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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复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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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着,江云清走到门边,对外面候着的江大伯喊道:“大伯,可以进来了。”
江大伯这才抚平了一下坐皱的衣服,拿起药箱子和包袱,走进了房门。
见人进来,何二婶将抓在沈轻舟手背上的手松开,也跟着江云清站到一边去,关切地探着头看着江源江大伯给沈轻舟把脉。
沈轻舟见自己的手终于“重获自由”,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下一秒又紧张起来,她抬起眼,看向进来的中年男子,轻声喊了一声:
“江伯伯好。”
江源轻轻笑了笑,他和妻子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故而看见那么乖巧懂礼的小孩,心里不由得软了软,连声音也跟着沈轻舟的调子,轻声细语不少:“伸出手来,我看看身体现今如何了。”
在众人屏息的几秒,江源松开把脉的指尖,细细思索了一番,道:“目前来看没有大碍,就连昨晚隐隐有的一些风寒征兆也静了下去。
现在,只需要额外小心伤口炎症,剩下的慢慢吃药调理便好。”
他转身打开药箱子,拿出纸笔,开始写药方。
一旁的江云清听见这话,低头看向沈轻舟,见人乖乖的坐在那儿看着自己,不由得轻轻上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按这个药方子来就可以,用量、用法等等都写在上面了。”
一边说着,江源又将包袱里放着的几包配好的药材拿了出来,又都打开重新挑挑拣拣了一番,将一些药材重新配了配。
“既然风寒未起,那这些药也要重新配一下,专门治风寒的一些药材小清丫头你也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江云清凑到矮桌旁,仔细看着江源手指的几个药包,认真记下了。
一旁的何二婶感慨:“小江这丫头的身子也争气,不然可少不了一波折腾。”
她目光透着慈爱,落在沈轻舟身上,想不通是什么人会这么狠毒,这样对一个乖巧的女娃。
江云清将江源送出了门,作为狩猎季节的郎中,这个时候总会忙的脚不沾地。
想起山上那些骇人的野兽,再想到那天躺在深山里浑身是伤散发血腥气的沈轻舟,江云清无法再细想下去。
她走进门,何二婶正笑眯眯地和沈轻舟聊着天,讲着自己做姑娘时的趣事,把小姑娘逗的一愣一愣的。
江云清见状,把矮桌挪到床边,摆出昨天吃剩下的一些野果子,备好热水和水杯,让两人慢慢聊,随后拿出一份药包去煎了。
煎药是一个无聊又繁琐的过程,在什么时候又要多大火,什么时候又要搅拌几下。
不过江云清是个沉得下气的人,前世她孤身一人,虽然遇到了很多好人,但是大部分时候依旧是一个人待着,她早已能够从一个人的独处里寻找乐趣。
柴火被烧的哔啵作响的声音,混着药水咕噜咕噜的声音,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鸡鸣狗吠……她坐在矮凳上,靠着墙,心也慢慢静下来。
这样消磨的时光总是快而不自知的,江云清拿起一块湿布,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锅盖,一份药就这样在淡淡的闲愁里煎好了。
江云清端着药,所到之处都充满了药材的苦味。
进了门,她轻轻将药放在矮桌上,热腾腾的热气混着苦味飘在空中。
何二婶看着褐色近黑色的一碗中药,下意识咽了咽唾沫,她虽然爱吃苦瓜之类的,但是中药……还是避而远之吧。
她不由得有些同情地看向身侧的小姑娘,就看见沈轻舟也下意识害怕地咽了咽口水,目光甚至不太敢放在碗上,颇有几分掩耳盗铃的味道。
但是江云清似乎不管这些,她端起碗,用勺子在碗里搅了搅,激起浅浅波纹,反馈到碗壁上的温度已经不会太烫手了。
江云清坐到床边,不由分说地将碗递了过去:
“一口闷吧,温度正合适,吃了药才能好得快。”
她早就看出来了两个人对这碗药的抗拒与害怕,因此唱起白脸,不给沈轻舟害怕的机会。
沈轻舟可怜巴巴地看着江云清,慢吞吞地接过碗,热气蒸腾,熨在眼睛上,她眨了眨眼,最后视死如归般将眼睛一闭,很努力地一鼓作气闷了下去。
碗刚从嘴边挪开,微凉的触感抵在唇上,沈轻舟下意识地张嘴吃了进去,顺着她张开口的缝隙,江云清又多塞了三四个进去。
“家里没有糖果蜜饯,吃些野果甜一甜。”
心意是好的,但是山莓是酸甜的,现在嘴巴里是又酸又甜又苦,沈轻舟的一张小脸不由得皱了下。
一边的何二婶见状又递了一杯凉水过去,让人润润口。
“过几天刚好你二叔要上镇上去,卖一些手艺东西,小清丫头也跟着去吧。”
她说着,又继续道:“记得再买些蜜饯,这中药看着就遭罪。”
