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寇》厘冬

3、吉他

　　夜色已深，等伍映夏出来后，杨思玥去找她，叫车一同回学校。

　　车后座，伍映夏难受的靠在杨思玥肩头，杨思玥盯着窗外往后倒的一排排路灯，和伍映夏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说到这种事情，伍映夏的注意力就被分散了。

　　“我靠，杨思玥你也太猛了吧？谁啊？帅不帅？是不是今晚和我们吃饭的那两个男生的其中一个？”

　　杨思玥老实地摇头，“都不是，是另外的一个人。”

　　伍映夏：“这么快确定关系会不会不太好，而且还是一个陌生人，多危险啊。”

　　“不会，就是得快，不然就没机会了。”

　　“那是得多抢手。”

　　伍映夏又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暴雨天我和他困在公交车站，他把伞借给我用了。”

　　“我的天，你确定你们不是在演偶像剧吗？”伍映夏羡慕炸了，“他肯定要帅绝了才配得上剧情。”

　　杨思玥不想惹是生非，“别想太夸张了，一般般帅而已。”

　　伍映夏突然严肃，“杨思玥，你可不能再走你的老路了，今晚这一步走得不错，但要还是张嘉勋这样的货色，我劝你清醒。”

　　“不至于，张嘉勋应该只会是我的黑历史了。”

　　伍映夏又是贱笑又是搓手，全然忘记了腹部的抽痛，“那和唐景玄比，你那位什么级别？”

　　听至此，杨思玥声音一噎，“为什么要和唐景玄比？”

　　“我至少见过唐景玄，知道他人长得好看，怎么说也得找个参照物吧？”

　　杨思玥被她说服了，“可能……平分秋色？”

　　伍映夏无语，“你这纯纯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杨思玥恬淡的脸上面无表情，也没去反驳她的话。

　　如果说关系的话，算不上情人。

　　西施也没他那么会来事儿。

　　-
　　两人踩着门禁时间回来，寝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今晚最后一晚，杨思玥和伍映夏也得各回各家。

　　熄灯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伍映夏的声音冒出来。

　　“玥玥，你毕业后打算去哪里找工作？”

　　杨思玥：“我打算留在仓连市，然后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

　　“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里，你不会觉得腻吗？”

　　“我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也没有那么远大的情怀和志向，在我看来，舒适最重要。”

　　伍映夏和杨思玥截然相反，她向往外面的生活，想体会不同的繁华和烟火气。

　　“我打算去不同的地方旅游，拍很多很多好看的照片，用相机记录生活。”

　　杨思玥：“挺好啊，要是哪天你回来了，可以来看看我。”

　　伍映夏笑了，“只要我回仓连市，我肯定跟你混。”

　　黑暗中，床边的手机屏幕发亮，杨思玥拿起来看，是唐景玄的微信。

　　唐景玄：【明天有空么】

　　杨思玥：【明天上午要收行李回家】

　　发完后又怕唐景玄误会，又刻意解释了下。

　　杨思玥：【我今年毕业了】

　　唐景玄：【行，那明天中午你来一趟】

　　唐景玄发来一串地址。

　　杨思玥：【去那里干什么？】

　　唐景玄：【放心，正经事】

　　杨思玥想解释说她没有多想，但又觉得多此一举，就把对话框里的内容删了。点开唐景玄发来的地址链接，地点锁定在银缎路附近。

　　难怪会在那里遇到他，看来唐景玄应该经常在附近出没。

　　坐标显示是一家店铺，叫璞森乐艺。

　　杨思玥回想了下，她好像之前有去过这家乐器店，可是为什么去，她有些记不清了。

　　总之不是为买乐器去的。

　　-
　　东西收整起来很快，加之这些天前前后后回了好几趟家，今天卢静娟非要来，幸好杨思玥及时劝阻，一趟就回去了。

　　这天阴暗暗的，总感觉要下雨，趁雨还没下来，杨思玥打车去了璞森乐艺。距离杨思玥住的小区不算太远，大概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杨思玥提前给唐景玄发了微信，告诉他她在去的路上。

　　那边没有回复。

　　从车上下来，杨思玥走进璞森乐艺，一楼没人在，小型沙发前的电视机里放着猫和老鼠，不知道是放给谁看的。

　　一楼不管是墙上还是角落里都放置着各式各样的乐器，甚至还有图书角，全是些显得上档次的乐理书籍。

　　在猫和老鼠的背景声里，杨思玥隐隐约约听见吉他弹奏的声音。

　　于是她闻声上去二楼，看见唐景玄正耷拉着眼皮调试弦音。

　　唐景玄静默的看向杨思玥，眼神示意她找地方坐，又继续调试剩下的吉他弦。

　　杨思玥也不打扰他，自己找事情干，注意到旁边摆着一本璞森乐艺的宣传册子，就静静的翻看着。

　　两人各自安好的相处方式异常的和谐，唐景玄结束后杨思玥还在看那本册子，而且是那种一页一页的详读。

　　难得有人这么认真的看，册子里面那些冠冕堂皇的废话连唐景玄自己看了都犯困。

　　真想不通一本死板的宣传册子怎么会比他本人还有魅力。

　　“你是要准备考试吗？”

