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 蜘蛛の糸》薛不腻

2、蜘蛛の糸（中）

　　暮色四合，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宿鸟南飞。
　　Elef跑得气喘吁吁，他忍不住大喘一口气，呜咽着的风一下窜入他口中，冷了似是被火燎了一般的肺。随后他停下脚步，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呼出的热气晕红了他的脸。他一口气还未喘匀，便又连忙抬起头去寻Misia的踪迹。
　　就在他回头的那一瞬——
　　一支箭矢带着凄厉的尖啸，擦着他的额角飞过，“争”地一声钉在他身旁的树干上，尾羽剧烈颤抖。
　　“找到他们了！在那边！” 粗粝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伴随着更多杂乱的脚步声和犬吠，如同收紧的罗网。
　　Elef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看到了Misia，就在他身后十几步远的地方，她也因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而僵在原地，小脸煞白，眼眸因惊恐而睁大。
　　“Misia，快跑！” Elef嘶声喊道，同时转身想向她冲去。
　　然而，已经太晚了。
　　另一道黑影从侧面的灌木丛中猛地窜出，目标明确地扑向Misia。那是一个穿着皮甲、面容狰狞的男人。Misia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向后退避，却被脚下的树根绊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放开她！” Elef目眦欲裂，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再失去了，绝对不能再失去Misia！
　　可命运仿佛执意要嘲弄他的努力。就在他即将触碰到Misia的瞬间，另一只更强壮有力的手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衣领，猛地将他向后掼去。Elef重重摔在地上，尘土呛入喉管，眼前一阵发黑。
　　“哥哥！” Misia的哭喊声传来。
　　Elef挣扎着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Misia被那个男人粗暴地拎了起来，像拎着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她徒劳地踢打着，银色的头发在渐沉的暮色中划出绝望的弧光。
　　“不错的货色，能卖个好价钱。” 抓住Elef的男人发出沙哑的笑声，对同伴说道。
　　“Elef——！哥哥——！” Misia的呼喊声越来越远，她被那个男人扛在肩上，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
　　“Misia——！！！”
　　Elef发出野兽般的哀嚎，所有的力气和理智都随着那远去的哭喊被抽空。他疯狂地挣扎，指甲在抓住他的男人手臂上抓出血痕，但力量的差距如同天堑。男人的拳头如同铁锤般落下，砸在他的腹部、背上，剧痛席卷而来。
　　在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他最后看到的，是Misia被带走的方向，那片他们刚刚还一同奔跑的、宛如玉石镶嵌的树林，此刻只剩下扭曲的、张牙舞爪的阴影。
　　宿鸟早已惊飞，暮色吞噬了最后的光线，也吞噬了妹妹的身影和声音。
　　冰冷、粘稠的绝望，比身体的疼痛更深刻地攫住了他。
　　黑暗持续了多久，Elef并不知道。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被粗糙的绳索捆绑着，扔在一辆颠簸行进的板车上。周围是其他一些面容麻木、眼神空洞的俘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尘土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Misia不在其中。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再次刺穿了他的心脏。他没有哭喊，也没有挣扎，只是沉默地蜷缩着，将脸埋在臂弯里。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内心的万分之一。那个黄昏树林里分离的画面，在他脑中反复上演，每一次都让他痛彻心扉。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
　　他对Misia说过的话，此刻成了支撑他自己的唯一信念。活下去，找到她。
