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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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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暗红色的流光,携带着滔天魔威,撕裂夜空,转瞬即至!并非直冲我们所在的土地庙,而是在距离庙宇不足百丈的半空中,猛地停顿。
暗红光芒散去,露出一道挺拔的身影。来人一袭玄底金纹的长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墨发未束,随意披散,衬得一张脸俊美得近乎妖异。他凌空而立,猩红的眸子如同两轮血月,带着睥睨众生的傲慢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周身魔气翻涌,将周围的空气都扭曲、染上一层不祥的暗红。厉千绝他果然来了!而且,看这架势,似乎心情很不好。
他目光如电,瞬间扫过下方破败的土地庙,先是在我和夏夕身上停留了一瞬,尤其在看到夏夕手持长剑、将我护在身后的姿态时,猩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悦的寒芒。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庙前空地上,那个缓缓站起身、面对着他、依旧双手合十、神色平静的灰衣僧人身上。“秃驴?” 厉千绝眉头一挑,声音冰冷中带着一丝意外的玩味,“这荒山野岭的,居然还能碰到个有点意思的和尚。怎么,想学那些自诩正道的蠢货,斩妖除魔?”
无尘抬眸,与空中那双猩红的眸子对视。夜风吹动他洗得发白的僧衣,他站在那里,如同山崖边一株静立的青松,任尔东西南北风。无尘的声音依旧平和,却清晰地在夜空中回荡,竟将那滔天魔威带来的压迫感冲淡了几分,“施主魔威盖世,贫僧不敢言‘斩’。只是,夜色已深,前方小庙乃贫僧与两位小友暂歇之地,施主如此声势,惊扰了清净,恐非为客之道。”
“为客之道?” 厉千绝嗤笑一声,目光再次转向我,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小东西,跟本尊回去。”回去?回哪里?魔域?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更紧地抓住了夏夕的手臂。
夏夕感受到我的紧张和抗拒,踏前一步,完全将我挡在身后,手中长剑斜指地面,剑尖虽无光华,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屈的剑意升腾,与厉千绝的魔威隐隐抗衡。他失忆后首次面对如此恐怖的敌人,眼中却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片冰冷的、护食般的决绝。“她不会跟你走。” 夏夕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哦?” 厉千绝猩红的眸子危险地眯起,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刮在夏夕身上,“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替她做主?你觉得你那点可怜的剑意,还能不能救你第二次?”
话音未落,他屈指一弹!一道凝练到极致、只有发丝粗细的暗红色魔气,如同毒蛇吐信,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直射夏夕眉心!这一击,看似随意,却蕴含着恐怖的腐蚀与洞穿之力,若是击中,夏夕神魂瞬间就会被重创!“哥!” 我肝胆俱裂,想也不想就要扑上去!
然而,另一道身影,比我更快。就在那暗红魔气即将触及夏夕的刹那,无尘的身影,仿佛凭空挪移,瞬间出现在夏夕身前!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格挡的动作,只是抬起了左手,竖掌于胸前,掌心向外。
“嗡——!”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淡金色光膜,在他掌心前方凭空浮现。暗红魔气射在金色光膜上,发出一声轻微的、仿佛水滴滴入滚油的声响,随即,那道足以灭杀寻常筑基修士的魔气,竟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那层薄薄的金色光膜吸收、消融,没有激起半点波澜!厉千绝瞳孔微微一缩。无尘缓缓放下手掌,那层金色光膜也随之消散。他依旧站在夏夕身前,挡住了厉千绝所有的视线和气机锁定,目光平静地望向空中的魔尊。
“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位小施主有伤在身,经不起施主的‘玩笑’。” 无尘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玩笑?” 厉千绝怒极反笑,周身魔气轰然暴涨,暗红色的魔焰在他身后升腾,仿佛要焚尽苍穹!“秃驴,你以为挡下本尊随手一击,就有资格在本尊面前说教了?本尊要带走的人,还从没人能拦得住!”
