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窥梦 ...
-
“嘶——你吖！”两个时辰才过，谢入沂几乎连力气都没了，他撑住身子，大喊道：“衣惜泉！你个老淫贼！我与你不共戴天！”
“别喊了傻玩意。”门外徐徐走来一名身着青袍的弟子，挂着白色头绳，看着便是披麻戴孝，如丧考妣。
“叫叫嚷嚷的跟疯子一样，还没到日中，你便疯魔了。”
“不是大妈你谁啊。”谢入沂才不接茬，来人面如菩萨，白净得像粉糯团子，说出的话却不定。
“你说什么？！”青衣弟子愠怒道。说罢，拔出手中长剑，一道闪光划过，谢入沂无所畏惧道：“哟，这就生气了啊，瞧你长得跟个女人一样，不会真是吧。娘炮来的？”
谢入沂笑呵呵道：“修仙之人本就清心寡欲，不可随意动气动怒，不然还修个屁的仙，别没修完，自个走火入魔，为害一方！”他自在地拿起茶盏，倒了一杯茶，适才碰一口，杯子就被挑飞。谢入沂看着剑尖抵在脖颈之前，嘴上道：“妙哉妙哉。”手上还在拍掌，“逍遥峰的杯子，记得赔啊，小心我家师父找你，到时候别跑啊。”
“你！”青衣弟子腰间挂着一铭牌，谢入沂翘着二郎腿，随意一瞥：“清晏峰林河南。哇，这名字，谁取的，这么没品。”
“谢絮，不准侮辱我的名字，这是谢师叔给我取的。”
“哟，又是谢入沂啊。”谢絮眼看剑尖下移，他托着腮，侧着头看林河南，轻佻道：“这是想干嘛，爱上我了，要来个强制爱？”林河南锁着眉，道：“你这不要脸的东西！”
谢絮立即抱拳接道：“过奖，师兄更胜一筹！”
“你！罢了，”林河南道，松了口气，他道：“我这次前来，是为了送东西。”
“哦，什么东西，这么好心。”谢入沂道，“我倒有事问你。”
林河南拿出怀里的一个泥叫叫，已经陈旧不少。谢絮觉着亲切，不过头脑一热，后脑便疼幻，他镇定下来，道：“这有什么好送的，先回答我的问题。”
林河南挑眉，道：“快说。”
“谢入沂怎么死的？”
“……”似是没想过谢入沂会问，剑抖了几分，随后道：“你的好师父杀的。”
“为什么杀。”
“因为……谢师叔他……已然走火入魔了，那是第二次神魔大战，我派不敌，谢师叔以身祭阵……”
“喔噻，所以走火入魔要被杀呗，说到底心性不够，玩这种？那不自取灭亡吗？”谢入沂表示不解，当时是修仙界鼎盛时期，即使遥鉴派人员不够，那其他仙门大家呢，难道全部当缩头乌龟啊。
“这有何办法，那时本就是第二次神魔大战，第一次之后，各派死伤惨重，第二次就在不久之后！更何况，更何况还有四大门派之首的叛变！”
谢入沂点头称道：“意思是此为死局呗，大家都不牺牲，就他牺牲。以身祭阵不过是灵力不够的填充，人再少也能弥补。”他站起身来，将茶壶里的水慢慢倒出，水在地上形成一个大字“怕”，随后说：“重点是怕吧？”
“说什么名门正派，最后不还是靠一个人牺牲。”
“但那是魔道阵法！”
谢入沂觉着更好笑了，把茶壶重重放下：“若是问心无愧，何惧于此？”
林河南触及往事，怎可没想过那些，可是如今谢入沂身死道消，又有何用。眼前之人名同，但不是他。林河南欲言又止，最后道：“诸派念及谢师叔恩惠，也未曾想过要加害谢师叔，不还是他衣惜泉杀的！”
“你这样飘摆不定的，真让我怀疑。”
“怀疑什么？”
谢入沂道：“好奇你的谢师叔死的时候，你有没有阻拦呢？你到底认为你所处的名门正派虚伪不虚伪。”
“没有想过加害，便是他们袖手旁观的理由吗，不过是私心一堆，各为利益。”
“我……我想过，但衣惜泉不过是我无意牵扯了，衣惜泉他……断送过三次修为。”
“而第三次就在那次魔阵之前，但是衣师叔还是去了那魔阵。”
谢入沂原本起身向旁边走，想要跑路来着，听到这话，突然就慢下来了。
断送三次修为，谢入沂要是断送一次修为，都能跟天对着干了，衣惜泉断送三次修为，还能修到这种境界，实力恐怖如斯啊。不过……不是说二人不和吗，别人都不愿意救了，衣惜泉不趁此机会干掉断袖，同时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啊。要不说有点奸情都说不过去。
“甚至那时，衣惜泉只剩筑基修为。”
“修为怎么断的？”谢入沂实在按不住内心的悸动，越说下去，内心就越痛。
“……不清楚。”
谢入沂摆手道：“算了，我去玩了，你自便。”看着就烦人，不如跑路。