　　唐景玄出声提醒，吉他已经被他搁置很久了。

　　杨思玥抬眼，“忙完了啊。”她把册子原位归还，又问，“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不急。”

　　唐景玄走去吧台处取东西，“要不要喝点什么？”

　　见唐景玄取的是咖啡豆，杨思玥顺从的开口，“我想喝生酪拿铁。”

　　他翻找了下冰箱，“厚椰乳没了。”转而问杨思玥，“冰美式可以不？”

　　杨思玥对此有些迟疑，其实她不喜欢喝冰美式，但唐景玄既然要尽待客之道，她应该给人展现的机会。

　　“也行。”

　　唐景玄得到指令后一顿炫技，杨思玥配合他的表演一直看着，说实话也没多少技术含量，杨思玥光盯他脸了。

　　还有他劲瘦有力的小臂。

　　一杯满满的冰美式送到她的手上，她给面子的抿了一口，眉头不自觉的就缩在一块了。

　　“太多了，我喝不完。”

　　杨思玥故意找借口，把杯子放去吧台。

　　唐景玄挑眉，“不喜欢喝就不喝，我又不会逼你。”

　　他说着把杨思玥杯里的冰美式用另一个杯子倒开。

　　杨思玥略显尴尬，“没有，你手艺不错的。”

　　“想什么呢，调个咖啡要什么手艺，又不用拉花。”

　　杨思玥看他，“那剩下的怎么办？”

　　唐景玄：“我喝。”

　　“不太好吧。”

　　杨思玥刚想说为了不造成浪费勉为其难的多喝几口，唐景玄朝她侧目看过来，刀削般的下颚线绷直，“杨思玥，我是你男朋友，你别跟我说你忘了。”

　　事实上她还真忘了，这种事情当时也只是顺嘴一提，没有个实在的告白过程的确很难记忆犹新。

　　杨思玥保持沉默，打算跳过这个话题，唐景玄也没为难她，往她杯中剩下的咖啡里加了点炼乳。

　　搅拌均匀后递给她。

　　“尝尝，这样会好喝点。”

　　杨思玥听话的喝完了，“你加了什么进去？”

　　如他所言，咖啡是变好喝了。

　　唐景玄忙着收拾，“炼乳。”

　　杨思玥恍然大悟，突然听见一楼有动静，又想起来一楼没人在，大胆的猜想，“会不会是有人偷东西？”

　　唐景玄倚着桌沿，喉间发出一声轻笑，“那你替我去看看。”

　　闻言，杨思玥面露难色。

　　“唐景玄，你没有责任心。”

　　被这么一本正经直呼大名的指骂，唐景玄难得觉得晕头转向。

　　杨思玥的跳脱思维自然有她的道理，如果真的有歹人作恶，唐景玄让一个女生替他冲锋陷阵，他自己一个人坐享其成，不管在任何人眼里，那都是唐景玄没有责任心。

　　甚至还会背上道德和舆论的欲加之罪。

　　不料，一楼响起一声稚嫩的嗓音，“唐老师，我来上课了。”

　　唐景玄和杨思玥浅浅的对上一眼，下颚微扬让她看侧上方的大屏幕，那是对一楼的实时监控。

　　杨思玥看见一楼沙发那里坐着一个个头儿不高的小男孩，此时正看着电视机里放映的猫和老鼠目不转睛。

　　杨思玥发现自己刚才误会他了，立马给人赔礼道歉，“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他倒是有些没料到。

　　“这么讯速？”

　　“嗯，刚才委屈你了。”她道，“你还挺有责任心的。”

　　唐景玄不紧不慢的扫了她一眼，“我以为你至少得跟我扭捏一下。”

　　“扭捏？”

　　“你们女生不都这样吗？”

　　杨思玥如实告知，“不是我们女生都这样，可能是你的那些前女友都这样，扭捏的前提是对方十分在意你的态度。”

　　“行，是我说错话了，我道歉。”

　　唐景玄以为杨思玥要生气，毕竟突然扯上现任的前女友们，换谁都该生气的。

　　余光里悄然睨向她，却似乎和自己以为的不太一样。

　　杨思玥平静的和他解释完后，自顾自的把用完的杯子拿去洗，脸上尽显从容不迫。

　　唐景玄起初怀疑她是装的，这种事情哪能不会生气，但找不到证据，所以他的怀疑很快的打消了。

　　良久，唐景玄算是看明白了，杨思玥是真不在意。

　　-
　　小男孩还算听话，坐在一楼看了好一会儿的猫和老鼠，唐景玄简单布置好后，在二楼喊他上来。

　　杨思玥从二楼偷偷往下看，瞧见他瘦小的身形下了沙发，会先关掉电视机，一点不吵不闹。

　　小区里调皮的孩子见多了，很少会遇到这么乖巧安静的。

　　身后传来沉稳的男声。

　　“杨思玥。”