“那今日,贫僧便斗胆,做这第一人。” 无尘依旧双手合十,语气无波无澜。但他周身,开始弥漫出一种澄澈、宁静、却浩瀚如海的佛力波动。这股佛力并不暴烈,却带着一种净化、镇压、度化一切的恢弘意境,与厉千绝那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气息的魔威,在夜空中无声地对撞、交锋!空间仿佛都凝固了。空气变得粘稠沉重,土地庙周围的草木,在这两股截然相反却又都强大到极点的威压碰撞下,瑟瑟发抖,无声地化为齑粉。
夏夕紧紧将我护在身后,他眉心的黑气在这佛魔对峙的恐怖压力下,剧烈地翻腾起来,似乎在呼应着厉千绝的魔气,又仿佛在抗拒着无尘的佛力。他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却死死咬着牙,一步不退。我站在夏夕身后,心脏狂跳。这就是真正的顶尖强者之间的对峙吗?仅仅是气势的碰撞,就让我感觉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无尘……竟然能和厉千绝正面抗衡?!他到底是什么修为?!
“秃驴,报上名来。” 厉千绝死死盯着无尘,猩红的眸子里,第一次没了戏谑,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丝隐藏极深的忌惮,“本尊不杀无名之辈。”“贫僧无尘。” 无尘平静答道,“一介游方僧罢了。施主若执意要在此地动手,惊扰了此地沉睡的英灵与无辜生灵,恐非善举。不如,就此退去,如何?”他仰天狂笑,笑声震得四野山林簌簌作响,“哈哈哈!这天地间,能让本尊退去的人,还没生出来!秃驴,你既要强出头,本尊便成全你!让你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他不再废话,双手猛地一合!夜空中,魔气疯狂汇聚,化作一颗直径超过十丈、燃烧着暗红魔焰的恐怖流星,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朝着土地庙,朝着无尘,轰然砸落!流星未至,那狂暴的威压已将下方的土地压得龟裂下沉!
这一击,威力远超之前试探,足以将方圆百丈夷为平地!无尘低诵一声佛号,面对那毁天灭地般的魔焰流星,他竟缓缓闭上了眼睛。双手依旧合十,周身淡金色的佛力却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尊高达数十丈、宝相庄严、半虚半实的佛陀法相!法相双目微垂,右手抬起,五指张开,掌心向外,对着那轰然砸落的魔焰流星,轻轻一推。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狂暴的能量对撞。
那毁天灭地的魔焰流星,在接触到佛陀法相手掌的瞬间,仿佛陷入了另一个时空。流星表面狂暴的魔焰迅速黯淡、熄灭,庞大的体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压缩、凝练,最终化作一枚拳头大小、光华内蕴的暗红色晶珠,静静地悬浮在佛陀法相的掌心之上,再无半点威胁。
天地间,一片死寂。厉千绝脸上的狂笑彻底僵住,猩红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骇然!“你是……!” 他死死盯着无尘身后那尊宝相庄严的佛陀法相,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你是……不……不可能!‘他’早就……”无尘缓缓睁开眼,身后的佛陀法相也随之消散,那枚暗红晶珠落入他手中,被他轻轻一握,便化为虚无。他看向空中脸色变幻不定的厉千绝,目光清澈依旧,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沧桑。“厉施主,往事已矣。故人已逝,何必执着。” 无尘的声音带着一丝极淡的叹息,“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吧。这位女施主与令兄,自有其缘法,强求不得。施主请回。”
厉千绝死死盯着无尘,胸膛剧烈起伏,周身魔气翻腾不定,显然内心正经历着剧烈的挣扎。震惊、愤怒、不甘、忌惮,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他眼中交织。他看看无尘,又看看被我紧紧抓住手臂、依旧坚定挡在我身前的夏夕,最后,目光落在我满是戒备和疏离的脸上。