　　板车的终点，是风神之都——伊利翁（Ilion）。高耸的、仿佛要触及天际的城墙投下巨大的阴影，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Elef和其他的青壮年一起，被驱赶着，像牲畜一样投入了修建城墙的苦役中。
　　日复一日，在监工皮鞭的呼啸和斥骂声中，搬运着巨大的石块，混合着泥浆。毒辣的太阳炙烤着背部，留下灼痛的痕迹。食物匮乏，饮水肮脏，生命在这里卑贱如尘土。Elef沉默地忍受着这一切，他将所有的痛苦、愤怒和思念都压抑在心底，如同沉默的火山。那双紫色的眼眸深处，燃烧着不曾熄灭的火焰——那是寻找Misia的执念。
　　他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观察、倾听。他试图从监工零星的对话中，从其他奴隶模糊的流言里，捕捉任何关于一个新来的、银红色头发的女孩的消息。但伊利翁太大了，奴隶太多了，如同汇入大海的溪流，消失无踪。每一次打探都石沉大海，每一次希望都换来更深的失望。
　　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他遇到了Orion。
　　那是在一次短暂的休息间隙，Elef因为试图询问一个路过的奴隶贩子关于Misia的消息，而被监工以“偷懒”为名毒打。他蜷缩在角落里，感受着骨头散架般的疼痛和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
　　“呦，丑八怪。伤得不轻嘛。”
　　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Elef抬起头，看到一个同样衣衫褴褛、脸上带着瘀伤和尘土，却有着一头不服输般乱翘的金发和明亮眼眸的少年。他手里拿着一个偷来的、干瘪的水果，正漫不经心地抛接着。
　　Elef没心情理会他的调侃，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忍受疼痛。
　　“你那样子有资格说我吗？”他沙哑地回敬了一句，声音因疼痛而虚弱。
　　“倒也是。”金发少年——Orion，毫不在意地在他身边坐下，甚至顺手将那个干瘪的水果塞了一半给Elef，“哈哈……”
　　那笑声里没有嘲讽，反而有种同病相怜的豁达。Elef愣了一下，看着手中那半颗代表着善意的果实，紧绷的心防裂开了一丝缝隙。他扯了扯嘴角，最终也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哈哈……”
　　苦涩的笑声，成了他们友谊的开端。
　　从那以后，Elef和Orion成了彼此在绝望深渊中的依靠。Elef沉默坚韧，Orion机敏乐观。Elef告诉了Orion关于Misia的事情，关于他们的分离，关于他必须找到她的执念。
　　“与你长得很像的妹妹，对吧？”Orion听完，用力拍了拍Elef的肩膀，眼神认真起来，“明白了！我会帮你留意的。在这鬼地方，多一双眼睛总是好的。”
　　Orion确实做到了。他凭借着自己灵活的身手和更容易与人打交道的性格，在奴隶中暗暗打听。然而，结果依旧令人沮丧。Misia仿佛人间蒸发。
　　“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一天夜里，Elef望着高耸的城墙和星空，低声对Orion说，“在这里，我们永远只是等待被消耗的奴隶。我必须主动去找，哪怕走遍整个世界。”
　　Orion看着他眼中不容动摇的决心，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早就等着你这句话了！这破城墙我也受够了。一起走吧，Elef，我帮你去找妹妹，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机会大些。”
　　逃离的过程充满了危险和巧合，凭借Orion对守卫巡逻规律的观察、制作简陋工具的技巧，以及Elef关键时刻的决断和力量，他们竟然真的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侥幸穿过了警戒线，翻越了尚未完全合拢的城墙段落，跌跌撞撞地逃离了伊利翁的阴影。
　　两个少年，浑身湿透，伤痕累累，站在荒原上，回望那庞大都城的轮廓。前方是未知的、广阔而危险的世界。
　　“好了，搭档，”Orion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中闪烁着冒险的光芒，他拍了拍背上一把不知从何处弄来的、简陋却结实的弓，“现在，我们去把Misia找回来！先从哪个方向开始？”
　　Elef深吸了一口自由的、冰冷的空气，望向远方沉沦的夜色。他的眼神依旧沉重，却重新燃起了光亮。他失去了家园，失去了妹妹，但现在，他拥有了一个同伴，一个承诺。
　　“不知道，”他老实地说，但语气不再迷茫，“但我们……先离开这里。总会找到线索的。”
　　两个身影，相互扶持着，融入了茫茫雨夜，而命运，也正在纺织着雪白的丝线。
　　逃离伊利翁后，Elef和Orion如同挣脱牢笼的幼兽，在广阔而陌生的世界里艰难求生。他们依靠Orion的弓箭猎取小动物，采摘野果，偶尔在路过的村庄用微薄的劳力换取一点食物和信息。Elef从未停止打听Misia的消息，他描述着那妹妹的容貌，但得到的总是茫然的摇头。