　　她回头，抬脚走过去，注意到唐景玄的头发似乎被他用手揉过，比原先的凌乱很多，刘海稍稍遮住一边隽眉。

　　杨思玥眨着眼，听见他在说：

　　“小珩，我带的学生，今年准备上初中，他妈妈对他要求特别严格，中午放学的时间也不放过，特地帮他安排了吉他课。”

　　唐景玄翻看初级吉他谱，几乎都有勾画圈点的痕迹。

　　他微掀眼皮，“杨老师，你帮忙带带呗？”

　　“小珩那么听话，还需要我带？”

　　杨思玥明白过来，“看来是物极必反，可能家庭氛围太极端了。”

　　唐景玄瞥她一眼，又很快收回，抱着吉他轻扫弦。

　　“他是听话，但他很压抑，我给他上了三次课，每次上完都眼眶泛红，应该是非常抵触我这里。”他“啧”了一声，像是尤为不满，“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杨思玥语气平淡，“那你想让我怎么带？”

　　唐景玄挑眉：“杨老师哄他两句？”

　　杨思玥：“……”

　　真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寻常的语句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那么奇怪。

　　她很好奇，“哄人谁都会，你怎么偏偏找上我？”

　　唐景玄：“我不会，更何况还是哄小孩子，但我相信杨老师您有这个能力。”

　　既然已经被强行冠上“杨老师”的称号，也就担起了教书育人的责任，杨思玥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在唐景玄对小珩的教学过程中，杨思玥留心了他的情绪，会适时柔声的开导他几句。

　　休息时间她也挺负责任的陪着小珩，偶尔讲一些不冷不热的笑话，送他几样小零食解馋。

　　杨思玥本来就长着泰然斯文的样貌，还是那种温柔大姐姐的嗓音，性格脾气又好，确实很讨小男生喜欢。

　　小珩今天的心情明显变好了，精气神也变得和刚来时不一样。

　　离开时还问杨思玥，“杨老师你明天还会来吗？”

　　“看情况吧，杨老师也很忙的。”

　　“那你有空记得过来看我，一定一定要来。”后面的话他拉着杨思玥悄悄地讲，“杨老师，唐老师上课特别严肃，我每次都只敢老老实实的坐着练吉他，你能不能帮我说说唐老师啊？”

　　杨思玥笑了，“好，我一定好好教育他。”

　　“……”

　　送走了小珩，杨思玥在一楼坐着，没有上二楼。

　　外面正下起小雨，最近雨水连绵，又是暴雨又是阵雨的天气，十分不方便出行。

　　唐景玄从二楼下来，问她，“刚才小珩都和你说什么了，他居然还故意避着我。”

　　“就……和我说了你的不好，让我帮他教育你。”

　　“我的不好？”

　　唐景玄轻笑，“行吧，那你打算怎么教育我。”

　　杨思玥一本正经，“其实你可以试着多笑笑，小珩说你太严肃了，有点吓人。”

　　“谁会教人吉他一边笑一边讲课，这样的上课画风不会很违和吗？”

　　“应该不会，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杨思玥道，“而且你和漂亮女生在一起的时候，也不可能会一直摆着张脸啊。”

　　“什么？”

　　唐景玄略显愕然，眼神有点意味深长，“你要是扯到那方面，肯定是不太一样的。”

　　“可这就代表你并不是不爱笑的人。”

　　杨思玥看着外面的雨，视线一转，又看向唐景玄，“你要没什么事情的话，送我一下可以吗？”

　　“要回家？”

　　“嗯，行李都搬回家了，有很多东西需要整理。”

　　杨思玥的目光不带躲闪，总这么坦然而清冷。

　　以往靠近唐景玄的那些女人，她们的眼中明里暗里的都藏着渴望与爱慕，急切的想将那暧昧到拉丝的视线缠绕在他的四周。

　　可正因如此，他往往无动于衷，觉得索然无味。

　　唐景玄沉默一瞬，倚靠在单人沙发上懒懒的看她，“杨思玥，你是不是想玩儿我。”

　　“没有，我是在和你讲道理。”

　　杨思玥觉得好奇怪，“还是说你不想送我回家？”

　　他一抹鼻子，“没，我只是没谈过你这样的，对我不关心不说，现在连和我待在一个空间都不想。”

　　“我有吗？”

　　“你有。”

　　见此，杨思玥看时机不错，逮住机会就问，“你以前的那些女朋友是不是都很喜欢黏着你？”

　　唐景玄故作深思，“差不多吧。”

　　她似懂非懂的点头，“这样啊，那我懂了。”

　　唐景玄：“？？？”

　　所以你到底懂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