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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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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闻感觉有温水唰地溅到了自己脸上,心想市图书馆怎么有人这么没素质,趴着睡一会都不安稳。
他皱眉睁眼
一睁开…
血液凝固,心脏即停。
…
青灯摇曳的大殿里,黑白无常分立两侧。
锁链镣铐泛着冷光,丧棒纸伞悬着符咒。两张惨白的脸正对着他,青黑的眼圈里,眼珠摇摇欲坠。
“……?”奚闻的指尖掐进掌心。
我……死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喉头就泛起诡异的平静。
奚闻顿时心凉半截。
他慌忙抬手探鼻息,却看见一双死人手——惨白皮肤下泛着青灰,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自己身上也已俨然不是现代装束,一身黑色锦袍厚实的压在自己身上,上面还翻滚着暗红色云纹,衬的他手腕脖颈都白的晃眼,像用蜡滴出来的皮肤。
我去,不止是死了,还穿越了?!
他想跳起来骂人,膝盖却像灌了铅。
“阁主!”黑无常突然开口,声音像生锈的刀刮过青石砖:“属下这就处理。”
阁主?谁?
……我?
话毕,黑白无常齐齐转身,身形一侧,身后的人便露了出来。
殿中央坐着个老者。脖颈不自然地歪折,嘴角渗血,神情却安详得诡异。
白无常开始念念有词操动法器,一开口,舌头就长长的滚了出来,直至脚踝。
而黑无常则跺脚震开阵法,阵间青水平缓无波,阴风徐徐。
老者的魂体随着喪棒指引,缓缓脱离肉身,立到了白无常手持的纸伞之下。
奚闻正瞧的震惊入神,伞下那人忽然睁开了眼睛,和他的目光遥遥对上。
那眼神太亮,不像已死之人。
奚闻不由一惊,还在愣神的片刻,就看见那老者朝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随即魂体便慢慢消散而去。
“阁主,我们可以回去了!”又是黑无常的一嗓子。
回去……回哪?阴曹地府?!
“不不不不——!”
奚闻弹射起步,倏的一连后退几步抵在柱子上,头摇的像拨浪鼓。
对了,做梦!
古人云,心理学有研究表明,人在精神压力过大的时候会产生脑电波紊乱,所以会做个噩梦让自己学会爱护身体,珍惜生命!
这叫什么来着?自我保护性幻觉?
不管了。
“验证方法很简单……”他喃喃自语。
接着一个急转身,抱着柱子就砸了上去。
但突然,自他周身涌现出一股强大的气劲。
“轰!”
气浪炸开,碎石飞溅。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到来,反倒是整根廊柱在他眼前化作齑粉。
“……”
黑无常的破锣嗓子又响起来:“阁主,属下无能啊,竟然没发现这柱子不对劲!还好您眼疾手快将其一击毙命!”
“……”这鬼脑子不太对劲吧。
“快!凡间凶险异常,速速护送阁主回去!”
