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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偷·情 ...

  •   雨下得像是天被捅了个窟窿。

      香港的雨季在这一天达到了顶峰,狂风裹挟着暴雨,狠狠拍打着江氏集团顶层的落地窗。会议室里冷气十足,与窗外的闷热潮湿形成了两个世界。

      叶婧梦提前十分钟到达,黑色西装裙,同色细高跟,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她今天特意早到,因为昨晚收到江凛宴那条“记得穿暖和点”的信息后,她鬼使神差地在西装外加了一件浅灰色的羊绒开衫。

      会议室里只有她和助理,江氏团队尚未到场。她翻看着今天的谈判文件,却发现自己难以集中注意力。手机屏幕上,昨晚与江凛宴简短的对话还停留在那里,那声“谢谢”和他关心的回复,让她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柔软。

      九点整,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但走进来的不是江凛宴,而是他的助理李明,脸色异常凝重。

      “叶总,”李明的声音有些急促,“今天的谈判可能需要改期,江总临时有急事。”

      叶婧梦皱眉:“什么急事?我们昨天不是说好了今天要敲定最终方案吗?”

      “是...是江总的爷爷,”李明艰难地说,“今早出了车祸,送医不治,刚刚...去世了。”

      叶婧梦手中的文件啪嗒一声掉在桌上。江老爷子?那位德高望重的江氏创始人?她记得小时候见过几次,是个严肃但偶尔会对孩子们露出慈祥笑容的老人。

      “怎么会...”她站起身,“在哪家医院?我去——”

      话未说完,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江凛宴站在门口,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和西装下摆滴落,在地板上汇成一小滩水渍。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被抽走了。

      “江总,”李明慌忙上前,“您怎么来了?不是说好我通知叶总改期——”

      “不用改期。”江凛宴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他一步步走进会议室,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拖着镣铐,“继续谈。”

      “江凛宴,”叶婧梦忍不住开口,“今天不该谈工作,你需要——”

      “需要什么?”江凛宴猛地转向她,眼中突然燃起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怒火,“需要你们叶家的同情?还是需要听你说一句节哀顺变?”

      叶婧梦被他的语气刺痛:“我只是想表达关心,毕竟江爷爷他——”

      “别在我面前提他!”江凛宴突然提高音量,一拳砸在会议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桌上的水杯被震倒,水洒了一地。“你不配提他!”

      整个会议室陷入死寂。江氏的团队成员面面相觑,无人敢出声。叶婧梦的助理紧张地看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凛宴,我知道你很难过,”叶婧梦努力保持冷静,“但你不该把情绪发泄在我身上。今天的谈判可以改期,等你处理完家事——”

      “家事?”江凛宴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痛苦和讽刺,“对,家事。我爷爷死了,被车撞死的,而肇事司机逃逸了。你猜猜看,警察在现场找到了什么?”

      叶婧梦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什么?”

      江凛宴从湿透的西服内袋掏出一个透明证物袋,狠狠扔在桌上。袋子里是一枚精致的袖扣,银质,上面有细小的雕刻——那是叶氏集团高管的定制袖扣,叶婧梦曾在公司年会上见过类似的款式。

      “这枚袖扣是在事故现场找到的,”江凛宴的声音开始颤抖,不是悲伤,而是愤怒,“距离爷爷被撞的地方不到五米。而昨晚,你们叶氏的一位高管,张副总,他的车刚好在附近维修点做了喷漆,理由是‘轻微刮擦’。”

      叶婧梦的大脑一片空白。张副总?那个跟着父亲多年的老臣?她突然想起,昨晚父亲确实提过张副总要请假几天,理由是家里有事...

      “不,”她下意识地否认,“这不可能是张副总,他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江凛宴一步步逼近她,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不可能撞死人?还是不可能逃逸?叶婧梦,你们叶家为了抢项目,已经不惜杀人了吗?”

      “江凛宴!”叶婧梦也提高了声音,“你冷静一点!这只是巧合,张副总他——”

      “巧合?”江凛宴打断她,眼中满是血丝,“好一个巧合。事故发生在你们叶氏和我们江氏竞争最关键的时候,证物指向你们叶氏的高管,维修记录完美对应时间——这一连串的巧合,你信吗?”

