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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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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似乎并没有因一场突如其来的缘分被打搅。
但她们彼此知晓,那实则是鹅卵石击打后的水面,漾着圈圈水波。
南寻禾照旧是日日前去祭祀朝拜,她的生活里长久地弥漫着香火的气味。
而现在不同了,不再总是寺庙烧香的冷湿,却是混杂了些许烟火气。
南寻禾时常有意无意地打听着东边的那位灯匠,又渐渐演变成在仪式结束后绕道而行,只为多瞥见一眼那个温暖的小铺。
那间铺子的灯熄得比原先晚了,不知是因为手作人的忙碌,还是特意而留。
兴许都有吧。
“不进来坐坐吗?”
南寻禾心中一惊。
是文若烟邀她到作坊里歇脚。
“平日里不常打扫,”文若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收拾好桌边散落的杂物,“祭司见笑了。”
南寻禾只道:“无妨。”
这间手工作坊虽显杂乱,但同时也体现得朴实。
各式各样的河灯摆放在木架上,有些甚是少见的样式也于此陈列着。
“灯娘最近很忙吧?”
南寻禾似觉尴尬,便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还好,习惯了。”
“灯娘真是心灵手巧,”南寻禾望着形态迥异的河灯,却发现自己大多不认得,“这莲花灯甚是漂亮。”
“多谢祭司夸赞了。”
文若烟用手指摩挲着片片薄如蝉翼的花瓣。
“自古以来,河灯一直寄托着渔村人对幸福生活的向往。”
文若烟若有所思道:
“当然不同的河灯用处也大不相同。”
“例如这常见的莲花灯,通常以用来超度魂灵。”
“还有那船形灯,是向海神祈福所用的。”
“至于敬神灯,寺庙中该是多见的。这是供奉河神的。”
“不过我也仅限于将它们制造出来,”文若烟看向南寻禾,“具体还得是为祭司所用。”
可南寻禾的注意力并不在灯上,而是在人上。
她很少在意他人的外貌,但文若烟独独吸引了她。
而文若烟只是沐浴于琥珀色的灯光里,像一只易碎的瓷器。
她肤色偏白,大抵是常年待在作坊中所致。那双眉眼细长浅淡,眼尾微垂,唇色偏白。她整个人似乎都是白玉色的,略带疏离。
她总挽着低髻,取一只素银发簪固定。但劳作时偶尔落下几缕碎发,在额前飘飘荡荡,倒显清隽。
腕骨有些突出,左手腕戴了一条深色木珠手串,亦是很干净的搭配。
但她手指稍有泛白,指尖还残留着浅浅的疤痕。
文若烟大概也意识到南寻禾的目光。
“手艺活难免落下些伤痕,”文若烟语气轻松,“这算是有纪念意义的烙印。”
南寻禾点点头:“辛苦了,灯娘”
文若烟笑笑道:“本职工作罢了。”
月色流转,银灰色的光线在窗台上印下竹林的影子。
“灯娘可曾听说一个传闻?”
文若烟不解。
“相传三年前一对兄弟出海失联,渔船残骸却是无影无踪。”
“于是村子里就按习俗立了海桑树,草草了事。”
“可我总觉蹊跷。”
南寻禾继续说道:
“近日收拾奶奶的遗物时,发现一本手记。”
“其中的几页内容甚是诡异,记录了那对兄弟出海前曾多次偷偷修补一艘废弃渔船,还于其尾部刻上海岛图案。”
“我前些日子询问了老者们,可他们大多对此讳莫如深。”
南寻禾道出自己最后的请求。
“灯娘是否了解哪位老者知晓其中的隐秘?”
文若烟思索片刻:
“我只知道西边住着一位长者,是个疯子。”
“但有时,这类人或许意味着更加清醒。”
她补充道。
南寻禾叹了口气:“那便先前去看看吧。”
“祭司,”文若烟感到疑惑,“封海祭尚是结束不多日,又将迎来渡月节。
“这时去追寻一个不知是否真实的失事案,会不会有点……不切实际?”
封海祭是年前的最后一个节日,也是最后一批渔获祭神之时。那之后,渔村进入禁渔期,直到来年开春。其目的是给大海休养生息的时间。
这是渔村的两大典礼。
南寻禾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
“我所做的,都是为了保佑村落的平安顺遂。因此哪怕只是一点痕迹,我也要拼尽全力抓住。”
“若灯娘不愿同行,那便当作我从未提及吧。”
次日清晨,南寻禾如约踏上独自向西而行的路程。
聚落多数集中在南边、东边,越往西北去,人烟就越是稀少了。大自然开始展示它原始的模样。
天地皆是一片广阔的苍茫。
海风卷来凉意,南寻禾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一件夹袄适时地披到南寻禾肩头,她震惊地回过头,却见文若烟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你……”
下意识的称呼令两人都有一瞬的怔愣。
“天凉,”文若烟淡淡地笑了笑,“记得保暖。”
南寻禾只报以微笑。
她们并肩同行。
清风的吹拂使得长袖飘然,相互纠缠。
那么呼吸便也缠绕在一起,含糊不清,裹上了蜜色的轻纱,叫人陶醉。
“我们到了。”
充斥着粉雾的幻梦顷刻破碎,南寻禾被扯回现实。
横立在她们面前的是一扇老木门。
许是受潮,木纹早已黯淡。门板斑驳,漫着发霉的气息。
“嘘——”
文若烟对南寻禾比了个手势。
如此,两人便是恭敬地伫立在门前。
文若烟深吸一口气,伸手轻扣门环。
沉闷的“咚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