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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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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亭生在观察着时瑶的时候,时瑶自然也在观察着他。
视线两相碰撞,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目光警惕,像是一只感知到危险的麋鹿。
但司亭生只是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甚至在惊讶自己这个愚蠢怯懦的妻子怎么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她看他的眼神不再低怯卑微,也不再含着恐惧,甚至现在眼里连一丝讨好都没有,实在是有些叫人觉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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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司母和司亭芸还迟迟不出现,现在客厅里就只有时瑶和司亭生在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但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明明是坐着的那个被俯视,站着的那个被仰视,却偏偏叫人感觉天平倾倒,站着的被俯视,坐着的被仰视。
这样的感知时瑶自己都觉得奇怪,虽然只是短短十几秒的对峙,她心中却也生出许多不适来。
捏着菜刀的手指紧了又紧,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刀自卫的架势。
面对她这样的小动作,司亭生却仍旧只是不甚在意。
因为回来的匆忙,此时他身上的军装还没脱下,但清俊的面容即使只有朴素衣物衬托,也显得无与伦比的出彩亮眼。
贵气凌冽的气质和现如今端正笔挺的坐姿自成一派,也不怪时瑶被他盯着,会有种被当成部下审视的难耐了。
但好在这种难耐和不适很快就随着司母和司亭芸的到来被打破了。
“亭生啊,你看看你娶的都是什么好老婆啊,撒谎成性,不守妇道,目无尊长,你瞧瞧昨天把家里作践的啊。好好的吃着饭,突然就把饭桌给掀了,你说这是干什么啊?”
“是啊,哥哥。嫂子怎么能这样呢,平时妈妈对她这么好,她竟然这么对妈妈。你赶紧和她离婚,把她赶出家门吧,我们家容不下她了!”
“对,容不下这个扫把星了!”
两个人一唱一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听见这哼哈二将的声音,时瑶非但没生气,反而心里生出一种松快之感。
太好了,这俩大马猴总算来了,总算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面对这具瘟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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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母和司亭芸说了一大通,司亭生的关注点却完全不在她们身上,甚至在她们气势汹汹地走进来站到他身边,扬言要马上把时瑶扫地出门时,他还是没有挪出分毫的注意力在她们身上,仍旧一动不动地盯着时瑶。
他很好奇,为什么时瑶在听到这么大一通辱骂污蔑她的话时,仍旧不为所动,甚至他观察她的表情觉得她松了口气?
“儿啊,你听到妈妈的话没有?”
司母说了一大通也没等来司亭生的回应时,自然是生出了自己在演独角戏的尴尬和不满,转而急切地向儿子寻求起了认同。
然而,她率先等来的却不是司亭生的认可,而是时瑶的冷言冷语。
时瑶站着,不卑不亢道:“你们想把我赶出家门,这当然可以,只要钱给够了,我自己会走。”
“孩子也不用你们担心,抚养权归我,我自己养大。以后也再不会要你们司家一分钱。”
听见这话,司亭生的表情终于微微松动。
但比他更激动的还另有其人,司母和司亭芸几乎是要跳起来了,马上出口道:“你要多少?”
问话之快,仿佛是生怕她反悔一般。
呵呵,竟然这么爽快。
时瑶心中暗喜,看来她马上就要过上有娃有钱没老公的幸福单身生活了。
但她面上不动如山,只是淡定地伸出一个手指头道:“10万,给我10万我现在立马走。”
此话一出,刚刚还爽快得不行的司母瞬间跳脚了:“什么?!你放什么狗屁呢!你想钱想疯了啊!张嘴就要十万,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呢!”
十万块,在这个改革开放刚刚兴起的年代确实是有些过高了。
但是,时瑶知道司家就是能拿的出这个钱来。
甚至,她还觉得她要少了呢。
都已经是给司家人留了不知道多少面子才含混要了这么一个数字,她们竟然还要喋喋不休个不停。
那就真是不知好歹了。
时瑶无所谓地耸一耸肩,表情松散:“那就没办法喽,不给十万,这个婚怕是难离噢。”
她挑着眉,嘟囔着嘴,一副赖子坑人欠兮兮的模样,把司家母女气得要死。
但是司亭生却觉得饶有趣味,两年不见,没想到时瑶现在嘴里能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是有些让他刮目相看了。
他眯着眼,含笑的眼眸在看到时瑶头上的血条值从“54”点快进到“66”点时,眸色又变得更深沉了些。
当时他在部队里听说家中唯唯诺诺的小妻子性子大变,不仅掀翻了桌子,还要拿刀砍人时,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些蹊跷。
第六感告诉他要回来看看,果然,事情在看到时瑶脑袋顶上的血条值时总算有了些眉目。
自家这个小妻子,身上确实藏着好多他未曾发现的秘密呢。
或许,也能让他知道最近时常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怪事,到底是所缘何故吧。
司亭生于是启唇,语气冷飕飕道:“时瑶,你为了十万块就想和我离婚吗?”
“你的目光未免太短浅了些,只要你想,我可以给你一千万,两千万,甚至更多。但如果只是十万块的话,那太少了。”
顿了顿他又道:
“况且,我还不想离婚呢。你这么说,我可真是有点伤心了。”
伤心吗?没听出来。
吓人吗?那确实是有点吓人了。
至少在场的四人里,除了表情自然的司亭生自己,全都惊悚地定格在了原地。
司亭芸更是,吓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
这这这...这还是她印象中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哥吗???