直到跑出来，谢入沂才真正正视周遭环境。夜色暗涌，月如钩，竹叶摇缀满枝头。
“这种地方鬼才待，与其跟那砖瓦一样臭脸的师父扮演师徒情深，还不如赶紧走，不行，国师那老东西应该有办法。”谢入沂叽里咕噜的，拿起一片竹叶叼在嘴里，一边走一边骂，“去你丫的谢入沂，同名就算了，包坑的。要不是听说第二次神魔大战后，以前的人也就剩下不超过五个人。不然还得一堆人追着他杀。不是他说，这破名字真得改一改了。
“我呸！”
走了没多久，谢入沂来到结界处，碰了碰，根本出不去，不死心又踹了几脚。也是真没招了，只能沿着结界往上走去。走了没多远，忽见前方有光亮，谢入沂透过林子缝隙一看，好像有个人影在泡澡。不过看看自己也挺脏的，不如也洗洗，反正也跑不了了。
“诶，师兄还是师弟，不管了，借你池子用一用啊。”衣裳被一件件褪下，直到褪完了，一只脚踏进池子，才发现烫得不行。立时要伸回去，为时已晚。整个人都跟着跌进池子了，在水里扑腾几下，浑身都快烫熟了，刺辣辣的。仿佛有无数蜜蜂在身上蛰。
水中扑腾几下，忽而手臂被抓住，整个人都被带起。猛呛几口水，人都快傻掉了。睁开眼睛一看，先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看清脸的那刻，他叫道：“衣惜泉？！”他道方才怎么会突然掉下去，肯定是衣惜泉施法做的，卑鄙小人啊。
“嗯？”衣惜泉皱眉，不悦道：“你说什么。”
谢入沂当然识趣，这时候惹怒衣惜泉不等于找死吗。故而闭嘴最好，他的手没被松开，就这样面对面着，凝视过去也尴尬。水雾弥漫在上方，衣惜泉的脸似乎更加水嫩了不少。不知是不是错觉，谢入沂似乎看到了一个白发白眉的衣惜泉。
也算是坦诚相见了，他望着那雾气结在衣惜泉的睫毛上，似是清晨的露水欲坠不坠，侧目的瞬间，谢入沂也见着了那红透了的耳根子，比那烧红的烙铁还红，还美。似是欲拒还休，或是相爱之后再度分离又在一起的无心与心在他处了，但衣惜泉更像是愧疚与不敢置信。
不觉，手便牵制得更牢了。
“师父，你年纪好大。”白发丛生，那应该很老了，谢入沂的想法也是很简单了。
“你也不差。想去哪？”
“还能去哪，四下被设了结界，跑得了吗？”不过谢入沂又补充道：“不过我哪敢起这种心思。只是在想师父收我，不觉得隔应？”谢入沂永远是这样，八卦永远都是不怕死的。
“为何？”衣惜泉明知故问道。
“我听闻你和那什么谢师叔不和啊，我和他同名同姓的，你不觉得……”没等他说完，衣惜泉便道：“不会。”
那谢入沂肯定不信啊，你说不会就不会啊。他瞅着衣惜泉渐渐入睡，只感叹：“您老人家啊，安心睡去吧，什么老一辈的爱恨情仇，还不止一辈。比我爹都大！”他甩了几下手，即使衣惜泉睡过去了，都甩不开，反倒肌肤相亲，抱在一起了。衣惜泉无意识地揽住谢入沂腰身，夜行深处，不易察觉的困意来袭，二人都睡过去。
如梦深处，谢入沂来到一处山洞，洞内爆发着滔天巨光，不少人震飞出去。谢入沂望着那些人，心下一横，再次进入洞穴深处。在那里，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墨发披肩，如绸如缎。手中提剑，一刻也不敢停地向高台奔去，发丝飞扬间，衣袍也在往后扬。谢入沂一同追上去，想要拉住他，却抓空了。
抬眼间，台上就出现两个人，谢入沂仔细看过去，竟是他自己！历年来，他就是看不清这二人，现在却见其一，也可见其二了。侧头一看，便是……衣惜泉？！
“衣惜泉，你若不放手，就会跟着一起死，你明白吗！”宛若惊雷贯耳，强大的灵力波动瞬间将谢入沂震道九霄云外了，“衣惜泉！滚开啊！”谢絮都快骂娘了，大叫道：“你丫的谢入沂，滚开就滚开，放什么大啊，恶不恶心？”
虽然听起来有点像骂自己，不过好像就是啊。
“谢入沂，难道你想永世不入轮回吗？”衣惜泉抓着他的手，将剑一齐插入阵眼，外界还有魔族进来，谢絮见此情况不禁捏了一把汗。他记得之前做这场梦的时候，可就是这玩意害得人走火入魔。就凭衣惜泉只剩那么一丁点的修为怎么玩嘛。谢絮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历史他是改不了，好歹梦境改一改啊，好歹找点人伤心，多点人玩啊。