　　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明灭不定。
　　直到他们流浪到一个位于交叉路口的繁荣小镇。镇上的广场正在举行一个小型的集市，来自四面八方的商旅和艺人聚集于此，人声鼎沸。Elef像往常一样，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女性的面孔，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凝固了。
　　在集市边缘，一个贩卖陶器的小摊旁，站着一个身着素雅长裙的年轻女孩。她正微微弯着腰，仔细端详着一只彩绘陶罐，侧面露出的发丝，在阳光下流淌着熟悉的、月光般的银色，还有那火焰一样的红。
　　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
　　“Misia……？”Elef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
　　他拨开人群，踉跄着冲了过去。Orion见状，立刻警觉地跟上，手按在了腰间的短刀上。
　　“Misia！” 这一次，他喊出了声。
　　女孩闻声抬起头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是她，真的是她！那张与Elef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如小鹿一般的眼眸因惊愕而睁大，随即涌上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晶莹的泪光。
　　“Elef！”
　　她手中的陶罐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但她毫不在意，像一只归巢的小鸟，扑进了Elef的怀里。兄妹二人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分离的日夜、无尽的担忧和恐惧，都在这个拥抱中化为滚烫的泪水。
　　“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Elef一遍遍重复着，声音哽咽。
　　Orion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少年这令人动容的重逢，挠了挠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短暂的激动过后，Misia急切地拉着Elef的手：“哥哥，快走，我们离开这里！我是跟着神殿的采购队伍来的，他们就在那边的旅店，如果被发现了……”
　　她的话音未落，一个略显阴沉、穿着低级神官袍服的男人出现在了街角，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人群，似乎在寻找什么。Misia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是监视我的人……”她低声道，声音带着恐惧。
　　Elef的心猛地一沉。决不能再让妹妹回到那个牢笼！他紧紧握住Misia的手，对Orion使了个眼色：“我们走！”
　　三人趁着集市的人流，迅速钻进旁边狭窄的小巷，试图摆脱追踪。他们在小巷中七拐八绕，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回响，如同他们急促的心跳。
　　然而，命运再次展现了它的残酷。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条主干道，逃向镇外时，一辆装饰华丽的、属于某位贵族的巨大马车，在数名骑手的护卫下，恰好疾驰而过，横亘在路中央，硬生生将奔跑中的三人隔开。
　　Elef和Orion被阻隔在了马车的一侧，而Misia则被隔在了另一侧。
　　“Misia！” Elef焦急地呼喊，试图绕过马车。
　　就在这时，那名追踪而来的神官也出现在了巷口，他一眼就看到了被马车隔开的、孤立无援的Misia。
　　“抓住那个逃跑的祭品！” 神官厉声喝道。
　　马车另一侧的Elef和Orion听到了喊声，心急如焚。Orion反应极快，瞬间张弓搭箭，瞄准了那名神官。他有绝对的把握可以一箭封喉，就像他们在伊利翁城墙下悄悄解决掉麻烦的守卫那样。
　　“不要，Orion！” Elef却猛地按下了他的手臂，声音因极度紧张而嘶哑，“不能杀他，杀死神官会引来神罚，我们不能再经历一次了！” 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中，暴风雨和失散的痛苦太过深刻，他绝不能重蹈覆辙。
　　Orion愣了一下，箭矢偏离了方向，擦着神官的帽檐飞过，钉在了后面的墙上。这警告性的一箭虽然吓了神官一跳，但也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神官惊魂未定，更加恼怒，他不再亲自上前，而是指挥着随后赶来的几名神殿护卫：“在那边，抓住他们！”