怎么前后反差如此之大,是变异了吗?还是被外星人入侵了???
时瑶的大脑也在一瞬间宕机,她不理解,这人到底在干嘛呢?
刚刚才对她凌厉地一通教训,现在又假惺惺地说自己有点伤心。
有病吧!
冷静了两秒,时瑶想通了。
司亭生噼里啪啦说一大段,就是为了掩盖他不想付钱的真相!他这个抠门怪,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他不在意的女人花十万块分手费啊!
还说什么有点伤心,他伤心个屁啊!
他要是真舍不得原主,那早就把原主接到军区大院一起和和美美过日子了,还搞这么罗里吧嗦一大通干什么。
所以,时瑶肯定面前这只千年的狐狸,万年的狼一定又是在披着人皮倒黑水,自己绝对不能被他蒙骗。
“呵,司先生如果连区区十万块都不想付,那我们的谈判也没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时瑶的声线异常冰冷。
说罢,她转身就走,也不给司亭生什么辩驳的机会,背影异常干脆决绝。
司亭生倒是没什么表示,只是淡定地扬了下眉,勾唇表示无奈。
司母却被时瑶气得要命,指着她的背影,一连就是数个“她她她她她!”
司亭芸贴心地帮她补上了后半句话:“她竟然敢如此嚣张,真是太岁头上动土,不知道天高地厚。”
“对,不知道天高地厚!”司母重重点头。
两人数落完这两句还不够,还要拉着司亭生一起数落时瑶。
但司亭生却反应平平,抿着唇,一副不想和她们多聊的神态。
“妈,我累了,想回房间安静一会。”司亭生抬手揉了一下眉头,语气再次变回了一如既往的冷淡疏离。
司母闻言便立马闭上了嘴,在她心里,宝贝儿子说什么都是对的。
儿子的话就是圣旨。
司亭生一说累了,她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只催促着司亭芸赶紧去给司亭生收拾房间,整理床铺。
司亭芸也听话,立马就答应了,殷勤地看向司亭生道:“哥,昨天你说要回来,我和妈妈马上就把你的房间给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什么床单被罩全换了,就等着你回来呢。”
“走,我带你过去看看。”
然而相较于司亭芸的热情殷切,司亭生对这个妹妹可就没有那么面善了。
冷淡地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亭芸,你和妈去休息吧。”
一股子拒人千里之外的味道。
热脸贴了冷屁股,司亭芸却还是笑脸盈盈:“好,哥,那你也快去休息吧。”
她和司母都已经习惯了。
司亭生从来就这样,对家里人好像一直都不冷不热的,不过也没啥,男人话少点,显得高冷有气质嘛。
“嗯。”
司亭生淡淡地点了下头,便径直起身向着主卧走去。
彼时,他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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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卧的门虚掩着,司亭生推门而入,然而伴随着房门轻转的不是人声,而是虚虚散散,飘荡在光影中的浮尘。
床单,被罩都已经换新了。
窗台上的那盆绿萝也还保持着灿烂盛放的姿态。
一切似乎都一如往常般安静美好。
但是...似乎还是有什么不对。
司亭生轻皱了下眉,黝黑的眸子因为怀疑而止住不动。僵站了半分钟,再良久,他总算是知道哪里不对了。
时瑶呢?
他的老婆孩子呢?
她们...不应该和他住在一起吗?
司亭生眉间微蹙,因为这个认知神色间透着的不悦更浓。
良久,他叹了口气,自己到床边坐下了。
或许,这样也好吧。
没人在身边待着就意味着他拥有了更多独处的时间。
而现在的他也确实需要一个人待着理顺最近发生的一切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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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起源还要从七天前说起。
那一天他跟着下属部队去执行任务,结果没想到下山路的时候竟然一不小心摔倒,滚了下去。
脑袋撞在树桩上,被磕得头破血流。
当然了,这些都无足轻重,关键在于自那天起,他就时常做起一个古怪的梦。
那个梦里,他司亭生只不过是一本弱智年代文的炮灰男配,作为对照组存在,最后落了个反派的悲惨下场。
不仅丢了一身军职,还因为种种离谱得不像样的原因被捕入狱。
总之就是个非常一言难尽的结局。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摔到脑袋神经错乱了,可后来发生的种种,却又总让他觉得过于离奇。
梦境里,他一直在追求一个叫做温媛的女人,甚至不惜为了她抛家弃子,辞官退伍,可现实生活中,他却从未见过那个女人。就在他以为只是臆想的时候,那女人却奇迹般的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并且和梦境中一样,她穿着白大褂,手上拿着听诊器,笑意盈盈地问他:‘脑袋疼的话要不要吃颗糖呢?。’
‘吃颗糖的话痛苦就都会飞走了。’
如此种种,实在是让司亭生觉得诡异得莫名。
于是他拼命避开那女人,可那女人却还是阴魂不散地跟在他身边。
他总是甩不脱,但却也没有什么理由离开军区大院,离开温媛的照看。
直到...昨天晚上,他妈妈打来电话,火急火燎地要他马上回家,并痛斥了时瑶做出的种种恶行。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冥冥之中有些指引,是命中注定就要他在此时此刻赶回家中,和时瑶对上面的。
而现在,他已经了然,只有跟着时瑶才能验证他梦境的秘密,这个世界到底虚幻与否,又或者他到底是不是只是个书中捏造的纸片人。
如果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他也相信时瑶身上应该存留着那么一点可供他一探究竟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