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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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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程江月在陌生的床上醒来,有那么几秒钟的恍惚。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斜射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房间里很安静,能听到远处隐约的市井声——古城正在缓慢苏醒。他坐起身,昨晚的记忆潮水般涌回:爆炸、混乱、以及苏时雪平静的“好”。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客厅里空无一人,但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烤面包的香气。厨房方向传来细微的声响。
苏时雪背对着他站在料理台前,正在往面包机上放切片。她穿着浅灰色的针织衫和米色长裤,头发用一根木簪松松绾起,露出纤细的后颈。晨光勾勒着她的轮廓,柔和得不真实。
“早。”程江月出声,声音还有些沙哑。
苏时雪转过身,神色如常:“早。咖啡在壶里,牛奶在冰箱。面包马上好。”
“谢谢。”程江月走到厨房边,没有贸然进去——这是她的领地,他下意识地保持着距离,“需要帮忙吗?”
“不用。”苏时雪取出烤好的面包片,“你几点去机场?”
“十一点的飞机,九点出门就行。”
“来得及吃早餐。”
她在餐桌旁摆好两个盘子,程江月这才注意到桌上已经有一碟切好的水果,还有一小罐蜂蜜。简单,却看得出用心。
两人相对而坐。程江月倒了咖啡,加了少许牛奶。苏时雪则喝黑咖啡,小口抿着,目光落在窗外的雪景上。
“昨晚睡得好吗?”她问。
“后来睡着了,谢谢。”程江月顿了顿,“你这边……我今天会让助理联系房东,处理维修和赔偿的事,不会给你添太多麻烦。”
苏时雪抬眼看他:“房子的事不急。你先处理好家里的事。”
她的语气很平淡,却让程江月心头微暖。在这种时候,不追问、不施压,就是一种难得的体贴。
“我可能要回去一阵子。”程江月切着面包,“少则一周,多则……不好说。这期间,我的东西……”
“客房你可以继续用。”苏时雪说得很自然,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反正空着。”
程江月握叉子的手紧了紧:“这样……合适吗?”
“你觉得不合适?”苏时雪反问,眼神里有一丝探究。
“不是。”程江月立刻否认,“只是觉得太麻烦你了。我们可以找附近的酒店……”
“如果你觉得住在这里不自在,可以去酒店。”苏时雪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但如果你不介意,客房可以留给你。毕竟,”她顿了顿,“你现在需要一个临时的落脚点,而我有空房间。”
她说得逻辑分明,不带任何暧昧色彩。程江月却莫名觉得,这平静之下有什么在涌动。
“那就……打扰了。”他终于说,“我会尽快处理完家里的事回来,然后找地方搬出去。”
苏时雪点点头,没有再多说。
早餐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结束。程江月主动收拾了餐具,苏时雪没有反对,只是在他洗碗时站在厨房门口,说:“毛巾和洗漱用品我放在客房卫生间了,是新的。衣柜里有几件基础款的衣服,也是干净的,你可以先穿着。”
“谢谢。”程江月擦干手,转身看她,“你真的……考虑得很周到。”
苏时雪的目光与他相接,又很快移开:“只是基本的待客之道。”
程江月想说什么,手机响了——是许佩瑶。
他接起电话,走到窗边。苏时雪退回客厅,拿起一本书,却没有翻开,只是看着窗外。
电话讲了很久。程江月的语气从冷静到疲惫,最后是压抑的烦躁。挂断后,他在窗前站了很久,背影紧绷。
“情况不好?”苏时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程江月转过身,苦笑:“比想象中复杂。我爸的公司牵扯进一桩合同诈骗案,虽然不是主谋,但作为合作方被牵连进去了。现在资金冻结,项目停工,还有一批员工等着发工资。”
“你需要回去稳定局面?”