殿外,两列被人形黑气撑起来的盔甲,立刻长枪捣地,声音整齐划一。
“诶,你们等等……”
一切发生的太电光火石,还没等奚闻反应过来,已经被黑白无常左右一提架上了路。
他全程没有任何选择权,望着飘摇的引魂幡,无力吐槽:至少……给我换个姿势啊……
被提溜到跟前他才看清这城墙上的匾额——南枝阁。
阴曹地府啥时候改的名儿?这谁家的古风鬼界。
阴兵只停在城门外,奚闻也终于自己站了起来,跟着几名玄衣少年进了城。
城内出乎奚闻意料,没有悠悠鬼火,也没有妖魔鬼怪。只有模样普通的投胎者在城内闲逛唠嗑,举杯共饮孟婆汤。
如果不是他们身上都冒着鬼气,他真当这只是寻常人间。
“阁主。”身旁的少年在一座府邸前微微欠身。
奚闻抬眼瞧去,只觉眼前这住处在这个阴湿鬼地的违和感,比那弱柳扶风的城墙匾额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个鬼还这么有情调?真不愧是我上身的鬼。
门楣高且大气,连入门的台阶都精巧的雕着花。
奚闻一脚刚踏上台阶,紧闭的大门便自行缓缓打开。
跨入门槛,院里更是颇有珠光水府,公府佳境的氛围。不过这样的屋子放在这小鬼乱爬的地界,不仅没有半分惬意,反而有种难以言说的古怪。
环视一圈儿之后,奚闻就把自己塞进了房内。
某人仍不死心。
摸心脏、探脉搏、掐脖子、寻鼻息,甚至忍了忍咬破指头也没有一滴血流的出来。
全身十八摸,次次没活气。
还真是死了个彻底…
那怎么才能回去?弄又弄不死,总不能让我把自己送庙里超度吧……
少年正在门外巡视,肩膀被蓦的一拍。
“你,进来。”
奚闻桌边歪歪一坐,自顾自倒起了茶:“叫什么名字?”
“属下杜樾。”少年模样周正清秀,脸色和奚闻一样皆是惨白,不过高高竖起的马尾让他有种莫名的精气神。
奚闻挪眼打量:“来,坐,喝茶。”
眼前这人稚气未脱,约莫十五六岁,但身形比他仅矮半头,细高却又脚步稳扎,看上去劲拔有力,穿的也是一身黑。
“这是命令。”
杜樾刚要开始弯腰卑躬,就被这冷不丁的一声拦了住。僵了一会儿,刚低头坐下,就有杯茶被一双泛白的手推了过来。
茶的热气给他的脸烘上了点活人的温度。
“多谢阁主。”
杜樾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人。
样貌还是和印象中远远偷看的一样,一双似喜非喜桃花眼,盯着看仿佛有细小的钩子,挠的人心酥麻,眉下的一点红痣被过分白的肌肤衬得更加显眼,整个人仿佛是凝霜为骨,噙露作魂。不过总觉得此时此刻这人比之前多了些许活气…
觉得死人有活气,杜樾暗道自己也是傻了。
“那个,我一朋友,托我问一下,你知道像咱们这种人……鬼,咱们这种鬼昂,怎么才能超个度,投个胎,复个活啥的吗?”
奚闻问的颇为谄媚,没有一点当阁主的自觉。
杜樾被问的懵住了:“阁主,普通人的三魂七魄,自黑白无常二位大人指引,喝下孟婆汤,度过奈何桥,等待投胎日便可。像咱们这种,三魂七魄不全的鬼,当然是没办法再转世做人的。”
得,当鬼都不是个健康鬼。
不过他们原来是三魂气魄不全啊,我就说怎么都神神叨叨的。
“哈哈……那我替我朋友谢谢你。”
谢个屁!
“阁主,我们明日何时出发?”
“出发?发哪?”
“……阁主,不受生死簿管束的人还有一位呢。”
“还有?所以今天也是?”
“对啊阁主,您忘了吗?”
“呵呵……”某人苦笑:“撞柱子撞失忆了,勿怪。”
生死簿管不了的黑户,就让我去搞人口普及?
我才刚穿过来就要干活啊?
当鬼都是牛马鬼。我恨呐!
“那……放着不管会怎么样?”世界这么大,他爱怎么活怎么活呗!
杜樾一听阁主问的问题越来越痴呆,顿觉阁主方才与柱子的一战真是损伤颇重,不禁悲从中来,红着眼眶道:
“阁主,南枝阁的天职就是掌管生死轮回,将尘缘了结的人送往新生,若是出了差错您肯定会受天罚的。”
天罚?怎么还真有老天爷啊!?
“怎么罚?难不成罚我感受人间疾苦?”
“阁主,您忘了十三年前有人没喝孟婆汤偷渡去投胎,您被罚去下油锅的事了吗?”
“……”
老天爷你真一点没把我当孙子!
