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打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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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危阑眼也不眨地盯着那一行字，像是要盯出一个洞来。
【危阑，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吗？】
不知看了多久，耳根竟悄悄漫上一层薄红。他抿了抿那抹樱粉色的唇，唇瓣染上与眼尾如出一辙的绯色，细白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不回来。】
太冷淡了，像在敷衍……他指尖微动，删得干干净净。
【今晚戚先生叫我回老宅吃饭，就不回来了，你自己吃吧。】
这次字多了些，却更显别扭。他们关系没到那份上，这样事无巨细的报备不太妥当。依旧删掉。
半个小时后，戚危阑轻轻吐出一口气，有些摆烂地发出删删改改的消息。
【我今晚有事，晚点回来，在外面吃饭。】
他不知道对话框的另一边，江淮寒饶有兴致地看了半个小时的“对方输入中……”，终于等到“难产”的消息，闷闷地笑出了声。
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像小猫反复探头，最后只露出一对柔软的猫耳。
【好，那危阑记得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
【爱心jpg.】
卢晓冉取回订好的饭菜时，就看见戚危阑可疑地停住动作，一动也不动的缩在一个小角落，探过头关心地询问。
“小戚，脸怎么这么红？”
“……没事，有点热。”
***
戚危阑慢吞吞地解决完午饭，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在下午又吃完了三明治和小蛋糕。
他皱着眉揉了揉自己被撑出弧度的肚子，有些担心吃不下今晚的晚饭。于是扶着操作台站起身，拿起工具吭哧吭哧地开始打扫店里卫生。
卢晓冉听了原因忍俊不禁，看着戚危阑的眼神都透出一股慈爱。
别墅区，戚家。
戚母在衣帽间的全身镜面前反复比划着手里的衣服，时不时问一句：“戚正鸿，这件衣服怎么样？”
戚正鸿认真看着面前的林芝，五十年的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不可逆的痕迹，但好在曾经的麻木悲伤已经不再，也逐渐有了生机活力的样子。
他真诚地夸赞道：“好看。”
得到林芝一个充满活力的白眼。
她不再理会这个在手机、手表和钟表之间来回看的“老神经”，转过身精心为今天的晚餐打扮穿搭。
微微偏过头时，目光落在了一张全家福上，眼里漾出笑意。
***
手机上的时间来到晚上6点，戚危阑站在门口有些犹豫不定。最终收回按门铃的手，直接输入密码走了进去。
走到客厅，原本在沙发上坐立难安的戚父戚母，一瞬间将头扭过来，用热切的眼光直勾勾看着他。
戚危阑低下头避开堪比激光的注视，在感受到他的不适后，戚父戚母收敛了目光，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
戚母忍不住用目光一遍遍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孩子，好似要把错过的十多年都看回来。
越看越难过，身板太瘦削，宽大的衣服穿在身上更显得瘦小，让人看不出来已经是个22岁的青年。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了微微颤抖的手，似乎是想抚摸这个已经高了她许多的孩子。可在空中的手又被缓缓收回，她害怕引起孩子的不适，却没注意到戚危阑眼中期待的光慢慢落空。
戚父一只手环上妻子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握住了妻子的手，安抚地拍了拍，试探地说：“我们坐到餐桌上，边吃边聊，别饿到孩子了。”
