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日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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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危阑拿着水杯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指尖发白，甚至不受控的开始颤抖。
他陷入莫大的恐慌中，衣柜被发现了，一切不堪都被赤裸裸地暴露在最纯洁的月光下。
大脑在不断发出刺耳的警告，让他觉得心跳都开始停跳。
他肯定会不解……不！是厌恶！
戚危阑低着头，不敢面对江淮寒的审判，无法想象自己的样子有多么狼狈。
江淮寒第一时间发现戚危阑出现了类似应激的行为，全身打着颤，水杯的水也不受控制的溢出来些。
他眉峰蹙起，立即合上了破旧的衣柜门。
家具跟着这间房子的时间显然有些久了，哪怕江淮寒用了些力气，衣柜依旧自顾自地缓缓打开了。
他便也不再管这“叛逆”的衣柜，径直走到戚危阑身边，接过他手上的水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随即温柔又不容置疑的握住他的手，微微蹲下查看他当下的情况。
“危阑，深呼吸，没事的。衣柜坏了而已。”
沉稳有力的声音穿破了一切幻觉，拉回了戚危阑浑浑噩噩的意识，他感受到手上有灼烧的温度，顺着手烫进了心脏。
当他在恍惚中，突然明晰此刻他正与江淮寒手牵着手。制造狂风暴雨的乌云缓缓从他的头顶挪开了，眼里也逐渐恢复了清明。
他如同惊鹿一般瞪圆了眼，有些不敢相信此刻他与江淮寒的距离。而江淮寒似乎并不介意，依旧朝他靠近，用带着清香的手帕轻轻擦拭他汗湿的额发。
“我……我没事了。”戚危阑闭上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异常。
好在江淮寒并没有探究到底，只是继续用轻柔的手法擦拭着他白皙脸上沁出的汗湿，在触及微红的鼻尖时，微不可及的顿了顿。
“对不起危阑，怪我突然出声，吓了你一跳。”江淮寒声音带着真诚的歉意，仿佛事实正如他所说，而戚危阑丝毫没有露出不对劲的地方。
戚危阑长而密的睫毛抖了抖，试探地睁开了眼，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深棕色眼眸，如今隔着十厘米不到的距离，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让他心头一颤。
他咽下了辩解和自首的独白，默认一切如同江淮寒所说——只是被突然的出声吓到了。
看戚危阑恢复了正常，江淮寒自然地松开紧握着他的手，将细白的手翻了个面，把手帕放在戚危阑的手心。
“危阑收拾了那么久，休息一下，剩下的交给我来吧。”
他温和的笑着，仿佛一个十分可靠的兄长。还不忘拿起摆放在桌子上的水一饮而尽，喝的有些急，水从唇边溢出，划过下颌、喉结、锁骨。
戚危阑愣愣地看着，男人脱下了有些束缚的西装外套，披在他身上，他这才发现房间里没有开暖气，另一只手冰凉。
戚危阑隐约感觉到江淮寒有些不太对劲，但大脑却已经不能思考太多。陷在江淮寒的气味里，仿佛正在被他拥抱着，这个认知让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安置好不懂照顾自己的男生后，江淮寒向上折起衬衫袖子，露出精壮的手臂，一手一个箱子就拎好了他所有的行当。几分钟的路程，就带他来到了自己家。
这条路戚危阑再熟悉不过了，他曾无数次目睹着江淮寒走过，却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江淮寒并肩走过这条小道。
***
9号楼三层，一梯一户的布局，大平层格外宽敞。
江淮寒将东西安置到已经准备好的房间，给戚危阑简单介绍了一下各功能分区和使用指南，便不再过多关注，转身去厨房里冲泡热牛奶。
“危阑，你自己随便逛逛看看。”
他知道戚危阑此刻像一只被领回新家的小猫，需要自己慢慢去探索这个陌生的空间，才能获得安全感。
戚危阑低头轻轻应了声，耳根微红，看起来十分乖顺，甚至有些羞赧。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此刻感到无比的兴奋。
这里是江淮寒的空间，里面的所有物品都是属于江淮寒的，而他正身处其中……
简单收拾后，戚危阑接过热牛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
房间南北通透，处处舒展而不局促，连摆放的小摆件都错落有致，显然用心，像有人提前揣度好让人舒服的模样，一点点搭出来的。
戚危阑越发感觉自己像踩在棉花上，心落不到实处，混乱的思绪和狂喜的情绪撕扯着他。
他像是寻求解药一般，跪坐在地上将箱子打开，一点点的看过照片与画作，却发现他的阈值似乎在今天一次又一次的亲密接触中被提高……
他变得不再满足。
他仔仔细细的收拾好，又心虚地把箱子推到房间里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有些颓然地拿出日记本，整个人如同液体一般，趴在书桌上认真的写——
【4.21 晴
我是一个不知足的坏孩子。】
……
***
记录完今天，戚危阑翻看日记的前几页，字数不多，但每一天都记录得认真——
【2.4 小雪
我来到了他所在的城市，这儿的天气比不上C市，立春了还是寒气逼人。院长奶奶告诉我，这里有我的爸爸妈妈，可是，我不想去找他们，我摆脱不了疼痛感，我不再是当年的小孩了。
被抽打的疼痛如影随行地跟着我挪了千里。
哥哥……江淮寒……江教授……
我想了你好久好久，连同血液，连同疼痛……可是，你还记得我吗？初遇和重逢，好像只有我被困住了。】
日记里的场景在梦境里重现，文字与画面穿插。
戚危阑安静看着“自己”，一个人坐上了火车，捱过一千多公里的路程，没有多少行李，带着兴奋与不安地来到C市，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这个他离开了17年的城市。
而他，并非回来寻找缺席多年的亲情与爱，也不是成为一切触手可及的戚家少爷……
