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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弦外之音 ...

  •   第三章:弦外之音
      帝光中学的日常,对于藤原池而言,逐渐形成了一种规律性的背景噪音。
      他精准地扮演着“优秀转学生”的角色:准时到校,安静听课,交上无可挑剔的作业,在必要的测试中给出标准答案。
      他像一道移动的风景,美丽,冰冷,无法靠近,也拒绝融入。
      黑子哲也似乎成了他在这片噪音中,唯一一个不算干扰的固定节拍。午休时,蓝发少年总会出现在那个僻静庭院的长椅附近,有时坐在池旁边,有时坐在稍远的另一张椅子上。他们很少交谈,更多时候是各自安静地进食,或是看着庭院里的树木和偶尔掠过的小鸟。这种沉默的共处,池并不排斥。黑子的“低存在感”特质,在池的感知里,反而是一种令人舒适的“低能耗”状态。
      体育课依旧是篮球练习。池的能力让他即便只是完成基础项目,也显得鹤立鸡群。他的动作里没有热爱,只有精准的执行。有一次进行简单的半场往返跑计时,他毫无悬念地第一个到达终点,气息平稳,连额发都没有乱。
      负责计时的体育老师拿着秒表,看了看上面的数字,又看了看池那张过分平静的脸,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藤原同学,身体素质不错。”
      不远处,篮球部一军的几个人刚好路过体育馆门口。为首那个肤色黝黑、神情桀骜的高大男生——青峰大辉,脚步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扫过场内正在做拉伸的池。
      “喂,哲,”青峰用下巴点了点池的方向,“那个就是你们班新来的?银头发那个?”
      黑子点了点头:“是的,青峰君。藤原池同学。”
      “动作挺利落嘛。”青峰挑了挑眉,但眼神里更多是审视而非赞赏,“不过,完全没干劲的样子。打篮球没热情可不行。”
      “藤原同学似乎对运动没有特别的兴趣。”黑子如实说。
      “嘁,没意思。”青峰失去了兴趣,插着裤兜走了。跟在他身后的绿间真太郎推了推眼镜,目光在池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评估什么,最终也没说话,转身离开。只有走在最后的紫原敦,慢吞吞地嚼着美味棒,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个子挺高的,不知道力气怎么样……”
      池对他们投来的目光有所察觉,但并不在意。他完成了自己的项目,走到场边。几个别班女生又聚在那里,这次没有贸然上前,只是兴奋地低声议论着,目光不时瞟向他。
      “看,是藤原君!”
      “体育也这么好……”
      “好想跟他说句话啊……”
      池拧开水瓶,小口啜饮。目光无意间掠过球场另一端,那里正在进行一场非正式的三对三练习。青峰大辉刚刚完成一次迅捷如电的突破,在空中以一个夸张的拉杆动作将球砸进篮筐,落地后发出一声充满宣泄感的低吼,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近乎野性的兴奋和张扬。他的对手们则是一脸无奈和钦佩。
      池看着,琉璃色的眼瞳里映出那充满力量与生命力的画面,却依然平静无波。这种激烈的、外放的、纯粹为了胜利而迸发的情感表达,对他来说很陌生。本丸的刀剑们也有情绪,但他们的喜与怒,爱与憎,都沉淀了太久的时光,变得更加幽微、复杂,甚至扭曲。像青峰这样直白炽热的情绪喷发……他理解其逻辑,却无法共感。那更像是在观察一种独特的生物习性。

      放学铃声如同赦令。
      池迅速收拾好书包,第一个走出教室。
      今天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向了音乐教室的方向。帝光的音乐教室配置尚可,有一架不错的三角钢琴和几间独立的练习室。时之政府为他安排的身份里,“擅长乐器”是合理的一部分,偶尔使用学校设施,也是“社会化”的一环。
      他申请了一间空置的练习室,里面有一架学校公用的、保养还算过得去的立式钢琴。池今天没有带大提琴来学校,但他需要确认一些指法和脑海中的和弦。他打开琴盖,手指悬在黑白琴键上方,片刻后,按下一串音符。
      是上午历史课上,老师讲到平安时代贵族雅乐时,他脑海中自动浮现的一段改编旋律。带着古雅与空寂,经由现代钢琴音色的演绎,有种奇特的时空交错感。他的手指在琴键上移动,起初有些生疏(毕竟他更常用的是弦乐器),但很快便流畅起来,清冷的琴音在狭小的练习室里流淌。
      他没有弹奏完整的曲子,只是片段的、实验性的组合与变奏。音乐于他,如同呼吸,是灵力与情绪最自然的延伸,无需刻意,信手拈来。
      一段略显复杂的快速音节后,他停了下来,指尖轻轻按住琴键,让余音消逝。练习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拉开了一条缝。
      门口站着绿间真太郎。他手里抱着篮球,似乎刚从训练中抽身,额上还有薄汗。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看向池。
      “刚才的变奏,第三小节第二个转调,参照的是《青海波》的现代解构版本?”绿间的语气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陈述。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种精确和疏离。
      池转过头,看向他。他记得这个男生,篮球部一军的主力之一,以精准的三分球和严谨到近乎刻板的性格著称。资料显示,他在音乐方面也有相当的造诣,擅长钢琴。
      “是的。”池回答。绿间能听出来,他并不意外。这个人类观察力不错。
      绿间走了进来,目光扫过钢琴,又落回池身上。“你的指法基础很扎实,但钢琴并非你主修的乐器。弦乐?”