      他离她太近了,近到她能看见他眼中的痛苦和愤怒,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雨水顺着他额前的碎发滴落,滑过他紧抿的嘴唇,最终落在地板上。这个永远冷静自持,永远游刃有余的男人,此刻就像一头受伤的困兽,随时可能崩溃。

      “江凛宴,你听我说,”叶婧梦试图让他冷静下来,“这件事我会查清楚,如果真是张副总做的,叶家绝不会包庇他。但现在,你需要先处理江爷爷的后事,我们需要证据,不能仅凭一枚袖扣就下定论——”

      “我们?”江凛宴嗤笑一声,那笑声冷得刺骨,“叶婧梦,从今天起,没有‘我们’了。叶家和江家,只有你死我活。”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刺进叶婧梦的心脏。她看着江凛宴,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突然感到一阵窒息。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她的声音也开始颤抖,“十年了,江凛宴,你就这么不了解我?你认为我会做出这种事?认为叶家会做出这种事?”

      江凛宴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叶婧梦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哪怕是一句质疑也好。但他最终只是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冷硬如铁:

      “出去。”

      “江凛宴——”

      “我让你出去!”他突然转身,一拳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的手瞬间红肿起来,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在我还能控制自己不伤害你之前,离开这里。”

      叶婧梦站在原地,看着这个陌生的江凛宴,心中一片冰凉。她知道,此刻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悲伤和愤怒已经蒙蔽了他的理智,任何解释在他看来都只是狡辩。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自己的文件和包,走向门口。经过他身边时,她停下脚步,轻声说:

      “江凛宴,我为你爷爷的事感到难过,真的。等事情查清楚了,你会知道,叶家是清白的。”

      江凛宴没有回应,只是背对着她,肩膀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压抑的情绪。

      叶婧梦最后看了他一眼,推门离开。走廊里,她靠在墙上,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助理担忧地看着她:“叶总,您没事吧?”

      “没事,”她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回公司。立刻联系张副总,我要见他。”

      “但是张副总今早请假了,电话也打不通。”

      叶婧梦的心沉了下去。这太巧合了,巧合得令人不安。

      回到叶氏,她第一时间冲进父亲办公室。叶振华正在接电话,脸色凝重。看到她进来,他匆匆挂断电话。

      “你知道了?”叶振华问。

      “江凛宴刚才在会议上说的,”叶婧梦急切地问,“爸,张副总到底在哪里?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和他有关?”

      叶振华长叹一声,揉着太阳穴:“警方已经联系我了。张副总昨晚确实在事故现场附近,他的车也确实做了喷漆。但他坚持说没有撞到人,只是不小心刮擦了护栏。”

      “那袖扣呢?为什么他的袖扣会在现场?”

      “他说不知道,可能是之前掉在那里的。”叶振华站起身,走到窗边,“但问题是,警方调取了监控,事发时段的录像刚好故障,什么也没拍到。现在所有的间接证据都指向张副总,而江家已经对媒体放话,要叶家血债血偿。”

      叶婧梦感到一阵无力:“江爷爷他...真的是被撞死的?”

      “法医初步鉴定,死因是头部受到重击,符合交通事故特征。”叶振华转身看她,“婧梦,我知道你和江凛宴...有交情。但现在情况很复杂,江家已经认定是我们做的,任何解释在他们看来都是狡辩。”

      “可如果真是张副总做的,我们也不能包庇他!”叶婧梦激动地说,“那是人命啊!”

      “我知道,”叶振华的声音疲惫,“我已经让律师配合警方调查了。但婧梦,你要做好准备,无论真相如何,叶家和江家这仇,是结下了。”

      窗外,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拳头。叶婧梦看着窗外的雨幕,突然想起江凛宴浑身湿透的样子,想起他颤抖的声音,想起他眼中深不见底的痛苦。

      手机震动,她低头看去,是江凛宴发来的信息,只有短短一句话:

      “叶婧梦,我们完了。”

      她盯着那七个字,眼前渐渐模糊。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许久,最终一个字也没有回。

      她知道,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再难修复。就像这场大雨中的香港,即使雨停了,那些被冲刷过的痕迹,也会永远留在那里。

      而她与江凛宴之间,那道本就脆弱的桥梁,在今天彻底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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