　　护卫们冲向Elef和Orion。同时，马车另一侧，另外两名神殿人员已经趁机抓住了Misia。
　　“哥哥——！” Misia的哭喊声穿透了喧嚣。
　　Elef眼睁睁看着妹妹再次被抓住，手臂被粗暴地反剪在身后，那双充满泪水的紫色眼眸绝望地望着他。而他自己和Orion，也被护卫们缠住，无法立刻脱身。
　　“放开她，你们这些混蛋！” Orion怒吼着，用弓身和拳脚与护卫搏斗。
　　Elef也像疯了一样攻击着阻拦他的人，但他和Orion毕竟年少，对方人多势众，他们一时难以突破。
　　混乱中，那辆肇事的马车终于缓缓驶离。但空隙露出的，却是Misia被强行拖拽着远离的背影，以及那名神官惊怒交加、指着他们的脸：“是那个奴隶Elef，还有他的同伙！别让他们跑了！”
　　没有杀死神官，避免了直接的神罚，但他们依旧失败了。在阴差阳错之下，在命运的又一次捉弄下，他们刚刚寻回的光，再次从指缝中溜走。
　　“Misia——！！！” Elef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却只能看着妹妹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如同上一次在树林中一样。
　　这一次，分离发生在人来人往的城镇，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却同样无力，同样彻底。
　　护卫们见主要目标已被带走，也不再恋战，迅速撤退。只留下Elef和Orion，浑身狼狈地站在街道中央，承受着周围人群异样的目光，以及内心那再次被掏空的、冰冷的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 Elef跪倒在地，拳头狠狠砸在石板上，指节渗出血迹。
　　Orion喘着粗气，看着好友痛苦的样子，眼神复杂。他理解Elef阻止他杀人的原因，但结果却依旧是失去。
　　希望如同被风吹散的灰烬，在Elef心中明明灭灭。那次集市上触手可及却又骤然失去的重逢，几乎将他击垮。他在小镇外围的破败神庙里浑浑噩噩地待了几天，靠着Orion找来的食物和清水勉强维持。自责、愤怒、还有那深不见底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是我……是我阻止了你放箭……” Elef的声音沙哑干涩，眼神空洞地望着布满蛛网的屋顶，“如果当时……”
　　“没有如果，Elef。” Orion打断了他，语气少见地严肃。他坐在门槛上，擦拭着他的弓，“杀了那个神官，我们可能当场就被愤怒的人群撕碎，或者被随后赶来的守卫乱刀砍死。更别提你担心的那个……神罚。” 他顿了顿，“我们还活着，这就是最重要的。只要活着，就还能找。”
　　“可是该去哪里找？” Elef的声音里充满了迷茫，“这个世界太大了……”
　　转机出现在一个流浪诗人身上。Orion用猎来的兔子跟诗人换了一壶劣酒，几口下肚，诗人便打开了话匣子，吟诵着各地的风物与传说。当他提到遥远的、被缪斯女神眷顾的“诗与音乐之岛”（Lesbos）时，无意中说了一句：
　　“……听说最近，那里迎来了一位新的巫女，发丝竟拥有着月光一般的皎洁、火焰一般的炽热，还有那双能窥见命运轨迹的眼眸，是诗之圣女Sophia大人亲自教导的继承者……”
　　Elef像被电流击中般猛地抬起头，原本死寂的眼眸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亮。他几乎是扑了过去，抓住诗人的肩膀：“你说什么？诗人之岛？星之巫女？她叫什么名字？！”
　　诗人被他吓了一跳，酒醒了一半，结结巴巴地说：“名、名字我不清楚……只是听过往的商人这么说……就在莱斯博斯岛，没错，乘船往东北方向去……”
　　希望，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燃起。这一次，目标无比清晰。
　　“莱斯博斯……诗人之岛……” Elef喃喃自语，紧握的拳头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无论那是不是Misia，这描述都太过吻合，他必须去确认。
　　前往莱斯博斯的路途并不轻松。
　　他们身无分文，无法搭乘舒适的客船，只能靠着双脚沿着海岸线跋涉，寻找愿意让他们以劳力换取舱位的渔船或商船。他们睡在漏风的草堆，与肮脏的货物为伍，忍受着水手们的刁难和咸涩海风的侵蚀。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们搭乘的破旧货船终于靠近那座被绿意覆盖、仿佛萦绕着无形旋律的岛屿时，Elef站在船舷边，望着那越来越近的港口，心中百感交集。海风拂动他日渐深色的头发。
　　“我们到了，伙计。” Orion站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背，“这次，可不能再让她跑掉了。”
　　船只靠岸。