他侧身用后脚踢去地上的剑，挽了个剑花，朝魔族人刺去，道：“且看我一剑！”不料，人没捅到，差点把谢入沂捅了。不知为何，他瞬移到了高台上，而那名魔族人已经损坏了阵法一角。
“不好！”谢入沂抽出一成功力替衣惜泉挡下那一击，伤及根本。魔族人死了，而这一分心，便致使走火入魔了。谢絮思考半瞬，现在知道了，梦境里也是无法改变，根本就触碰不到人，顶多别人把他一掌打死。
他眼睁睁盯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吐血，面目狰狞，还是有股怪异伪人之感。传说都是谢入沂永世不得入轮回，但是真这么巧？就他和谢入沂同名同姓，样貌都这么像。确定没问题吗，女娲偷懒啦？
衣惜泉的少年模样真真是自成一派风流雅俊，任人见了不说一句天上仙君，地上潘安，怕是比潘安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谢絮看得入迷了，反应过来，也就拍了拍肩膀。拍着拍着，给拍出真的来了，谢絮低头一看，便发觉少年衣惜泉惊愕地看着自己。
“我靠，来真的啊！”知道衣惜泉的威力，谢絮也是给他跪下了，“对不起，师父我错了！”
“鬼叫什么？”衣惜泉道，挥手间，这一切便散了，连真相都掩埋其中。谢入沂到底是怎么死的。每次梦到关键处就没了，说实话，看到衣惜泉的模样，他真不相信衣惜泉会杀了谢入沂。说真的，不有点奸情，真说不过去了。
难怪衣惜泉非要选他当徒弟，早有预谋吗，还是当替身啊。好恐怖。
撞破这点小秘密，不会被衣惜泉杀人灭口吧。
看来这梦境就是真的了，不然怎么那么多关联。
“额，别这样啊，我不是断袖。”看着衣惜泉走来，谢入沂不断往后退，谢絮的目光随着声音看过去。
谢入沂看着抵在侧颈的剑，两手抵在那，道：“不是我说啊，都是师兄弟的，怎么能刀剑相向呢，同门一场，毕竟做师弟的有今生没来世，下辈子都见不着了，不留遗憾嘛，赶紧放下嗷！”他拍了下衣惜泉的胸膛，立即被按住。
少年时期的衣惜泉，难免有些青涩，不过还带着成熟之气，倒是像嫩竹那般吧。水墨画般的眼睛似是流动如水，外面下着雪，一些雪落在发丝上。
谢絮凑过去观看，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往上一抛做来解闷。
“嘿呀，这是要把衣惜泉老底揭出来啊，啧，真坏呢。”他把石子往空中一丢，随后看见地上的一壶酒，坐在围栏上，道：“你们慢慢演，我慢慢喝。”仰头提酒时，酒便被打碎了，湿了身不说冻都要被冻死了。
“我靠，有没有搞错啊？还没喝呢！”转头一看，原来是二人打起来了。
“不是吧衣惜泉，你这么小心眼的吗，帮好兄弟挡挡桃花怎么了？难不成你喜欢我啊？那我也不是不可以和我那青梅说啊！”
“你胡说八道，轻佻下流？”
“诶，过奖了不，不过小朋友不要动刀动枪啊！”
衣惜泉迎面朝谢入沂劈来一剑，咬牙切齿道：“无耻！”
“那又如何，反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再怎么下流，不也和师兄打断骨头连着筋吗？师兄帮我兜底便好！”谢入沂沿着长廊一路闯进大堂，长老正在议事，这一闯不要紧，顶多就二人被痛打一顿咯。
谢絮想要跟过去，可在踏进大堂的一瞬间，便来到了一处花楼。前方有一铺床，看着眼熟，像是那青楼里的，红色的帷幔临风吹起。
一男子压着一女子，似乎快要吻下去，咫尺之间停住了，谢絮一步步走过去，好似是一把匕首。姑娘的面容看不清，戴着面纱，不过有几分姿色。
肤白胜雪，脸颊带晕，眸间盈着碎星。天生自带一种不可驯服的野性，眉头轻蹙，青丝披乱如同柳絮乘风起。骨子里似乎透着不可屈服的狂性。玉指纤纤，呼吸轻缓，即是相隔千里之外的谢絮都要感慨谢入沂好福气啊，和不要脸。
真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哈。
“姑娘这是要杀了你的救命恩人啊……”
“轰——”谢絮还想看看那姑娘是谁，未见到真容，就由人一剑毁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窥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