忽然,他扯出一个极其冰冷、甚至带着点自嘲意味的笑容。“呵……有意思。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不再看无尘,猩红的眸子锁定我,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危险意味,“小东西,看来你找了个不错的靠山。不过,本尊看上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我们……来日方长。”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暗红流光,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西北方向的夜空尽头,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那令人窒息的滔天魔威,也随之消散。天地间,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夜风呜咽,和土地庙周围一片狼藉的景象,诉说着刚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对峙。我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被夏夕一把扶住。他手臂坚实有力,支撑着我,目光却依旧紧紧盯着无尘,充满了震撼和更深的疑虑。无尘缓缓转身,脸色比刚才苍白了一丝,额间那点朱砂似乎也黯淡了些。他对着我们微微颔首:“二位受惊了。魔尊已退,今夜应无事了。”
“大师……” 我声音干涩,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问起。无尘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但他没有解释,只是走到篝火余烬边,重新添了些干柴,让火重新燃起。“坐吧。” 他示意我们坐下,自己也在火边盘膝坐下,闭上眼,开始调息。显然,刚才看似轻松化解厉千绝一击,对他并非毫无消耗。
我和夏夕对视一眼,也默默坐下。夏夕依旧紧紧挨着我,手不曾松开,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篝火重新带来暖意,但气氛却比之前凝重了许多。
【叮!检测到攻略对象【厉千绝】情感剧烈波动!魔尊的“玩具”升级为“必须得到的挑战”,且因无尘的出现触及过往隐秘,情感复杂化。危险与机遇并存。】厉千绝的好感度竟然还涨了?而且变得更加复杂?果然是个变态!无尘的出现,似乎勾起了他某些不愿提及的过往。
【叮!检测到特殊存在【无尘】对宿主关注度提升。当前状态:高度关注(因果牵连/故人影子/变数观察)该目标与【清渊仙尊】存在潜在关联,与【厉千绝】存在未知过往,与宿主存在深层因果线。建议宿主谨慎接触,尝试获取信任与信息。】
无尘果然不简单!他和清渊、厉千绝都有关系?还和我们的因果有关?我悄悄看向正在调息的无尘。火光下,他清俊的侧脸平静无波,眉宇间那点朱砂,此刻看去,竟隐隐有几分悲悯与孤寂。
“大师……” 我终于忍不住,轻声开口,“您方才说的‘故人’……是厉千绝认识的人吗?您和厉千绝……以前见过?”无尘缓缓睁开眼,没有立刻回答。他目光投向跳跃的火焰,仿佛透过火焰,看到了极其遥远的过去。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仿佛来自时光彼岸的怅惘。“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低声说,像是在对我们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贫僧的……师尊,与魔尊厉千绝的……生父,曾是至交好友。”仙魔不两立,佛魔更是死敌,怎么可能是至交?“很惊讶,是吗?” 无尘看向我们,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苦涩的弧度,“但事实便是如此。那时,仙、魔、佛、妖,虽有纷争,却也有交流。师尊他……心怀慈悲,认为众生皆有佛性,魔亦如是。他游历四方,于九幽魔域边缘,结识了当时的魔域太子,厉千绝的生父,厉战天。厉战天虽是魔,却豪迈不羁,重情重诺,与师尊脾性相投。他们曾一同探索上古遗迹,共抗强敌,甚至……一同论道。师尊以佛法化解其心中戾气,厉战天则以魔道展现力量真谛。他们亦敌亦友,相互砥砺,成就了一段……不被世人所容的友谊。”
