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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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舆论风暴如同海啸般席卷而过,留下满地狼藉与持久的震荡。萧振邦在最初的震惊与慌乱后,选择了彻底沉默,闭门不出,拒绝一切媒体采访和法律问询,似乎打定主意用时间和低调来对抗滔天指控。萧氏集团在萧何的铁腕掌控和秦烈等人的暗中支持下,非但没有垮掉,反而因为剔除了萧振邦的保守势力,在萧何激进但精准的战略指引下,开启了新一轮的扩张与转型,股价在波动后持续走强,用实打实的业绩回应了外界的质疑。
但这一切的代价,是萧何本就脆弱的身心,被推到了更危险的边缘。
揭露真相那一夜的高烧和应激反应,像是一个不详的序曲。之后的日子里,萧何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他能清醒地处理公务,下达指令,思维敏捷得令人心惊;坏的时候,他会陷入持续的低烧、剧烈的神经痛,或者一种难以言说的精神涣散与疲惫,眼神空茫,反应迟钝,甚至出现短暂的记忆混乱。
医生私下对顾言等人坦言,这是长期身心巨大压力、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以及身体器质性损伤共同作用的结果。萧何像一根始终绷紧到极限的弦,终于在完成最关键的复仇第一步后,出现了不可逆转的疲劳和损伤。他能撑多久,能否恢复,都是未知数。
萧何似乎对自己身体的恶化心知肚明,甚至异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用极端的方式(飙车、玩命)去对抗或宣泄,反而展现出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与……安排后事的决绝。
他开始系统地、高强度地“教导”萧酒。
不再是之前那种零散的、基于兴趣或“让他变聪明”的指点,而是有计划、有步骤地将自己赖以生存的“技能”和“认知”倾囊相授。
地点通常在萧家附楼的书房,或者萧何身体状况尚可时,在萧氏集团他自己的办公室里。
**第一课:人际关系与人心。**
萧何会让萧酒坐在对面,用他那双时而清明如冰、时而浑浊如雾的凤眼看着他,抛出一个个尖锐的问题。
“如果秦烈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言语热络,但眼神里没有真正的笑意,你怎么判断他的意图?”
“沈确在谈判桌上突然沉默,指尖轻敲桌面三下,可能意味着什么?”
“赵霓对你格外热情,是想从你这里得到关于我的信息,还是单纯喜欢你这个人?”
“顾言提出一个看似对你有利的建议,但需要你签署一份复杂的文件,你第一步该做什么?”
他逼着萧酒去观察细节,去分析动机,去揣摩人性中那些幽暗曲折的部分。他告诉萧酒,在这个圈子里,真诚是奢侈品,但并非不存在,关键是要有辨别真伪和保护自己的能力。
“不要轻易相信表象,也不要对所有人都充满怀疑。找到平衡点。”萧何的声音时常因虚弱而低哑,但话语里的分量却极重,“就像对我……你可以依赖,但也要学会独立思考。因为总有一天,我可能……没法再告诉你该怎么做。”
萧酒听得手心冒汗,心脏揪紧。他努力消化着那些与他单纯世界格格不入的复杂规则,不仅仅是为了学习,更是因为,他从哥哥这些近乎“托付”的教导中,嗅到了某种不祥的预兆。
**第二课:金融、资本与商业逻辑。**
萧何让顾言找来了最基础的金融教材和真实的(脱敏后)商业案例。他靠在轮椅或床上,用最简洁的语言,向萧酒解释股票、债券、并购、杠杆、风险投资……
“钱不是数字,是权力,是工具,也是陷阱。”萧何指着屏幕上复杂的K线图,“你看这里,一次成功的收购,背后可能是数十个不眠之夜的计算、博弈,甚至……见不得光的手段。”
他让萧酒模拟简单的投资决策,分析萧氏集团公开的财报,甚至带他旁听一些不那么机密的电话会议。
“不用你成为专家,”萧何看着萧酒因努力理解而紧蹙的眉头,淡淡道,“但你要知道钱是怎么流动的,权力是怎么更迭的,这样才不会被当傻子耍,也不会……在我留给你的东西面前,手足无措。”
“留给我的东西?”萧酒猛地抬头,心慌意乱。
萧何移开目光,没有回答。
不久后,萧酒从顾言那里得知(或许是萧何默许的),萧何已经秘密立下了遗嘱。经过最顶尖的律师团队公证,条款清晰而……惊人。
遗嘱声明:若萧何身亡,其名下持有的萧氏集团主要股份、个人所有动产与不动产(包括那几辆天价跑车、私人收藏等),除部分捐赠给指定的医学研究机构和慈善基金外,其余大部分,将由其继弟萧酒继承。同时,秦烈、沈确、顾言、周慕、楚风、赵霓、林薇七人,将被委托为遗产监督人暨萧酒的联合监护人(直至萧酒成年),并享有部分商业决策的投票权。
这是一份将萧酒的未来,与他最信任的朋友们牢牢绑定在一起的遗嘱。它既赋予了萧酒巨大的财富和潜在权力,也用最现实的方式,为他构筑了一道坚固的保护网。
萧酒看到遗嘱副本(顾言给他看的部分)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脸色惨白,浑身发冷。那不是对巨额财富的惊喜,而是对“哥哥在安排身后事”这个残酷事实的恐惧与窒息。
“他……他为什么……”萧酒声音颤抖,语无伦次。
