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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有的是时间慢慢“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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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时喻在小院里提心吊胆地等了三天。
这三天里,他什么都没做——不是不想,是不敢。裴公子没再来,陈管家每天按时送饭,态度客气但不多话。整个别院安静得让人发慌。
温时喻把那半包薯片吃了,包装袋小心收好。能量饮料罐空了,他洗干净留着,说不定哪天能当个杯子。充电宝彻底没电,成了真正的“装饰石”。圆珠笔被裴公子要走一支,还剩两支,他像宝贝一样藏着。
第四天早上,温时喻正在院子里数蚂蚁——实在是没事干——陈管家来了。
“温公子,公子请您去前厅。”
温时喻心里咯噔一下。是生是死,就在今天了。
他跟着陈管家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间宽敞的厅堂。裴昭桁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个白瓷小碟,正用手指捻着碟里的东西。
“来了?”裴昭桁抬头看他,表情平静,“坐。”
温时喻战战兢兢地在下首坐下。
“你写的法子,我让人试了。”裴昭桁把白瓷碟往前一推,“看看,这是不是你所说的‘精盐’?”
碟子里是一小撮白色晶体,细腻如雪,在晨光下微微发亮。
温时喻小心地沾了一点尝了尝——咸,纯粹的咸,没有粗盐那种苦涩的后味。
“成了!”他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太激动,赶紧收敛,“我是说……这确实是我们岛上的精盐。”
裴昭桁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法子确实有用。用粗盐重新溶解、过滤、再结晶,得到的盐比贡盐还要细腻。”
温时喻松了口气,感觉后背的冷汗终于干了。不用去诏狱了,至少暂时不用。
“不过,”裴昭桁话锋一转,“这法子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费时费工。”裴昭桁敲了敲桌子,“溶解要柴火,过滤要细布,结晶还要时间。算下来,一斤粗盐只能得七两精盐,成本翻了三倍不止。”
温时喻愣住了。他光想着技术可行,忘了经济性这回事。
“那……那可以改进工艺!”他急忙说,“比如用多层过滤,提高效率;或者建专门的晒盐场,用太阳能……用日晒蒸发,省柴火;还可以……”
“还可以什么?”裴昭桁好整以暇地问。
温时喻脑子飞快转动:“还可以开发新产品!比如加碘盐!我们岛上老人说过,盐里加一种叫‘碘’的东西,吃了不得大脖子病!”
“大脖子病?”裴昭桁挑眉,“你说的是瘿病?”
“对对对!就是脖子肿大的病!”温时喻点头如捣蒜,“加碘盐能预防!”
裴昭桁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温时喻,你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温时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干笑。
“罢了。”裴昭桁站起身,“精盐的法子虽不实用,但确实新鲜。按约定,你可以留下了。”
温时喻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多谢裴公子!”
“别高兴太早。”裴昭桁走到他面前,“留是留下了,但身份问题还没解决。你在大盛没有户籍,就是黑户,走到哪儿都是麻烦。”
“那……那怎么办?”温时喻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我给你两个选择。”裴昭桁竖起两根手指,“第一,我给你弄个假户籍,你爱去哪去哪,但若是被查出来,流放十年起步。”
“第二呢?”
“第二,留在我这儿。”裴昭桁看着他,“以‘海外奇人’的身份,做我的……嗯,算门客吧。我帮你解决户籍问题,你帮我做些有趣的东西。”
温时喻想都没想:“我选二!”
傻子才选一。流放十年?那还不如直接挖矿。
“想清楚了?”裴昭桁似笑非笑,“做我的门客,可没那么轻松。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没问题!”温时喻拍胸脯,“只要不犯法……不违反大盛律法,我什么都做!”
“那好。”裴昭桁满意地点点头,“第一件事,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你这身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温时喻脸红了。这几天提心吊胆,确实没好好洗漱。
“陈管家,带他去浴房,用上好的澡豆。”裴昭桁吩咐完,又补充一句,“对了,你那‘肥皂’虽然失败了,但澡豆还是能用的。要不要试试大盛版的?”
温时喻连忙点头。
浴房在后院,是个单独的小房间。一个大木桶,热水已经备好,旁边小几上摆着几个瓷罐。陈管家指了指其中一个:“这是澡豆,公子请用。”
温时喻好奇地打开,里面是淡黄色的粉末,带着草药香气。他舀了一勺放进水里,粉末很快溶解,水变成了淡黄色。
泡进热水的那一刻,温时喻几乎要哭出来。太舒服了,这几天的疲惫和紧张都被温热的水流带走。
他搓洗身体时,发现这澡豆去污效果确实不错,就是泡沫少了点。要是他的肥皂成功了,肯定比这强……
洗完澡,换上陈管家准备的衣服——淡青色长袍,棉布内衬,还有一双布鞋。温时喻站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那个完全古代装扮的自己,有种不真实感。
“还挺像那么回事。”他自言自语。
回到前厅时,裴昭桁正在喝茶。看到温时喻,他眼睛一亮:“人靠衣装,这话果然不假。”
温时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个动作在现代很平常,但在古人看来可能不太雅观,他赶紧把手放下。
“坐下喝茶。”裴昭桁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既然你留下了,有些规矩得跟你说说。”
温时喻正襟危坐。
“第一,这别院你可以自由走动,但主院的书房和卧房不要进。”
“第二,需要什么跟陈管家说,他会安排。”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裴昭桁放下茶杯,“不要对我撒谎。”
温时喻心里一紧。
“我知道你之前说的很多话都是编的。”裴昭桁语气平淡,“什么现世岛,一个月船程,人人会造肥皂……漏洞百出。”
温时喻张了张嘴,想辩解,却说不出口。
“我不在乎你从哪里来。”裴昭桁继续说,“我只在乎你有没有用。你有用,我就留你;你没用,我就送你走。明白吗?”
