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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7、囚室驯骨,假意承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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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思·第287章囚室驯骨,假意承欢
伦敦的雾还没散,黏腻的湿冷像一张无形的网,裹着囚室里散不去的血腥味,丝丝缕缕地往人骨头缝里钻,缠得人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时砚蜷缩在铁架床的角落,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了又草草拼起,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会牵扯到腿上溃烂的枪伤,疼得他指尖发颤。伤口的纱布早就被血浸透,黏在皮肉上,和囚服的布料缠成一团,稍一扯动就是钻心的疼。他垂着眼,目光落在地板缝隙里那些被踩碎的糖纸碎片上,红得发黑的血渍渗进纸纹里,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眼底残存的红血丝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水般的死寂,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带着金属特有的冷硬,划破了囚室的沉寂。血色圣女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鞋跟敲击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像是在敲打时砚紧绷的神经。她颈间的红宝石项链晃着妖异的光,在昏黄的光线下,红得像是刚从人血管里捞出来的。
她蹲下身,裙摆扫过冰冷的地面,指尖冰凉地划过他手腕上结痂的血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像是在掂量一件物品的价值。
“听说你昨天闹得很凶?”她轻笑一声,声音甜腻得像掺了毒的蜂蜜,落在耳里,却让人忍不住汗毛倒竖,“为了一张破纸,值得吗?”
时砚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头。他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薄纸,嘴唇干裂得渗着血丝,唇色泛着青灰,唯有那双眼睛,没了往日的恨意和倔强,只剩下一片麻木的顺从,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圣女的指尖停在他的下巴上,微微用力,强迫他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她的指甲涂着猩红的蔻丹,蹭过时砚下巴的皮肤,留下一道冰冷的红痕。“怎么不说话了?是疼得没力气了,还是……终于想通了?”
时砚的喉结艰难地动了动,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砂纸,每一个字都磨得生疼,却字字清晰,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懦和认命:“我想通了。”
圣女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来了兴致:“哦?想通了什么?”
“我愿意当祭品。”时砚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盖住了眼底翻涌的算计和隐忍,“只要你别把那些……碎片寄给陆峥。”
他刻意加重了“碎片”两个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在害怕,像是在哀求,把一个走投无路的弱者模样,演得淋漓尽致。
圣女笑了,笑得花枝乱颤,红宝石项链在她颈间晃得刺眼,衬得她那张精致的脸,越发像一朵盛开在黑暗里的毒花。“早这样乖,不就少受点罪了?”
她直起身,对着门口候着的保镖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吩咐:“把他的铁链松一点,换身干净的衣服。别让我们的祭品,还没到献祭的日子,就烂死在这里。”
保镖应声进来,手里拿着一串钥匙,蹲下身解开缠在时砚手脚上的铁链。铁链落地的瞬间,发出哐当一声闷响,时砚的手腕和脚踝传来一阵酸胀的麻意,血液重新涌进麻木的四肢,带来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他却连眉峰都没动一下,只是乖乖地任由保镖搀扶着下床,脚步虚浮地晃了晃,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
他知道,这是他的第一步。
示弱,是为了活下去。顺从,是为了等陆峥。
换衣服的时候,保镖粗暴地扯开他身上的囚服,粗糙的布料摩擦过溃烂的伤口,时砚疼得浑身绷紧,后背渗出一层冷汗,却咬着牙,一声不吭。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床脚那枚松动的铁楔子,边缘磨得有些锋利;窗台上那片被风刮进来的碎玻璃,藏在墙角的灰尘里;还有保镖腰间那串钥匙,每一把的纹路都被他牢牢记在心里。这些细碎的、不起眼的东西,在他眼里,都成了能救命的武器。
换上一身干净却依旧单薄的囚服,时砚被带到了楼下的客厅。客厅里装修得极尽奢华,水晶吊灯晃着冰冷的光,真皮沙发上铺着昂贵的羊绒毯子,空气中弥漫着红酒和雪茄的味道,和囚室里的血腥味格格不入。血色圣女正斜倚在沙发上喝酒,猩红的酒液在水晶杯里晃荡着,像凝固的血。
“过来。”圣女朝他招了招手,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烟雾缭绕在她眼前,模糊了她眼底的算计。
时砚垂着头,双手交握在身前,一步步走过去,规规矩矩地站在沙发边,背脊挺得笔直,却微微佝偻着肩膀,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顺从,像一只被驯服的猫,不敢越雷池一步。
圣女抬抬手,示意他坐下。时砚犹豫了一下,脚步迟疑了半秒,才依言坐在沙发的最边缘,只沾了半个身子,双手放在膝盖上,姿态放得极低。
