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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月圆惊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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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圆月如盘,缓缓爬上墨色的夜空,清冷的月光洒在老城区的青石板路上,泛着一层幽幽的冷光。
警笛声被压到最低,数辆警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城南旧礼堂外的巷口。时砚坐在副驾驶座上,指尖死死攥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眼底是掩不住的焦灼。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像一道催命符,刻着“月圆之夜,城南旧礼堂,渡厄娘娘降世,赐众生安宁”。
陆峥没能跟来,医生下了死命令,让他留在医院静养,胸口的伤口一旦裂开,后果不堪设想。临走前,陆峥攥着时砚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反复叮嘱:“小心点,别硬拼,等支援到了再行动。对方手里有致幻粉末,一定要戴好口罩,千万不能大意。”
时砚应着,心里却清楚,时间不等人。月圆之夜就在今晚,苏远既然敢留下这样的字条,必定是布下了天罗地网,迟一分钟,就可能多一分危险。
城南旧礼堂本是废弃多年的建筑,墙体斑驳,爬满了枯黄的爬山虎,平日里连野猫都不愿多待。可此刻,远远望去,礼堂外竟张灯结彩,红灯笼挂满了门楣,红毯从巷口一直铺到礼堂门口,两侧摆着盛放的紫色鸢尾花,花香顺着夜风飘过来,带着一丝甜腻的气息。门口立着一块红底金字的牌子,上面写着“恭贺新婚”四个大字,几个穿着喜服的人正站在门口迎客,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看起来和寻常婚礼的景象别无二致。
“不对劲。”时砚皱着眉,压低声音对身旁的警员说,“这地方荒废这么久,突然办婚礼,太蹊跷了。而且你看那些鸢尾花,和案发现场发现的一模一样。”
身旁的警员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警惕:“时哥,要不要直接冲进去?”
“不行。”时砚摇头,目光锐利地扫过礼堂门口的人影,“对方既然敢这么大张旗鼓,肯定有防备。我们先摸清楚情况,别打草惊蛇。”
他示意警员们分成两队,一队守住后门和侧门,防止有人逃窜,另一队跟着他,换上提前准备好的便服,装作前来贺喜的宾客,从正门摸进去。
整理好衣衫,时砚带着几个警员,缓步朝着礼堂门口走去。门口迎客的人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各位来宾,里面请,里面请!今天是我们家少爷和少奶奶的大喜日子,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包涵。”
时砚微微颔首,扯出一个客套的笑容,跟着那人往里走,眼角的余光却在飞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礼堂的大门是厚重的实木门,被刷成了喜庆的红色,门后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双手背在身后,眼神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进来的人,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宾客,倒像是保镖。
走进礼堂内部,眼前的景象更是让时砚心头一沉。原本空旷破败的礼堂,被布置得焕然一新,红绸彩带挂满了墙壁,天花板上悬着巨大的水晶灯,灯光璀璨,将整个礼堂照得亮如白昼。红毯从门口一直铺到舞台中央,舞台上搭着喜台,摆着一张铺着红布的圆桌,桌上放着龙凤烛台和一对交杯酒,看起来和寻常婚礼的喜台别无二致。
礼堂里已经坐满了人,少说也有上百号,男女老少都有,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谈,脸上带着笑容,有的在讨论着台上的布置,有的在夸赞着新人的般配,还有的在互相敬酒,看起来和普通婚礼上的宾客一模一样,丝毫看不出任何异常。
时砚的心却越发沉了下去。他注意到,这些宾客虽然看起来谈笑风生,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诡异的空洞,而且他们交谈的内容,翻来覆去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客套话,没有一个人提到新人的名字,也没有一个人说起这场婚礼的来龙去脉。更让他觉得不对劲的是,礼堂的角落里,摆放着几盆盛开的紫色鸢尾花,花香弥漫在空气中,和之前在案发现场闻到的气息一模一样。
“各位来宾,安静一下!”舞台上突然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一个穿着红色礼服的司仪走上台,手里拿着话筒,笑容满面地说,“吉时快到了,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新郎新娘登场!”