何二婶是又怕吃药又怕见大夫,她老感觉生病治病都像折磨似的,现在看着沈轻舟喝药都起了一身害怕的鸡皮疙瘩,显然是下意识“共感”上了。
吃过药,何二婶陪着两人又聊了会天,便也带着空菜篮回去了。
沈轻舟身上的外伤药刚刚换过一遍,现在浑身散发着药材的清苦味道。
上午折腾了一遍,身子还在亏损状态,等人都走了安静下来了,沈轻舟的瞌睡虫也找上了门。
江云清轻轻将人放倒,在床头充当柜子的矮凳上放好一杯热水,等睡醒差不多就是温凉的,又给人掖了掖被角:
“睡吧,我先出趟门,饭点就回来。”
语气像是哄小孩似的。
沈轻舟眼皮感觉有千钧重,勉强点了点头,脸在江云清枕头上蹭了蹭,就睡着了。
江云清背上竹篓子,里面放了一个简陋的鱼竿,还有柴刀等工具。
她准备上山采点药材,顺便试试能不能钓上一条鱼来,炖个汤给病人补补身体。
刚出院子,便听见货郎的叫卖声。
乡村里的集市一般要隔几天才会出现,一般是逢“二、五、八”或者“一、四、七”一次,也有特殊情况,具体要看不同的村里怎么安排,有的比较大的乡村会隔一天便是集市。
因为一般要去村里的圩上赶集,所以有的时候赶集也会被当地人叫为“赴圩”。
货郎便是挑着这日常不是集市的时间,多赚点银子,也算是一种商机。
江云清听着货郎的叫卖声又回了房间拿了些铜钱,一般货郎会卖些糖果什么的,现如今离下次赶集还有些时间,提前买些糖也好。
跟着声音走过去,货郎身边已经围了不少小孩子,新奇地看着货郎担子上的玩具、糖果等小玩意。
江云清走过去,让货郎敲了一小份饴糖,又挑了些杏干,酸甜滋味的,病人嘴里一般容易没味道,吃些心情也会好点。
货郎手脚麻利地从大块的饴糖上敲下几块,又分成小碎块,拿荷叶包了起来,外面是用棕榈树的叶子作绳子捆起来的,结实又耐用。
随后他又用油纸包了好些杏干,蜜饯这种东西得用油纸包装,这样不透油又耐存放。
江云清接过东西客气地道了声谢,回去的时候还能听见货郎的大嗓门和乡亲们交谈。
都是些乡里乡外的八卦罢了,货郎行走四方,大家没事都喜欢和他唠嗑,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江云清没多放在心上,她不是一个爱八卦的人,于是转头又回了家,毕竟还有一堆活没干呢。
今天运气不如昨天,只找到些常见的草药,虽然价钱上买不了多少铜板,但是对沈轻舟的病还是有些用的。
江云清不执着于找到什么上好的稀罕药材,她决定以量取胜,把背篓装的满满的也好歹不亏。
她手脚麻利,小锄头、镰刀、柴刀都用上了,各种药材装了一背篓,像什么野韭菜、野葱、荠菜还有艾草这类的也装了好些。
回去的路边还有好些野果,不过不太方便蹲下采摘了,不然可以带回去当零嘴吃。
回到家江云清把背篓里的战利品都好好分门别类了一下,该晒干的晒干,该洗净备用的洗净,一趟忙下来日头也正开始靠中了。
江云清本来还想着趁着太阳还不算太大,要不要去把菜地里的菜打理一下,想想又算了,还是等太阳快下山了弄,到时候松松土、浇浇水或者肥,也不会烧了苗,现在晚间不会太凉,也不怕冻苗。
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沈轻舟还在睡着,但是似乎感觉到江云清进了,她有些迷蒙地睁开眼。
“是我吵醒你了吗?”
江云清不再蹑手蹑脚,自然地走到床边,摸了摸沈轻舟的额头。
沈轻舟对于自己寄住别人家这件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耳朵红红的,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我之前醒了一下,刚刚睡得不深。”
说着她迟疑了一下,这次脸红到脖颈了:
“就是……我有些想去趟茅房。”
看样子是实在憋不住了,江云清看着她的脸,不然的话感觉沈轻舟还能将这句话再憋一会。
江云清不由得笑了声:“那我把你抱过去吧。”
“但是你是不是不太方便下地,我昨天看见你腿上的伤好像更严重些。”江云清这时候才想到这件事的关键,怪不得小姑娘那么害羞。
“如厕的时候帮我搬两个凳子给我撑着应该就好。”沈轻舟应该是想了很久这件事了,回答的很顺畅。
江云清思索了一下,还想说什么,却被沈轻舟有些急切地打断:“我真的可以的!”
江云清叹了口气,要是能让人舒服一点上厕所就好了,或者旁边茅房装些把手也会好很多。
想到这,她灵光乍现了一秒。
压住心里的奇思妙想,江云清看着沈轻舟近乎哀求的眼神,点了点头。
等人艰难地上完一次厕所后,看着沈轻舟疼的大汗淋漓的样子,江云清对于自己的那个巧思更加坚定了。
吃过饭,又到了熬药的时间,沈轻舟躺在床上,感觉鼻翼间似乎都已经能闻到那股难闻的药味,一瞬间心情苦涩。
但是为了不给江云清添麻烦,她决定待会儿无论多难喝都会一股脑乖乖喝完的。
江云清并不知道沈轻舟正在给自己做多大的心里建设,甚至对方已经破有一种视死忽如归的意味了。
江云清只是专注的熬药和备外伤药,与沈轻舟的心境不同,她现在只感觉听着厨房里的白噪音很安稳,无论是跳跃的火焰里闪出的声响,还是药水渐渐烧热的声音,都在诉说着她现在不是一个人生活。
虽然另一个人只是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