戚危阑定定看着戚父小心而讨好的笑，戚母眼下藏不住的泪光，巨大的疲惫和无力涌上心头，空气中尴尬而沉默的气氛像一把钝刀，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缓和焦灼的氛围，安慰姿态卑微的父母，可话到嘴边，却发不出声音。
只能一边在心中厌恶自己的无能，一边疯狂想回到安全舒适的地方逃避这一切。
他垂下眼睑，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掩饰了一切情绪，和无人窥见的狼狈。
餐桌上只有碗筷发生碰撞的声音，和戚母殷切的话语。
“懒懒，这个香煎小鱼干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你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道。”
戚危阑动作一顿，筷子不小心磕在瓷碗边发出清脆的声音。
戚母戚父马上投来小心翼翼的目光，戚母讪讪的说：“我说太多了，懒懒吃自己喜欢的就好。”
戚危阑嘴唇微抿，沉默地夹起一筷子小鱼干，塞在嘴里，声音含糊地说：“好吃的……没关系，妈妈。”
一瞬间，戚母惊喜的睁大了眼睛，鼻子一酸，笑意和泪光同时出现在美眸中，她声音中有些压不住的泣音：“好吃就好，懒懒多吃一点，下次来妈妈还给你做。”
戚父看着这一幕快速眨了眨眼睛，中年男人努力忍住眼泪，也拿起公筷夹菜放在戚危阑碗里，压在一家人身上的沉重气氛逐渐轻松融洽。
胃里还有些撑得慌的戚危阑用筷子戳戳碗里的小鱼干，表情严肃，微不可察地叹了叹气。
门铃声突然响起，他侧头去看。
保姆前去开门，走进来三个大摇大摆的人。
最前面的贵妇人表情夸张，瞪着眼睛捂着嘴笑：“哎哟，我们来得真巧，哥哥嫂嫂正吃饭呢。”
紧随其后的男人肩膀内扣，皱着眉补充：“不会不欢迎你弟弟一家人吧？”
戚正鸿放下筷子，没什么好脸色，冲他们一行人点点头，又沉着脸吩咐保姆添了几副碗筷。
戚宏达丝毫不客气的带着妻子和儿子走入客厅落座，戚危阑这才发现他后面还有一个满脸凶相的胖子挤入门框，并趁着没人注意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满脸鄙夷。
戚危阑不在意地收回目光，专心地解决碗里的小鱼干。
“听说景澜被找回来之前，被拐到乡下好几年，才逃出来被孤儿院收容？”婶婶刘蔓声音刻意挤出甜腻的关切，眼神却扫过戚危阑做工一般的卫衣，嘴角露出一丝嫌弃的笑。
“在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真是吃了太多苦了。”
话音一转，她佯装关心的模样，“不过孩子找回来还是要请个老师好好教，看这吃饭姿势，一眼就能看出来没学过礼仪。”
戚危阑听着她这一番话，眸光闪了闪，手依旧没停地往自己嘴里塞小鱼干。
戚宏达接过话头，看着戚危阑碗里的小鱼干配饭，夹了块鲍鱼往自己儿子碗里放：“没学过见得少难免有些不懂，不像我们小浩，上次和我出去参加饭局，张总还夸他懂规矩，一看就是家里教得好。”
刘蔓轻笑了声，又做作地用手挡住：“不是叔叔婶婶说的不好听，这孩子在外面太久，什么也不懂怕是会在外面闹笑话。我们也是关心，怕戚家丢了脸面。”
旁边的戚子浩看着戚危阑爱搭不理的样子，心里恶意腾起，他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语气不屑：“喂，你这衣服哪买的？看着像不值钱的地摊货，和我家仆人的工作服料子一样。在外头太久没人管，好坏都分不清吧。”
这话一出，餐桌上的空气瞬间静了。
戚母的美甲死死掐进了掌心，她后槽牙咬得死紧，心脏像被无数细针扎过，疼得她喘不过气来，想开口却被戚父用眼神按住。
刘蔓意识到自己儿子的话不妥当，偏过头嗔怪道：“阿浩！怎么说话呢？”
可她眼里没有半分责备，反而都是纵容，“不过阿浩说的也是实话，没人教你没关系，以后多跟你哥学学，别总让人看笑话。”
戚子浩嗤笑一声，身体往前倾了倾，试图从戚危阑的表现中找到他难堪的证据，“我现在就来教教你。你看你，坐没坐相，吃没吃相，连跟人说话都不敢抬头，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似的。伯父伯母带你出门恐怕都会丢光脸……”
瓷碗被重重的放下，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