台下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宾客们纷纷站起身,朝着舞台的方向望去,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时砚也跟着鼓起掌来,目光却死死盯着舞台的入口。
很快,一阵悠扬的婚礼进行曲响起,舞台的侧门打开,一对穿着婚纱礼服的新人缓缓走了出来。新郎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头上戴着头纱,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看起来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台下的掌声更加热烈了,宾客们纷纷叫好,还有人吹起了口哨。时砚却注意到,新郎和新娘的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和其他宾客一样的空洞,他们的笑容僵硬得像是画上去的,走路的姿势也有些机械,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
“现在,让我们请新郎新娘交换信物!”司仪高声喊道,将一个托盘递到新人面前。托盘上放着两个精致的盒子,盒子里不是戒指,而是两枚小小的紫水晶吊坠,吊坠上刻着鸢尾花的图案,和之前在案发现场发现的紫水晶瓶一模一样。
新郎新娘拿起吊坠,互相戴在对方的脖子上,动作僵硬得像是提线木偶。台下的宾客们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还有人高声喊着:“渡厄娘娘保佑!渡厄娘娘保佑!”
这一声喊,像是一个信号,原本还在鼓掌的宾客们,突然齐齐停下了动作,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他们纷纷跪倒在地,朝着舞台中央的新人磕了三个头,嘴里齐声吟诵着晦涩难懂的祷词:“渡厄娘娘降世,赐我等安宁;斩断世间烦恼,永世享太平……”
时砚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他终于明白过来,哪里是什么婚礼,这根本就是一场邪教的集会!那些所谓的宾客,全都是邪教徒!而舞台上的新郎新娘,恐怕就是他们挑选出来的“祭品”!
他立刻掏出藏在衣服里的对讲机,压低声音下令:“动手!全员戒备,封锁所有出口,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
对讲机里传来警员们的回应声,守在后门和侧门的警员立刻行动起来,警笛声瞬间响彻夜空。
突如其来的警笛声,让礼堂里的邪教徒们瞬间陷入了混乱。他们纷纷站起身,脸上的狂热被惊恐取代,有的四处逃窜,有的试图冲开大门,还有的红着眼睛,朝着时砚等人扑了过来。
“不好!他们发现了!”司仪脸色大变,一把扯下身上的礼服,露出里面的黑色长袍,他不是别人,正是越狱潜逃的苏远!
苏远的左手手腕上,一道狰狞的疤痕在灯光下格外刺眼,他抓起舞台上的紫水晶吊坠,狠狠摔在地上,吊坠碎裂,里面的淡紫色粉末瞬间弥漫开来。
“都给我住手!”苏远厉声喝道,声音带着蛊惑的沙哑,在混乱的礼堂里回荡,“渡厄娘娘降世,谁敢阻拦,必死无疑!这些警察是来破坏我们的仪式的,是来阻止我们得到安宁的!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我们就能永世太平!”
被蛊惑的邪教徒们瞬间红了眼,他们像是疯了一样,朝着时砚等人扑了过来,嘴里嘶吼着:“杀了他们!渡厄娘娘保佑!”
时砚立刻戴上口罩,对身旁的警员大喊:“小心粉末!别吸入!”
他话音刚落,就有几个邪教徒冲了过来,时砚侧身躲过,反手抓住其中一个人的手腕,用力一拧,那人疼得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礼堂里顿时乱作一团,桌椅倒地的声响、邪教徒的嘶吼声、警员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淡紫色的粉末弥漫在空气中,刺鼻的甜腻气息让人头晕目眩。
苏远看着混乱的场面,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笑。他走到舞台中央的圆桌旁,掀开红布,露出下面的东西——那是一个和山神庙里一模一样的石台,石台上摆满了紫水晶瓶,足有上百个,瓶口的木塞都被拔掉,淡紫色的粉末正缓缓飘散出来。
“时砚!你坏了我的好事!”苏远转头看向时砚,眼底满是怨毒,“当年张砚臣和陆敬山背叛我姑姑,害她惨死,我就要让这座城市的人,都给她陪葬!今晚,月圆之夜,就是渡厄娘娘降世的日子,这些粉末会让整座城市的人,都得到解脱!都得到安宁!”