　　诗人之岛笼罩在一片宁静的氛围中。海浪轻拍着礁石，仿佛亘古的韵律，与岛上隐约传来的竖琴与吟唱声交织。Elef和Orion带着一身风尘与疲惫，终于站在了诗之圣女Sophia的面前。
　　Sophia的居所简朴而充满书卷气，她本人则像一座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图书馆，眼神温和而深邃。当Elef急切地描述出Misia的样貌——那红白交加的发丝，如湖水一般清透的眼眸——时，Sophia的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却也带着一丝复杂的哀悯。
　　“是的，那孩子曾在这里。”Sophia的声音如同潺潺溪流，抚平焦躁，却也带来冰冷的真相，“她就像一颗蒙尘的明珠，在这里拂去了表面的尘埃，显露出内在的光芒。她拥有触及命运丝线的天赋，是星女神眷顾之人。”
　　她重复了那句曾给予Misia力量的箴言：“‘艰辛痛苦残酷厌恶，即使哭喊出这些词汇。命运雪白的丝绒，却由不得人类纺织。勇敢坚定和平宽容，坚强胜过任何人。美丽盛放于世，愿你成为这样的女人（花）吧。’我将这句话赠予她，而她，确实在朝着这个方向成长。”
　　Elef的心脏因希望而剧烈跳动：“那她现在在哪里？请告诉我们！”
　　Sophia的目光掠过Elef，仿佛看到了他身后纠缠的无形丝线，她轻轻摇头：“你们来迟了一步。神谕的阴影已然迫近，为了追寻她自身命运的答案，也为了不使这片诗之净土卷入纷争，她已主动离去。”
　　“离去？去了哪里？” Orion忍不住插嘴，他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背上的弓。
　　“她前往的方向，是星女神神殿的所在，也是命运之网最为密集交织之地。”Sophia的话语带着隐喻，“她并非去逃避，而是去面对。那孩子选择了拥抱她的命运，即使那意味着荆棘与牺牲。”
　　牺牲。这个词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刺中了Elef心中最深的恐惧。那些模糊记忆碎片里的悲剧结局——Misia的死亡——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让他窒息。他感到冥王在他灵魂深处发出了一声冰冷的、带着嘲弄的叹息。
　　看吧，挣扎终归徒劳。
　　一股狂暴的冲动瞬间攫住了Elef——立刻去星神殿，强行带走Misia，不管什么神谕，不管什么命运，他绝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她走向祭坛！
　　然而，就在这冲动即将化为言语的瞬间，他看到了Sophia平静而睿智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问：“然后呢？”
　　然后呢？强行打断仪式，是否会引发更可怕的神罚？是否会让Misia的苦心白费？是否会让更多无辜者卷入其中？
　　他剧烈地喘息着，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最终，却缓缓松开了。
　　他抬起头，盛满了愤怒的眼眸中，狂暴的火焰渐渐被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坚定的光芒所取代。
　　“我明白了……”Elef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我不会去阻止她。她选择去面对她的命运，这是她的勇气。”
　　Orion惊讶地看向他：“Elef，你……”
　　Elef抬手阻止了同伴的话，他的目光紧紧锁住Sophia：“但是，我也不会让她独自承担一切。请您告诉我，Sophia大人，是否存在另一种可能？是否存在一条既能完成Moira的要求，又能让她活下来的路？我不相信命运是唯一且不可更改的。”
　　Sophia静静地注视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赞赏的光芒。她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聆听风与诗篇中的古老智慧。
　　“命运的丝线坚韧无比，强行扯断，只会让整个织物崩溃。”她缓缓说道，“但是，智慧的织工，懂得如何在既定的图案中，绣入属于自己的、不一样的纹路。去寻找盲眼的诗人Milos吧，他曾在古老的遗迹中行走，或许知晓一些连诸神都未必在意的缝隙。”
　　她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却指明了一个方向。
　　Elef深深地向Sophia行了一礼：“感谢您。”
　　离开诗人之岛，再次踏上旅程。
　　Orion看着身旁沉默却目光坚定的Elef。
　　“好吧，搭档！去找那个盲眼诗人，听起来就比硬闯神殿有意思多了！” Orion的笑容依旧灿烂，充满了无畏的活力，“无论是一条路还是两条路，我们一起走下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