戚父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不再压抑怒气，盯着这三人，面色沉冷，眼里像蒙了层霜。
他没吼，唇角绷成平直的线，字句从齿间漏出来时，没有半分波澜，却字字重如铅。
“你们三个人，把刚刚的话对着我再重复一遍。”
一切喧闹都寂静了，戚子浩对上他的眼神心里发怵，吓得缩了缩脖子，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滑稽，又嘴硬道：“我哪里说错了……”
刘蔓见状不对，马上跳出来打圆场：“小浩心直口快，大哥你知道的，这孩子是你看着长大的，他没有坏心思……”
戚父面色冷凝，没等她话说完，冷笑一声：“二十三岁了也算小？这么大的人，说话前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才是真的没人教。”
这话像一个巴掌打在三人脸上，脸色瞬间白了又青，不敢再开口。
自从知道戚危阑被找回来后，他们一家人焦灼不安，害怕自己宝贝儿子在戚家的地位受到影响。
买通消息后发现戚危阑根本没有住在戚家，两人又惊又喜。暗自在心里猜测他不讨喜欢，便上门试探戚危阑在戚家的地位，在餐桌上看戚父戚母没有出声，也愈发口无遮拦。
眼见情况不对，戚宏达跳出来打圆场，拉着两人麻利道歉：“大哥，他们两个说话不好听，我替他们道歉。”
戚正鸿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开口：“我没说话拦下你们，就是想看看你们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也想看看你们到底有多歹毒的心思，才能对着一个拐卖被找回来的孩子口出恶言！”
他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冷静，重重地拍桌，眼里早已没有往常的平和，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戚危阑看着眼前的闹剧，眼里没有一丝感情，戚母责怪地拍了拍戚父肌肉暴起的手臂：“你吓着孩子了。”
戚子浩听见这话，眼里冒出惊喜的神采，猛地抬头看去，脸上的肥肉都跟着颤动：“婶婶，我……”
戚母看都没看他一眼，绕过桌子走到戚危阑，温柔地说：“宝贝，吃好了没有？今天对不起，下次妈妈一定把这些倒胃口的人赶走。”
戚危阑放下碗筷，耳朵动了动，听到那句“宝贝”时泛起薄红，轻轻摇了摇头。
看着他乖巧可怜的样子，戚母心中怜爱，看着明摆着来闹事的三人更是面目可憎。
她优雅地捋了捋衣服和头发，锐利的目光投向三人，眼中的厌恶仿佛要化成实质，依旧优雅开口，妙语连珠：
“你们一家三口把没素质的演绎得淋漓尽致，嘴巴堪比化粪池，来之前躲厕所吃了不少，又何必来蹭饭。别拿直爽当嘴脏的遮羞布，别拿年龄小当没脑子的借口，开口就污染空气，存在就制造垃圾，也挺佩服你们怎么有勇气能活下去。听你们说话还不如听狗叫，比苍蝇烦人，比蚊子恶毒。从今以后，只要我在，你们三个不要再踏入我家家门，脏我的眼睛。小的脸皮厚，老的不要脸，给我有多远就滚多远。”
一连串话下来，语速极快，吐字清晰，听得三个人敢怒不敢言，一脸土色。
戚母接过戚父及时递过来的水，润了润嗓子，仍觉不解气，开始阎王点名：
“戚子浩，你真是小时候吃多了营养过剩，脑子里全堆满了粪，吃的满嘴流油，大腹便便，还有脸教我儿子餐桌礼仪。”
“刘蔓，你身上痒就去洗澡，别做作的搔首弄姿，抽时间去检查一下眼科，怎么把家里两头肥猪当做宝。”
“戚宏达，谁稀罕你的道歉，装模作样，最没出息的就是你，出事让你老婆孩子站前面，比垃圾袋还脏还能装。”
最后嗤笑一声，作了个总结。
“三个人不愧是一家人，旗鼓相当的带着一身恶臭味来恶心人。”
“嫂子！你这么说话也太过分了！”刘蔓咬牙切齿地挤出话来，衣服在她手里被死死抓住，蹂躏变形。
戚母优雅地白了她一眼，对着戚危阑声音放柔放缓：“懒懒，你想让他们怎么给你道歉？”
她的手放在戚危阑肩上，隔着衣料传来暖暖的热量和温暖的力量。
无声的告诉他，身后永远有人撑腰。
“只要你说，他们都必须照做。”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打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