他抓起一个紫水晶瓶,猛地朝着台下砸去。
“小心!”时砚大喊一声,扑过去将身边的一个警员推开。水晶瓶在地上摔得粉碎,淡紫色的粉末瞬间弥漫开来,被波及的几个邪教徒吸入粉末,立刻倒在地上,脸上露出诡异的满足笑容,再也没有了呼吸。
时砚看得心惊肉跳,这些粉末的毒性,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
“苏远,束手就擒吧!”时砚快步冲上台,厉声喝道,“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无路可逃?”苏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笑声凄厉,在空旷的礼堂里回荡,“我早就无路可逃了!从我姑姑死的那天起,我就已经死了!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复仇!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苏家,不是好欺负的!”
他嘶吼着,抓起桌上的水晶瓶,一个个朝着时砚砸来。
时砚侧身躲过,水晶瓶在他身边碎裂,粉末溅了他一身,他强忍着头晕目眩的感觉,快步上前,一把攥住苏远的手腕。
苏远疼得惨叫一声,手里的水晶瓶纷纷落地,他抬脚朝着时砚的小腹踹去,时砚早有防备,抬腿挡住,同时借力将他狠狠按在石台上。
“渡厄娘娘救我!渡厄娘娘救我!”苏远疯狂地挣扎着,额头撞在石台上,磕出了血,却依旧不死心,嘴里反复念叨着渡厄娘娘的名字。
时砚冷笑一声,掏出手铐将他牢牢铐住:“这世上没有什么渡厄娘娘,只有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杀人魔!你害死了那么多人,欠下的血债,迟早要还!”
苏远还在嘶吼着,却被警员们强行拖了下去。
台下的警员们已经控制住了局面,大部分邪教徒都被制服,一个个蹲在地上,眼神里的狂热褪去,只剩下茫然和恐惧。还有一些试图逃窜的邪教徒,也被守在门口的警员抓了回来,没有一个漏网之鱼。
时砚走到舞台边缘,看着满地的狼藉,看着那些被押走的邪教徒,看着石台上碎裂的水晶瓶,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摘下口罩,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的粉末已经被驱散,只剩下淡淡的鸢尾花香。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陆峥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很快被接起,陆峥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焦急,像是快要哭出来了:“时砚?时砚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警笛声刚才响得那么厉害,我担心死了!”
时砚的心里一暖,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笑容,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又透着释然:“我没事,一点伤都没有。苏远被抓了,所有邪教徒都被一网打尽,那些致幻粉末也被全部销毁了,危机解除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陆峥松了口气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吓死我了。”
时砚抬头看向天窗,圆月依旧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带着几分凉意。礼堂里的水晶灯还亮着,灯光璀璨,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诡异。
“陆峥,”时砚轻声说,“今晚的月亮很圆。”
电话那头的陆峥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温柔的声音:“嗯,一定很美。等我出院,我们一起去看月亮,去老城区的屋顶上,看一整晚。”
“好。”时砚笑着答应,眼底的疲惫被温柔取代。
挂了电话,时砚看着礼堂里忙碌的警员们,看着那些被打碎的水晶瓶碎片,看着窗外高悬的圆月,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场持续了许久的噩梦,终于在这个月圆之夜,落下了帷幕。
老城区的月光,依旧清冷,却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安宁。而他知道,只要身边有陆峥,只要这座城市还有他们守护,这样的安宁,就会一直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