?”阿尔里克问,他虽然听不懂讨论,但能感受到气氛的凝重。

      “知道这些点是……时空的薄弱点?”Nova猜测,“或者,是某种古老的能量节点?就像风水中说的‘龙脉’?”

      “《营造法式》是宋代的书。”海德翻到扉页,“但如果这些知识更古老呢?如果古代中国人早就发现了时空结构中的这些节点,并用星图记录下来,作为建筑选址的依据?”

      这个想法太大胆了。但如果成立,那就意味着:时空裂缝不是随机出现的,而是沿着某种古老的、预先存在的“路径”或“网络”撕裂的。

      而他们的仓库、图书馆、苏月华的城楼……都恰好位于这些节点上。

      “我们不是偶然聚集在这里的。”林墨喃喃道,“是被‘设计’好的。或者说,被‘选择’的。”

      “被谁选择?”Nova问。

      没有人能回答。

      但瑟琳娜突然有了反应。她猛地睁大眼睛,指向地面。她的头发无风自动,发梢的绿光变得强烈,像是在和什么共鸣。

      然后,地面开始震动。

      不是剧烈的震动,而是轻微的、有节奏的震动,像是心跳。咚……咚……咚……频率稳定,每分钟约四十次。

      “是它。”林墨说,“地下生物。”

      震动持续了大约一分钟,然后停止。瑟琳娜闭上眼睛,双手按在地面上,像是在倾听。

      几秒钟后,她睁开眼睛,眼神里有明显的震惊。

      她快速在地上画画。这次不是简单的情绪符号,而是更具体的图像:一个巨大的、地下的结构图,有主干,有分支,有节点。她在其中一个节点上画了个圈,指了指仓库;在另一个节点上画圈,指了指图书馆方向;第三个节点,指了指苏月华那边。

      然后,她在结构图中心画了一个复杂的符号——像是某种文字,又像是几何图案。

      “这是什么?”林墨问。

      瑟琳娜摇头,表示不认识。但她模仿那个符号的形状,在空中画了一遍。

      海德盯着那个符号,忽然想起什么。他快速翻阅《营造法式》,在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找到了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符号——很小,像是随手画的,但笔迹古老。

      符号旁边,有一行小字注释,墨迹已经淡得快看不见了。海德凑近油灯,仔细辨认:

      “地脉交汇,天星垂照,此乃镇也。”

      “镇?”林墨念出这个字。

      “镇什么?”Nova问。

      海德继续翻书,在另一处找到了相关描述。那是一段关于“镇物”的记载:古代在重要建筑的地基下埋设特殊物品,用以“镇地脉,安宅第”。

      “所以地下那个东西……是镇物?”林墨难以置信,“一个活着的、巨大的镇物?”

      “或者说,曾经是镇物。”海德说,“但现在被裂缝激活了,苏醒了,在自我建造。”

      瑟琳娜点头。她补充了一个细节:她画了一个时间轴,从古代到现在,那个东西一直在“生长”和“进化”。。

      “如果它真的是古代镇物,那它的目的是什么?”Nova问,“镇住地脉?但地脉是什么?时空节点?”

      “可能……”海德思索道,“古代风水中的‘地脉’,可能就是我们现在说的‘时空能量流动路径’。镇物是用来稳定这些路径的装置。但现在裂缝撕裂了时空,能量流动变得狂暴,镇物被过度激活,开始失控生长。”

      “所以它‘饿’——需要能量来维持生长;‘怕’——怕自己失控或被破坏;‘满足’——当我们引导裂缝能量给它时,它得到了需要的能量。”林墨梳理逻辑,“那么,如果我们能控制能量供应,是不是就能控制它?”

      “理论上是。”海德说,“但需要精确计算。而且,我们不知道它最终会生长成什么。如果它完全失控,可能比裂缝本身更危险。”

      问题变得更加复杂了。他们不仅要修复裂缝,还要应对一个古老的、苏醒的、可能失控的时空稳定装置。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林墨说,“关于这个镇物,关于星图,关于古代人知道什么。图书馆节点那边可能有更多古籍。”

      她看向窗外。天色微明,新的一天开始了。

      “今天的任务:第一,继续制造导引装置的其他部件;第二,瑟琳娜尝试与镇物建立更稳定的沟通,了解它的状态和意图;第三,我联系图书馆节点,查询关于‘镇物’和‘地脉’的古籍;第四,准备苏月华那边零件的接收和组装。”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团队:“还有一件事。我们可能需要调整锚点计划。如果镇物是古代用来稳定节点的装置,那我们的导引装置或许可以与之结合,而不是替代。就像现代电路板连接到古老的机械装置上,各取所长。”

      “有可能。”海德思考,“镇物提供结构稳定,我们的装置提供能量调节。但需要找到接口方式——古代镇物和现代电子设备如何连接?”

      “通过瑟琳娜的植物。”Nova忽然说,“她的导电藤蔓能通过根须和电路同时与镇物和我们的设备交互。可以作为生物接口。”

      瑟琳娜眼睛亮了。她立刻开始实验:她培育一株藤蔓,让根须只试探性深入地下几厘米,另一端连接到一个简单的电路——一个小灯泡。然后她调节自己的能量输出。

      灯泡亮了。虽然微弱,但稳定。

      “可行。”Nova记录数据,“但需要更强大的藤蔓,能承受高电压大电流。”

      “那就培育。”林墨说,“瑟琳娜,这是你的新任务。阿尔里克,你协助她,保护实验安全。海德,你继续研究星图和镇物结构,设计接口方案。Nova,你负责设备制造和通信。小赵,你们继续日常维护和警戒。”

      分工明确。团队开始行动。

      仓库里再次忙碌起来。锤击声、焊接声、植物生长的细微声响、设备运作的嗡鸣,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充满希望的乐章。

      林墨走到通信设备前,联系图书馆节点。老陈很快回应。

      “我们需要查询关于‘镇物’、‘地脉’、‘星图’的古籍,尤其是宋代及以前的。”她说,“可能涉及风水、建筑、甚至星相学。”

      “这类书不少。”老陈回复,“《葬经》、《撼龙经》、《青囊奥语》……还有各种地方志。但你们具体找什么?”

      “找关于苏州地区地脉节点的记载,特别是与星图对应的。还有关于‘镇’这个符号的记录。”

      “好,我们去查。可能需要时间,古籍没有电子索引,得一本本翻。”

      “感谢。我们这边有新进展会分享给你们。”

      通信结束。林墨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左肩的旧伤在隐隐作痛——湿度又升高了,可能要下雨,或者时空能量浓度在增加。

      她想起《野外求生指南》里的一句话:“在荒野中,当你感到迷失时,最好的方法不是盲目前进,而是爬上一棵树,看清周围的地形。”

      他们现在就在爬树。通过星图、通过镇物、通过裂缝网络,试图看清这个破碎世界的地形。

      而一旦看清,他们就要开始绘制自己的地图。

      然后,按照地图,一寸一寸地修复这个世界。

      窗外,灰蓝色的天空开始飘雨。不是普通的雨,而是掺杂着发光尘埃的、闪烁着微光的雨。雨滴落在仓库屋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脚步声。

      林墨站起身,走到窗边。

      雨水在地面积聚,反射着天空的微光。她看到水面倒影中,自己的面容——疲惫,但眼神坚定。

      她相信他们会成功。

      因为除了成功,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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