“至少得回去站在我爸身边。”程江月揉了揉眉心,“媒体已经盯上了,我不露面,谣言只会更离谱。”
苏时雪沉默片刻,忽然说:“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商业律师,专攻经济纠纷。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联系方式给你。”
程江月怔住:“你……”
“只是推荐。”苏时雪语气平淡,“用不用在你。”
她走回茶几旁,撕下一张便签,写下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递给他。
程江月接过,指尖划过纸面,触感微凉。他看着上面清隽的字迹,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感激,意外,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谢谢。”他低声说,将便签仔细收好。
“该出发了。”苏时雪看了眼墙上的钟,“我送你去门口。”
她没有坚持送他去机场,这个分寸感让程江月既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些失落。
在玄关换鞋时,苏时雪递给他一个纸袋:“路上吃。”
程江月打开一看,是两个饭团,用保鲜膜仔细包好,还有一瓶水。
“你什么时候……”他惊讶。
“刚才做早餐时顺手做的。”苏时雪别开视线,“路上小心。”
程江月提着那个轻飘飘的纸袋,却觉得它有千斤重。
“我会尽快回来。”他说,不知是说给谁听。
苏时雪点点头:“嗯。”
门打开,又关上。程江月站在门外,听到里面门锁轻轻扣上的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走下楼梯。
房间里,苏时雪靠在门上,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楼道尽头。
她走到窗边,看着程江月拖着行李箱走出单元门,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离去。
雪又开始下了,细碎的雪花落在玻璃上,很快融化成水痕。
苏时雪抬手,轻轻触碰冰冷的玻璃。
这个早晨,她打破了自己多年的习惯——为别人做早餐,准备便当,留出客房,甚至推荐律师。
而这些打破的边界,竟然没有让她感到不适。
相反,心里有一种陌生的、温热的充实感。
她转身看向客房紧闭的门,那里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他会回来吗?
这个问题在脑海中浮现时,苏时雪没有答案。
但她知道,当他真的回来时,有些事情,将不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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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江月离开的第一天,苏时雪的日常似乎恢复了原状。
早起,瑜伽,看书,处理工作邮件(虽然已宣布暂别,但仍有必须亲自过问的事务),午后出门散步,在常去的茶馆坐一会儿,晚上看电影或读剧本。
但有些细节在悄然改变。
做早餐时,她会不自觉地多做一份,然后看着多出的那份怔愣片刻,再默默吃掉。
路过水果摊,看到新鲜的橙子,想起程江月喝咖啡时喜欢加一片橙皮,便买了几个回家。
晚上看书时,听到楼道里有脚步声,会下意识停顿,凝神细听,确认不是他的,才继续翻页。
最明显的是,她开始关注新闻——不仅仅是娱乐版,还有财经和社会版。她知道程家的公司叫“江海实业”,知道那桩合同诈骗案的几个关键点,知道媒体正在如何渲染这场风波。
第三天晚上,她收到了程江月离开后的第一条信息。
是一张照片:深夜的办公室,桌上堆满文件,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附文:“第三天,还在理清头绪。”
苏时雪盯着照片看了很久。他看起来很疲惫,眼睛里有红血丝,但坐姿依旧挺拔。她注意到他手边放着一个熟悉的保温杯——是她客房里那个。
她回复:“注意休息。”
没有多余的话。
几分钟后,他回:“饭团很好吃。可惜吃完了。”
苏时雪嘴角微微扬起,又很快抿平。她打字:“这边又下雪了。”
这次他回得很快:“古城下雪很美。可惜错过了。”
对话就此打住。但之后的每一天,他们都会简短地联系几句。
有时是他发来一张照片——凌乱的文件堆,深夜空荡的会议室,或者一顿匆匆解决的盒饭。有时是她分享古城的日常——新开的梅花,茶馆老板送的茶点,或者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雪。
文字简短,照片寻常,却像一条细线,连接着相隔千里的两个人。
第七天,程江月发来消息:“律师很有用,谢谢你。事情有了转机,但还需要时间。”
苏时雪回复:“不急。”
当晚,她做了一个梦。梦见程江月站在对面那扇破碎的窗前,风雪灌进去,吹动他的衣角。她想喊他过来,却发不出声音。然后他转过身,对她笑了笑,下一秒,窗户再次爆炸——
她惊醒过来,心跳如鼓。
房间里一片漆黑,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起身,走到客厅,下意识看向对面。
那扇窗依然黑洞洞的,用木板临时封着,在夜色中像一块丑陋的伤疤。
她倒了杯水,站在窗前慢慢喝。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渐渐平静下来。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程江月的信息:“刚开完会。你那边应该很晚了,早点休息。”
发送时间是两分钟前。
苏时雪看着那行字,指尖在屏幕上悬停良久,最终没有回复。
但她知道,他也在某个深夜未眠,并且想到了她。
这种隔着距离的默契,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第十天,程江月发来一条语音。
苏时雪点开,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疲惫的沙哑,背景音是嘈杂的人声:“今天见了几个投资人,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突然想起在古城喝茶的日子,觉得像上辈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