“听说你和陆峥很熟?”圣女抿了一口红酒,杯口沾着她绯色的唇印,状似随意地问道,目光却紧紧盯着时砚的反应,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破绽。
时砚的指尖微微蜷缩,藏在衣袖里的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丝清醒的痛,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以前认识。”
“他喜欢吃什么?”圣女又问,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聊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桂花糕。”时砚的声音很轻,像是怕触碰到什么禁忌,垂着眼,目光落在地毯的纹路里,“城南那家老字号的,他说……甜而不腻。”
提到陆峥的名字时,他刻意放慢了语速,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像是在怀念,又像是在惋惜。
圣女笑了,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倒是个念旧的。”
她放下酒杯,站起身,走到时砚面前,俯身靠近他,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她的指尖冰凉,带着红酒的醇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时砚却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钻进骨头里,让他忍不住想发抖。
“你这么乖,我倒是舍不得让你当祭品了。”圣女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不如……留在我身边?我保你衣食无忧,再也不用过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
时砚的身体猛地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甚至微微往后缩了缩,露出一副受惊的模样。他抬起头,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和怯懦,像一只误入陷阱的幼兽,不知所措:“我……我只是个没用的祭品。”
“没用?”圣女轻笑一声,指尖划过他的唇角,带着一丝玩味的恶意,“能牵住陆峥这头疯狼的人,怎么会没用?”
她拍了拍时砚的肩膀,力道不大,却带着十足的警告意味,语气里带着一丝志在必得的满意:“好好表现,别耍花样。我会让你看到,陆峥就算来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属于我。”
时砚垂下眼,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那寒光里,藏着隐忍的恨意,藏着绝地反击的决心。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乖顺得像一只真正被驯服的宠物。
夕阳透过雕花的玻璃窗,斜斜地洒进来,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光影交错间,他看起来温顺得没有一丝棱角,可没人知道,他的爪子,早已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磨得锋利。
夜幕降临,伦敦的雾更浓了,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将整栋小楼裹得严严实实。
时砚被送回了囚室,这一次,保镖给他送来了温热的饭菜,一碗白粥,一碟青菜,虽然简单,却是他被掳来这么久,第一次吃到的干净食物。
时砚坐在床边,慢慢吃着饭,动作缓慢,像是没什么胃口。他的目光却越过面前的碗碟,落在窗外的浓雾里,雾色沉沉,看不到一点光。
陆峥。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指尖微微发颤。
我在等你。
等你带我回家。
在那之前,我会先活下去。
用他们喜欢的方式,活下去。
时砚放下碗筷,抬手摸了摸床垫下的铁楔子,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粗糙的纹路,让他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明。
囚室的门,忽然又被推开了。
这次进来的不是保镖,也不是血色圣女。
是余笙。
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黑色风衣,头发束成低马尾,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落在时砚身上时,带着复杂难辨的情绪。她身后的保镖没有跟进来,只是守在门口,像是得到了默许。
时砚握着铁楔子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顺麻木的样子,甚至还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仿佛只是初见这个陌生人。
余笙走到床边,目光扫过他腿上渗血的纱布,扫过他手腕上未愈的伤痕,最后落在他手里那碗没吃完的白粥上。她沉默了几秒,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我知道,你不是真的顺从。”
时砚的心猛地一沉,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颤抖,却没有抬头,只是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粥,动作缓慢得近乎僵硬。
“枭巢内部乱了。”余笙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谢枭和血色圣女貌合神离,很多人都想借着献祭的机会,除掉圣女,取而代之。我可以帮你逃出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时砚终于抬起头,眼底依旧是一片麻木,只是在余笙看不见的角度,睫羽轻轻颤了颤。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判断,又像是在等待。
囚室的窗外,雾色茫茫,看不到尽头。
而这栋藏在雾里的小楼,早已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