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赛博世界手撕神明》榴莲松芝

1、第一章 魑魅魍魉

　　惨白的日光灯将办公室照得透亮，冰冷的纵条隔板将空间切割成一个个孤岛。工位空了大半，人们都去吃饭了，只剩下零星的键盘敲击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年轻女人抿了口水。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她漂亮的脸上，在浓密的睫毛下投出长长的阴影。
　　“小姜啊，怎么还不去吃饭？饿坏了身体可不行。”一双肥腻的手毫无预兆地搭上了她的肩膀。
　　姜容回头道，“张总，您不知道，我男朋友刚‘出来’，现在天天给我送饭呢。”
　　肥头大耳的张总咂摸了一下那个字眼：“出？”
　　“嗐，就是出狱。”姜容侧过脸，露出一抹似笑非笑，“高中那会儿他可是街头一霸，为了我跟人干架，把对方打得头破血流，在医院躺了几个月。偏巧那人家里有点权势，他就进去蹲了几年。”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恳切”，“老板，您路子广，帮忙给他找个活儿呗？安保就成！他打架是把好手，揍人跟劈西瓜瓤似的，脆生。”
　　张总一个超凡，讪讪地缩回手，仿佛被烫到：“小姜，你这玩笑开的……我这儿哪有什么安保的活儿给他！哎呀，差点忘了，还有人等我吃饭呢，哈哈哈，我先走一步！”他短粗的手指下意识地捻了捻，残留着某种不自在的触感。
　　“好，您慢走。”姜容笑着目送他略显仓促的背影，眼底却是冰冷的嘲弄。
　　她慢悠悠举起筷子，对着饭盒里油亮的红烧肉，狠狠咬下一口。甜香软糯，恰到好处。
　　孔雀大街二段街心公园附近，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哎哟，这还活得了吗？”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太太颤巍巍地叹息。“我看悬，脑浆都洒了一地，啧啧啧，惨不忍睹啊……”模糊的议论声随风飘来。
　　姜容冷淡地扫了一眼那片喧嚣，对近在咫尺的热闹漠不关心。八角亭边，池塘微澜，她想起孟学姐——那样好的一个人，也在花样年华猝然凋零。在她之前，已有好些初入社会的女孩无声无息地被毁了。现在，又轮到她了？简直就是无耻至极。
　　她摊开双手，凝视着这双修长、白皙、透着健康粉色的手。很漂亮，但也蕴藏着力量。
　　这年头，爹妈靠不住，朋友靠不住，所谓的爱情更是镜花水月。能靠得住的，唯有自己，也只能是自己。公园里清冷的微风稍稍吹散了心头的郁结。
　　刚走近办公室门口，里面炸开的声浪就涌了出来。
　　“那辆车……看着像是张总的啊？”
　　“不会吧？这么惨？”
　　“哎，你说会不会是以前那些……”
　　“嘘！别瞎说！什么以前不以前，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就是，那是警察的事，别掺和。”
　　“不过话说回来，姜容这次算是逃过一劫吧？我听韩秘说，张总今晚那聚餐，就是打算……”后面的话被一阵心照不宣的“嘿嘿嘿”代替。
　　“她长得漂亮，跟谁不行啊？”
　　“哟，你小子是不是对她有意思？”一阵哄笑炸开，被点名的年轻小伙刘航臊得满脸通红，脖子上的工牌绳在食指上勒出深痕迹，像是要绞死自己的舌头。
　　姜容推开了门。
　　“哎哟，小姜回来了！”财务张姐眼尖，立刻扬声招呼，语气里是按捺不住的八卦，“你知道吗？张总出事了！”
　　“啊？”姜容脸上瞬间堆满恰到好处的惊愕，“不会吧？上午还好好的呀！”
　　“谁说不是呢，人生无常啊。”旁边有人感慨。
　　姜容心底嗤笑。什么人生无常？不过是因果循环。办公室里这群“老人”，算不得大奸大恶，但也绝非善类。他们就是最普通的“普通人”，不求是非对错，不问良心无愧，只因那代价太大，划不来。
　　整个下午，办公室都没消停。小公司老板生死不明，员工们先是窃喜于片刻的自由，旋即又被工资的忧虑笼罩。
　　“还想要工资？先想想饭碗还有没有……”办公室马主任用圆珠笔一下下戳着会议记录本，一次比一次更用力，在纸面上留下密密麻麻的小孔。
　　姜容在这片喧嚣中应付自如。她想起母亲刻薄的评价——“天生的戏子”。那话里浸满了蔑视与厌恶，却也精准无比。拉开抽屉，姜容在柜子里摸索半天，终于翻出一颗话梅糖，撕开糖纸，话梅的酸刺破舌尖，是最直白的表达，比人心干净。
　　电子表跳到17:30。
　　下班！一刻也不能耽误！
　　姜容如同离弦之箭冲出办公室，同事们也争先恐后，几个有车的跑得更快，美其名曰“避晚高峰”。
　　空地上只剩下零星几辆共享单车。姜容仗着身高腿长，轻松抢下一辆。
　　大约十分钟后，她踏入铁大站A1进站口。铁大站地处市中心枢纽，四通八达，十个出入口吞吐着汹涌人潮。以往这个时间点，站内早已人山人海，寸步难行。
　　好像有点不对劲……姜容脚步微顿，心底升起一丝异样。她甚至做好了“不被挤死就挤死别人”的肉搏准备，然而眼前——人影稀疏，空旷得反常。她疑惑地掏出手机。
　　“嘀——”长长的电子音响起，闸机应声而开。她低头瞥了眼屏幕：17:42，时间没错。
　　“嗤——”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整个大厅的灯光骤然熄灭，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姜容下意识猛按手机电源键——屏幕漆黑一片，毫无反应！
　　“备用电源呢？”她低声自语，急忙从挎包里摸出平板，摸索着按下开机键。冰冷的机身沉默着，屏幕依旧死寂。
　　绝对的寂静瞬间吞噬了一切。仿佛这偌大的售票大厅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姜容舔了舔突然变得干涩的嘴唇。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决定原路返回。凭着记忆，她小心翼翼地数着步子，向来时的方向挪动。一步，两步……十步……二十步……预想中早该碰到的闸机栏杆，竟杳无踪迹！
　　闸机呢？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停电前她才刚跨过闸机，直线距离绝不超过两三米！
　　一点冰凉的、带着滑腻感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滴落在她的脸颊上。
　　姜容伸手抹去，指尖传来黏稠的触感。她凑近鼻尖——
　　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铁锈味直冲脑门。
　　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