“……明白。”温时喻低声说。
“很好。”裴昭桁重新端起茶杯,“那么现在,跟我说说,你还会什么?”
温时喻大脑飞速运转。说什么?说什么既能展示价值,又不至于太超前?
“我会……改良造纸术。”他想起之前的承诺,“让纸更白更便宜。”
“哦?具体说说。”
“现在造纸是用麻、树皮之类的,对吧?”温时喻回忆着高中历史课的内容,“我可以加入稻草、竹子,成本更低。还可以改进漂白工艺,让纸更白。”
裴昭桁若有所思:“造纸术是工部管辖,民间不得私造。不过……我倒是可以弄个小作坊试试。”
温时喻松了口气,看来这个方向可行。
“还有呢?”
“还有……水泥。”温时喻说,“修路盖房子,比现在的灰浆牢固得多。”
“这个以后再说。”裴昭桁摆摆手,“先从简单的开始。造纸需要什么材料?”
温时喻列了个单子:稻草、竹子、石灰、大锅、细网……裴昭桁让陈管家一一记下。
“这些材料备齐要几天时间。”裴昭桁说,“这几天你就先适应适应。对了,识字吗?”
“识!”温时喻连忙说。
“那正好。”裴昭桁笑了,“我书房有些账本,你帮我核对核对。算是第一个任务。”
温时喻傻了。核对账本?他一个学文学的大学生,哪会这个?
“怎么?不会?”裴昭桁挑眉。
“会!会一点……”温时喻硬着头皮说。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温时喻就泡在裴昭桁指定的偏厅里,对着一堆账本发呆。账目是用毛笔写的繁体字——有些他认识,有些不认识;数字是大写的“壹贰叁肆”,看得他眼晕;最重要的是,古代的记账方式他完全不懂。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趴在桌子上哀嚎。
第三天下午,裴昭桁来了。
“账对得怎么样了?”
温时喻哭丧着脸:“裴公子,我实话实说,我真看不懂这些……”
“看不懂?”裴昭桁拿起一本翻了翻,“这不是很简单吗?进项、出项、结余。”
“可这些字……还有这记账方式……”
“哦,我忘了。”裴昭桁恍然大悟状,“你们岛上可能不用这种记账法。那你们用什么?”
温时喻灵机一动:“我们用表格!横竖线画成格子,分类记账,一目了然!”
“表格?”裴昭桁来了兴趣,“画给我看看。”
温时喻拿过纸笔——这次他用了圆珠笔,反正已经暴露了——画了个简单的收支表格,横列是日期、项目、收入、支出、备注,竖列是具体条目。
裴昭桁看着那张表格,眼睛越来越亮:“这个……确实清楚。”
“对吧!”温时喻得意了,“而且我们还会用阿拉伯数字……就是一种更简单的数字写法,记账更快。”
他在旁边写下0到9,以及简单的加减符号。
裴昭桁看了很久,久到温时喻又开始心虚。
“这些,也是你们岛上的?”裴昭桁问。
“是……是啊。”温时喻硬着头皮说。
“有意思。”裴昭桁把那张纸折好收起来,“账本不用对了,你把这些‘表格’和‘数字’的用法详细写下来。写清楚,有赏。”
温时喻眼睛一亮:“什么赏?”
“赏你……”裴昭桁想了想,“赏你一顿好吃的。陈管家说你这几天吃饭都不香,是想家了吧?”
温时喻鼻子一酸,连忙低下头:“没、没有。”
“行了,写吧。”裴昭桁拍拍他的肩,走了。
温时喻坐在那里,愣了好久。
这个裴公子,时而威严吓人,时而又体贴细心,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不过有赏总是好的。温时喻振作精神,开始详细写表格制作方法和阿拉伯数字的用法。他写得很仔细,还举了几个例子,足足写了五张纸。
写完时,天已经黑了。陈管家来叫他吃饭,这次不是在偏厅,而是在一个小花厅。
桌上摆满了菜,有鱼有肉有蔬菜,还有一壶酒。
“公子说,这是给您的赏。”陈管家说,“请慢用。”
温时喻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满桌佳肴,忽然有点想哭。
穿越过来这么多天,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安全。
他倒了杯酒,尝了一口,辣得直咳嗽。但暖流从喉咙一直流到胃里,很舒服。
“爸,妈,”他对着空气轻声说,“你们儿子现在挺好的,有吃有住,还有个不太坏的上司。别担心。”
他知道他们听不见,但还是想说。
吃完饭,温时喻在院子里散步消食。月色很好,洒在青石板上,像铺了一层霜。
他走到小池塘边,看着水里的倒影。那个穿着古装、长发束起的年轻人,既熟悉又陌生。
“温时喻,”他对自己说,“你得活下去。不止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好。”
然后,想办法回家。
虽然不知道希望有多大,但总要试试。
他转身回房时,没注意到远处的回廊下,裴昭桁正静静地看着他。
“公子,查过了。”陈管家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东海往东,没有叫‘现世岛’的地方。各大商行、水师,都没听说过。”
“嗯。”裴昭桁应了一声,眼睛还看着温时喻的背影。
“此人来历不明,恐怕……”
“我知道。”裴昭桁打断他,“但他会的东西,确实有趣。表格、数字、精盐法……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物件。”
“公子的意思是?”
“先留着。”裴昭桁转身,“派人盯着,看他平时都做什么,说什么,有什么异常。”
“是。”
裴昭桁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他今天吃饭时,是不是对着空气说话了?”
陈管家愣了一下:“老奴没注意……”
“我看见了。”裴昭桁笑了笑,“像是在跟谁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人啊,秘密真多。”
他摇着扇子走了,留下一句话飘在夜风里:
“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慢慢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