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思》风寻饮月

77、医院常客

　　救护车鸣着尖锐的笛声划破临江县的夜色，一路疾驰冲进县人民医院的急诊楼。
　　车门“砰”地一声被推开，陆峥抱着时砚大步冲了进来，怀里的人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冷汗，后背的衣服被蹭破了好几处，隐约能看见渗出来的血迹。平日里沉稳冷静的陆队，此刻眉眼间满是焦灼，连嗓音都比平时高了几分，带着掩不住的急色：“医生！快！他后背被人踩伤，还有多处擦伤，麻烦你们赶紧处理！”
　　值班医生和护士闻声立刻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将时砚抬上移动病床，迅速推进了急诊处置室。陆峥紧随其后，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目光紧紧锁在时砚身上，看着医生剪开他后背的衣服，露出那片红肿渗血的伤处时，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
　　时砚趴在床上，疼得浑身都在轻轻发颤，后背火辣辣的痛感像是无数根细针在扎，连呼吸都得放轻，稍微动一下，就疼得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的冷汗越冒越多，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轻点……麻烦您轻点……”他咬着牙，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
　　医生一边用碘伏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一边安抚道：“忍着点，伤口里有不少灰尘和碎屑，必须清理干净才能上药。”
　　陆峥看着时砚疼得发白的侧脸，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住了他垂在床边的手。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时砚下意识地反手攥紧，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在呢，忍忍就过去了。”陆峥的声音放得极低，带着难得的温柔。
　　就在这时，一个扎着蓬松丸子头、穿着浅蓝色护士服的小姑娘端着消毒棉球和药膏，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她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脸上带着满满的元气，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看着格外讨喜。
　　小护士走到床边，刚要伸手帮忙，抬头看见守在床边的陆峥时，眼睛瞬间亮了亮，像是认出了什么熟人似的，语气里带着雀跃的惊喜：“哎哟，这不是陆警官吗？好久不见呀！”
　　陆峥闻声转头，看见小护士的脸，愣了一下，随即才想起，上个月他追捕嫌犯时被划伤胳膊，来急诊缝针的时候，就是这个小姑娘负责给他换药的。他对着小护士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心思却还放在时砚身上，没什么多余的精力寒暄。
　　小护士却没在意他的敷衍，反而笑眯眯地凑近了些，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语气娇俏地打趣道：“陆警官，你可真是我们急诊室的常客呀！我记得上个月你追捕嫌犯，胳膊被划了个大口子，缝了五针呢！当时你缝针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我还跟同事们夸你超勇敢，说你是铁打的硬汉呢！”
　　她说着，又转头看向趴在床上的时砚，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这位先生看着面生，不过能让陆警官这么紧张，肯定是很重要的人吧？你们俩这阵仗，下次说不定就要成我们急诊室的双人组常客啦！”
　　小护士的声音甜滋滋的，像裹了蜜似的，又带着点小姑娘特有的八卦劲儿，一下子就打破了处置室里原本紧张又压抑的氛围。
　　时砚本来疼得没力气说话，听到小护士的话，却忍不住牵了牵嘴角，连后背的痛感都好像轻了几分。他偏过头，看了一眼身边耳根微微泛红的陆峥，憋了半天，闷声闷气地开口：“原来……你是这儿的常客啊。”
　　陆峥被小护士说得有些窘迫，又被时砚这么一调侃，耳根的热度更甚，轻咳了两声，试图转移话题，他看向小护士，语气认真地问道：“咳……护士，他这伤严重吗？恢复起来要多久？会不会留疤？”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语气里的担忧溢于言表，活脱脱一副热锅上的蚂蚁模样。
　　小护士见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麻利地拿起棉球，帮时砚清理掌心的擦伤，动作轻柔得不像话，一边擦一边笑眯眯地解释道：“放心放心，这位先生就是普通的软组织挫伤，再加上一些皮外伤，不算严重的。我们给他消完毒，涂上活血化瘀的药膏，再包扎好，回去养个一周左右就能拆线啦！至于留疤嘛，只要好好护理，别沾水，别吃辛辣刺激的东西，应该是不会留疤的。”
　　她说着，又晃了晃手里的换药单，语气娇俏地叮嘱道：“不过陆警官，你下次办案可得悠着点哦！你自己要注意安全，也护好身边人呀！你说你一个月来三次急诊，再这么下去，我们护士长都要给你办张专属VIP复诊卡啦！”
　　小护士的话逗得旁边的医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处置室里的气氛越发轻松了。
　　陆峥被说得更加窘迫，只能无奈地摸了摸鼻子，点了点头，认真地应下：“知道了，谢谢你。”
　　小护士笑着摆了摆手，又细心地帮时砚掖了掖被子，这才蹦蹦跳跳地转身去忙别的了，临走前还不忘冲两人挥了挥手，留下一句“记得按时换药哦”。
　　处置室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医生已经帮时砚处理好了伤口，后背被厚厚的纱布包扎了起来，掌心的擦伤也涂了药膏，用创可贴贴好了。时砚趴在床上，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眼皮沉甸甸的，只想好好睡一觉。
　　陆峥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伸手轻轻帮他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时砚闭着眼睛，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嘴角微微上扬，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却又忍不住调侃道：“没想到啊……陆大警官，居然是急诊室的常客。”
　　陆峥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里满是宠溺：“还笑？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调侃我。”
　　“谁让你……平时那么严肃，难得看到你窘迫的样子。”时砚的声音越来越轻，“我困了……”
　　“睡吧，我守着你。”陆峥的声音放得更柔了。
　　时砚“嗯”了一声，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陆峥坐在床边，看着他熟睡的侧脸，眼底满是温柔。窗外的天光慢慢亮了起来，晨曦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将方才的惊险和狼狈，都揉成了细碎的暖意。
　　没过多久，急诊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警员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两份早餐。他看见陆峥，立刻放轻了脚步，小声说道：“陆队，砖窑厂那边的收尾工作已经做好了，那些黑衣人都被带回局里了，孩子们也都安置好了，阿朵带着她的小侄女也回去了。这是给你和时先生买的早餐。”
　　陆峥点了点头，接过早餐，低声叮嘱道：“辛苦了，你先回去吧，这边有我。”
　　年轻警员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熟睡的时砚，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陆峥将早餐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又坐回床边，握着时砚的手，目光温柔地落在他的脸上。
　　晨光渐浓，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晕。急诊室里很安静，只有时砚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难得的宁静画面。
　　陆峥看着怀里睡得安稳的人，心里默默想着，等这次的案子彻底了结，一定要带他好好休息几天，再也不让他受这样的委屈了。
　　他就这么守着，直到阳光渐渐爬满了整个房间，直到时砚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