“后来呢?” 我追问,被这段秘辛深深吸引。夏夕也听得入神,暂时放下了戒备。“后来……” 无尘眼神黯淡下来,“后来,魔域内乱,厉战天遭至亲背叛,身陷重围,道侣为护他而死,他自己也身负重伤,濒临陨落。师尊闻讯,不顾佛门戒律与世人非议,只身闯入魔域,想要救他。”“师尊赶到时,厉战天已是弥留之际。他将尚在襁褓中的厉千绝,托付给了师尊。他说……‘老和尚,我这一生,杀人无数,罪孽深重,不求宽恕。只求你看在往日情分上,将我这孩儿带出魔域,莫让他再沾染这肮脏血腥。是成佛,是成魔,由他自己选。’”“师尊答应了。他带着襁褓中的厉千绝,杀出重围,逃离魔域。然而,此事终究泄露。佛门震怒,视师尊为叛徒,要清理门户。魔域新主更是发布追杀令,誓要夺回魔子,永绝后患。师尊带着厉千绝,东躲西藏,既要躲避佛门追捕,又要防备魔域杀手。他悉心照料厉千绝,传他佛法,试图净化其魔性,导他向善。厉千绝天资绝世,无论佛法魔功,一学便会,进步神速。但他骨子里流淌的,终究是魔血,性格更是桀骜不驯,对师尊的管教时有叛逆。如此过了数十年。厉千绝长大了,修为渐深,却也愈发难以管束。他开始质疑师尊,质疑佛法,甚至暗中修炼被他生父封印的、属于魔域太子的传承魔功。师尊察觉后,痛心疾首,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执。厉千绝一怒之下,叛出师门,重回魔域,凭借其绝世天资和狠辣手段,很快站稳脚跟,最终……弑兄夺位,成了如今的魔尊。”
无尘讲述得很平静,但我却能感受到那平静之下,汹涌的悲哀与无奈。“那……大师的师尊呢?” 我问,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师尊……” 无尘闭上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厉千绝叛出后,师尊心灰意冷,自囚于‘镇魔塔’下,日夜诵经,为厉千绝,也为他自己赎罪。他说,是他没能教好那孩子,是他辜负了故人所托。百年后……师尊于塔中坐化,圆寂前,只留下一句偈语:‘佛魔一念,因果自担。’”
佛魔一念,因果自担。短短八字,道尽了无限的沧桑与遗憾。我终于明白,为何无尘会说“故人已逝”,为何厉千绝看到他的招式会如此震惊,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与痛?他也认出了,那是他“师尊”的传承。而无尘,就是那位心怀慈悲、却因此背负罪孽与遗憾的师尊的传人。他看着厉千绝,眼中除了佛门的悲悯,是否也有一丝对“师弟”的复杂情感?对那段无法挽回的过去的追忆?
“所以,大师您……” 我看着他额间那点朱砂,一个猜想浮上心头,“您继承您师尊的遗志,仍在……关注着厉千绝?”无尘睁开眼,目光恢复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谈不上遗志。只是师尊临终前,放心不下。他让我……若有机会,便看看他。看他是否……真的走上了不归路。也看看,是否还有一线……回头的可能。”“那您觉得,还有可能吗?” 夏夕忽然开口,声音冷硬。他对厉千绝全无好感,只有敌意。无尘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魔心深种,业力缠身。回头……难如登天。况且,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人看顾的孩子了。他是魔尊厉千绝,统御万魔,生杀予夺。今日他退走,非是惧我,只是……不愿面对那段过往罢了。”我心情复杂。没想到厉千绝那样狂傲不可一世的魔头,竟然有这样一段过去。他对我产生兴趣,是否也因为我身上,有某种特质,让他想起了那段早已被魔性淹没的、属于“人”的时光?“那大师您……” 我看向无尘,目光复杂,“您帮助我们,是因为……我和我哥,与厉千绝产生了纠葛?您想通过我们,影响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无尘看向我,目光清澈见底:“贫僧相助二位,确有机缘巧合,亦有故人因果牵连之故。但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目光在我和夏夕之间缓缓扫过,最后定格在夏夕眉心的位置(虽然被佛印遮掩),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是因为,在二位身上,贫僧看到了与师尊和厉战天前辈,相似的影子。”“不被世俗所容的羁绊,跨越生死的守护,以及……那缕纠缠不休、斩不断理还乱的……因果。”“贫僧想看看,你们的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也想看看,这冥冥中的一线生机,究竟在何处。”他的话,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我和夏夕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