“另一个在哪?”奚闻态度突然积极,开始摩拳擦掌:“和今天一样嘎嘣弄死就成?”
“阁主,此人是北风仙家之首,实力已臻化境,我们轻易弄不死,得伺机而动。再说了,我们主要目的是要调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杜樾底气不足道:“而且…今天这位是自杀的。”
某人又哑火了:“那为啥生死簿管不了他俩啊,就没想过是生死簿的问题吗?”
遇事为什么不从自身找问题!
“这属下哪知道啊,属下只知我们得小心行事。其余具体,阁主恐怕还得问范谢二位大人。”
是了,黑无常范无救,白无常谢必安。
“这次事情我了解不多,”奚闻看出他脸上的不解,怕露馅,扯了嘴角干笑两声:“有什么不清楚的恐怕还得多麻烦你几次。”
“阁……阁主,您这说的什么话,我……属下为您干什么都是应该的。”
杜樾一下又有点受宠若惊,他自从死后被选来当阁主随行护卫,就从来没见过眼前这位有什么其他多余的表情,更别说现在对着他一个人笑了。
属下一定不会再让柱子伤害到您的!
奚闻看这小孩挺好糊弄,还想继续套套近乎:“看你年纪不大,来这…”
笃、笃、笃。
叩门声响,奚闻放下茶杯:“谁啊?”
“阁主!是我!”
奚闻默然。
未见其人,即闻其声,黑无常是也。
他一开门便看见范无救目光如炬盯着他,谢必安默默在旁卷自己的舌头,画面过于诡异。
“有事?”奚闻偏头,企图无视某位沉迷卷果丹皮的白色身影。
“阁主!我们要处理的另一人可是萧桐风啊!阁主您说我们不能过分暴露!要自行前去,属下…”范无救突然嗓子发颤,黑青的眼眶中含着泪:“阁主!带上属下吧!属下实在不放心啊!阁主呜呜呜…”
眼见这鬼越说越激动,眼瞅着就要眼泪鼻涕一把抓的扑上来。奚闻眉心一跳,忙不迭抓了身旁人拿着的喪棒塞住了他的嘴。
能不能注意影响,让花花草草看到像什么话。
这鬼怎么当的热血沸腾的,再者都说了不要暴露,伺机而动了,就你这一嗓子任务不得直接干废。
虽然奚闻目前对这个世界一问三不知 ,但直觉告诉他万万不可带着眼前这个叼着喪棒的范无救。
“小黑呀,之前说我自己去,我当然经过深思熟虑的,更何况我不在的时候你们留在南枝阁,我也放心。不过你说的也对,毕竟北风又不是咱得地盘。”
奚闻说着又倚回屋内歪歪扭扭坐着,用骨节泛青的手指着屋内的人淡淡开口道:“我会把他带着,你们放心吧。”
带个会保护我的小笨孩!
范谢二人这才注意到屋内还立着一个小鬼,想到阁主的话不觉发愣失神,目瞪口呆,喪棒咕噜噜的滚在地上,果丹皮也倏地掉了下来。
吃惊的不止是阁主突然对这无名小鬼青眼相加,更是阁主这安抚似的话。范无救硬着头皮来敲门的时候已经做好被扔油锅的打算,没想到阁主今天能对他们这么温和,这在人间怎么说来着,对了——含笑九泉!
登时范谢二人觉得阁主的音容笑貌都慈祥了。
奚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向杜樾那边瞄了一眼,觉得他的样子有点好笑:“怎么,听到和我一起去北风吓僵了?”
杜樾此刻呆若死鸡,这一问才把他魂拉回来点:“没…没有阁主,属下是觉得荣幸!”
他觉得今天承受的荣幸实在太多,震的他有点缓不过来。
奚闻又一笑,感叹到底还是个小屁孩,微微抱拳道:“那就有劳杜樾保护了。”
“属下万死不辞!”
“不对我已经死了…”
“属…属下一定上刀山下油锅都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