顾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复杂:“何儿他……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想给你最好的保障。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也清楚……萧振邦虽然暂时退了,但暗处的危险未必完全消除。”
萧酒冲进附楼时,萧何正半靠在床上,闭目养神,脸色苍白如纸,呼吸轻浅。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过了一会儿才聚焦在萧酒脸上。
“哥!”萧酒冲到床边,眼眶通红,“遗嘱是怎么回事?!你……你不会有事的!你别……”
“吵。”萧何打断他,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给你就拿着。不要就捐了。”
“我不是要钱!”萧酒眼泪掉下来,“我要你好好活着!哥,我们去最好的医院,我们……”
“没用。”萧何闭上眼睛,眉头因身体某处的疼痛而微蹙,“我的身体我知道。能教你的,我会尽量教。能安排的,我会安排好。其他的……看命。”
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讨论别人的生死。
萧酒跪在床边,抓着萧何冰凉的手,泣不成声。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死亡这个阴影,离他光芒耀眼又脆弱不堪的哥哥,是多么的近。
自那以后,小团体来萧家的频率更高了。不再是喧闹的聚会,而是更安静的陪伴。
秦烈会带来最新的搞笑段子或稀奇玩意儿,试图逗萧何笑一下,哪怕只是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动。
沈确会和萧何讨论最新的科技动态或商业趋势,用理性的对话刺激他的思维,防止他陷入过度的精神涣散。
顾言几乎成了半个管家,协调医疗团队,打理萧何的生活起居,处理一些不需要萧何亲自过问的琐事。
周慕和楚风会默默陪着,下棋,或者只是坐在一旁,让萧何知道他们就在那里。
赵霓和林薇则负责调节气氛,带来精心准备的食物(尽管萧何往往吃得很少),用女性的温柔给予慰藉。
他们默契地不再提萧振邦,不再提那场车祸,只是用行动告诉萧何:我们在。一直都会在。
萧何的状态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他能清晰地和他们讨论公司战略,毒舌地评价秦烈带来的“幼稚”玩意儿,甚至偶尔参与一局轻松的游戏。坏的时候,他会长时间昏睡,或者醒来后眼神空洞,认不出人,喃喃自语一些破碎的词语,有时是“车”,有时是“疼”,有时是意义不明的音节。
每当这时,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心脏揪紧。顾言会立刻联系医生,其他人则默默守在旁边,用目光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萧酒则几乎寸步不离。他推掉了大部分社交活动,除了上学,所有时间都守在附楼。他认真完成萧何布置的“功课”,仔细观察哥哥的状态,在他疼的时候默默递上温水或药,在他清醒时努力和他说话,哪怕只是汇报自己一天学了什么。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轻易被萧何的毒舌吓退或刺伤,因为他读懂了那尖锐话语下,深藏的关怀与……不舍。
有一次,萧何难得精神稍好,靠在窗边晒太阳。萧酒推着他,两人都沉默着。
“怕吗?”萧何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萧酒愣了一下,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他蹲下身,仰头看着哥哥在阳光下几乎透明的侧脸,认真地说:“怕。很怕。怕你疼,怕你……离开。”
萧何垂眸看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阴影。过了很久,他才抬手,很轻很轻地,碰了碰萧酒的头发。
“傻子。”他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但萧酒却觉得,那或许是他听过最温柔的一句“傻子”。
阳光暖暖地照着,院子里那棵桂花树又开始飘香。
生命脆弱如琉璃,却也在某些时刻,坚韧如藤蔓。
萧何在清醒与浑浊之间挣扎,在疼痛与疲惫中沉浮,但他用最后的力量,为他在乎的人铺着路。
萧酒在恐惧与成长中前行,努力吸收着哥哥灌注的一切,试图变得强大,强大到……或许有一天,能成为哥哥的依靠。
而他的朋友们,用最坚定的陪伴,构筑起对抗命运无常的最后堡垒。
未来依然迷雾重重,生死未卜。
但有些东西,比如守护,比如传承,比如在黑暗中紧紧相握的手,却在这一刻,无比清晰,无比珍贵。
故事还未到终章,爱恨情仇仍在继续,但在生与死的宏大命题面前,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书写着属于他们的、不可复制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