他只是想，完成少年人的执念。
为了下一次自由的前行。
……
【2.6 多云
我有工作了，在他所在的大学附近的一家咖啡店找到了一份我的工作。
这里面好温暖，店长也是。
咖啡馆很漂亮，门口挂着风铃，声音清脆动听……】
……
每次风吹过，听见风铃声响，走进一个个面孔不同的客人。戚危阑总是不受控制地抬眼去看，害怕是他，又害怕不是他。
……
【努力在离他近一点的地方，总是想在窗外看见他的身影，总盼望着我们会有交集。
可惜没有。】
而在下一声风铃声中，寒风溜进咖啡馆，梦中场景由暖融融的咖啡馆切换至小区楼下，料峭春寒裹挟着狂风扑面而来。
……
【2.15 晴
第一次，我在小区倒垃圾时，无意间遇见了他……】
……
戚危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厚外套、围巾层层叠叠拢着，活像颗圆滚滚的粽子，只余下一双杏眼露在外面。许是冻的，眼尾泛着圈浅浅的红，添了几分软意。
一转头，就看见了江淮寒。
原来，他也住在这个小区。戚危阑呆立在原地，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有些恍惚，无法收敛自己的目光，定定地盯着那人。
江淮寒穿着深灰色毛绒大衣，不受寒风影响，身材宽阔高挑，碎发被寒风吹向额前，神色淡淡，直直的走向他，手上扔垃圾的动作利落。
距离拉近，江淮寒身上淡淡的咖啡味涌入鼻腔。
离开时带起一阵风，似乎身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戚危阑僵硬地转身，只敢用余光看他。
直到看见江淮寒走进身后的单元楼，他才发现手被垃圾袋勒出一道道红痕。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公寓里，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竟没有一丝暖意，寒风钻进他的怀里，把他的外套吹的鼓鼓囊囊，心里也酸酸胀胀。
机械地脱下湿冷的外套，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
原来……他已经长成这样了啊。
他突然明白。
无论是暖色还是灰色的记忆，都离现在的江教授很远很远了，只有自己还像一个顽固的小孩，执拗地不放手。
……
【2.28 阴
咖啡馆成为了我观察他的秘密据点，没有人发现。他来咖啡馆的频率越来越高，点单也从奶咖变成不加奶不加糖的美式，是不是最近很累很忙呢？
这些我都无从而知……】
咖啡店里，戚危阑托着腮熟练地发呆，皱着鼻子。这段时间他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沉，眼里装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他再一次承认，他与江淮寒的世界之间有着鸿沟般的距离。曾经他为此感到不甘心，拼命地追赶天上月；如今，他主动看清，将感情在心中反复咀嚼，释怀。
他本身就是极好极好的人。
自己应该做一个懂事的过客，知足的抱好自己的一缕月光，找个合适的时间离开，去看曾经约定好的——
更大的世界。
……
【3.10 大雨
今天雨很大，外面行人步履匆匆，许多人走进咖啡馆躲雨，我希望他也没带伞，这样我就可以把我的伞借给他。
我真坏……】
……
这么想着的时候，江淮寒的名字在戚危阑身边响起。
他连忙转头去找，看见一群靓丽的女生围在一起，看着窗外交头接耳地感叹：“江教授好帅啊，给江教授送伞的女生从来没见过耶，好般配。”
戚危阑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她们谈论的方向，虽然两个人之间保持了礼貌的距离，看不清表情也能发现疏远，可两道身影就像一道刺一样，刺得他眼睛发疼。
明明看了心里就会难受，却偏要把画面在心里复刻无数遍，非要尝够这涩味才罢休。
……
当嫉妒啃噬心绪，戚危阑在心中自嘲——
放手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
【4.4 小雨
我彻底搬出了那个压抑和沉默的“家”，他们眼里的愧疚和伤痛时时刻刻提醒我，我是一个误闯进他们生活的外来者，只会带来多年的阴雨。
也许没有被找回来才是对的。
我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家，这好像不是我的家。
……
我有点想院长奶奶了。
我不想一个人待着了。
……
我开始跟踪江淮寒，从小区门口到单元门，这是他一定会经过的路程。
这很坏，我知道。
可走在他身后，一抬头就能看见前面身影的感觉，像他正陪着我往前走，我希望他回头，又希望他永远不要回头。
我想融进他的影子里，可以正大光明地看他的背影。】
……
【4.21 晴
我是一个不知足的坏孩子。
可这不怪我，都怪他喂大了我的贪婪。也都怪我，怪我本身就怀揣着不干净的心。
……
希望你像我爱你一样疯狂的爱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爱我。】
***
男生趴在桌上，一只手微曲着垫在脑下，一只手环抱着日记，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梦里也蹙着眉，将日记抱得更紧了些。
书桌上的小夜灯泛着柔和的光，亮了整宿，连光晕都染着些倦意。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的灯也醒着，像桩心照不宣的默契。黑咖啡的苦香漫得满室都是，江淮寒随手摘下金丝眼镜放在桌上，脊背放松地在椅背里陷了陷，仰头阖眼假寐时，喉结轻滚了滚。
桌案上摊着一本《戚危阑观察日志》，内容不言而喻。
江淮寒脑中的思绪在夜里缠绕成乱麻，凭着心理知识，他明白戚危阑是因为生存环境的骤变，童年的记忆勾起了对方对自己有近乎病态的依赖。
收回所有不该有的心思。
而他，需要负责扮演好戚危阑回忆里的“完美”哥哥。
将他的明珠捧出烂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日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