      “大提琴。”池说。
      绿间点了点头,似乎这印证了他的某种判断。“帝光音乐会下个月有预选,你参加吗?”
      “不参加。”
      “可惜。”绿间说得很直接,听不出多少惋惜的情绪,更像是对一个事实的陈述,“你的乐感很特别。虽然演奏中缺乏……”他似乎在斟酌词汇,“……普遍意义上的‘情感投射’,但技术性和对乐曲结构的理解,远超普通学生水准。”
      池平静地接受这个评价。缺乏人类的情感投射?或许吧。他的音乐,更多是灵力的流动,是内心图景的直接映射,本就不是为了取悦或感染他人而存在。
      “谢谢。”他说,合上了琴盖。对话可以结束了。
      绿间似乎也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愿,他今天开口,更像是对一个意外发现的“同类项”进行确认。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说:“如果改变主意,报名截止日期是下周。”
      门被轻轻带上。
      池独自在练习室里又站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琴盖上划过。绿间真太郎……一个有趣的人类样本。理性,敏锐,在自己的领域有绝对的自信和追求,同样保持着某种程度的社交距离。
      这比那些单纯被外表或表象吸引的目光,要有意思一点点。但也仅此而已。
      当他再次启动时空转换器,回到本丸时,迎接他的依然是过分热情的关切。
      加州清光第一个扑上来检查他有没有被钢琴弄伤手指,“钢琴键很硬的!有没有不舒服?”
      药研则详细询问了使用学校音乐教室的时长、环境噪音分贝以及是否有旁人干扰。
      长谷部对池“擅自”留在学校进行与学业无直接关联的活动表达了轻微的不安,但被三日月的笑声打断。
      “哈哈哈,接触音乐是好事。毕竟,那也是池的‘力量’的一部分嘛。”
      三日月捧着茶,目光掠过池的手指,“只是,下次若要在现世演奏,或许可以提前告知一声?毕竟,美妙的琴音,也可能引来不必要的注意呢。”
      池听出了话里的深意。他点了点头。“知道了。”
      晚餐时,药研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主君,您下午在学校音乐教室接触的那位绿间真太郎同学,根据即时回传的灵力波动记录,他离开后,情绪有轻微异样峰值,持续时间约三分钟。虽未观测到敌意,但建议保持观察。”
      池夹菜的手停了一下。原来,连绿间在门外听他弹琴,以及后来短暂的情绪波动,都被监测到了。他并不惊讶,只是再次确认了“家人”们无孔不入的关注。
      “不必。”他重复道,“只是说了几句话。”
      “主君认为不必,那便依主君。”三日月微笑着,将一块剔好刺的鱼肉放进池的碗里,“不过,药研也是关心则乱。毕竟,现世的人类,心思总是九曲十八弯,我们这些老家伙,难免要多操心些。”
      池看着碗里的鱼肉,用筷子夹起,送入口中。鲜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这是烛台切光忠精心挑选、料理的,来自某个被净化后的安全历史节点的海域。
      这里是他的归处。这里的“爱”沉重、窒息,却也纯粹、绝对。现世的一切,绿间的评价,青峰的活力,甚至黑子那安静的陪伴,都像是投入深潭的小石子,或许能激起一丝涟漪,却永远无法改变潭水的本质与温度。
      夜晚,他再次拿起大提琴。这次演奏的不是任何现成的曲目,而是今天在脑海中浮现的、那些关于平安时代旋律的碎片,混合着帝光校园里捕捉到的零散印象——篮球撞击地板的钝响,窗外樱花的飘落,绿间推眼镜时镜片的反光,青峰灌篮时那声原始的吼叫,还有黑子那双过于平静的冰蓝色眼睛。
      琴音幽幽,比平日更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变幻。不再是单纯的乡愁或神性,而是掺杂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观察”与“困惑”。
      音乐室外,今夜负责“值守”的是山姥切国广。他裹着被单,靠在廊柱上,听着里面流出的琴音。金色的发丝下,碧绿的眼眸半阖着。
      “又在弹新的东西了……”他低声自语,带着惯有的消沉,却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专注,“现世……到底让他听到了什么?”
      琴声持续着,像是无声的诉说,也像是无解的疑问。它流淌在本丸的夜色里,被那些非人之耳捕捉、分析,并深深地、刻入骨髓般地眷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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