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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踏入纯血圈子是很艰难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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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缕阳光才刚刚爬上窗棂,楼梯下储物间窸窸窣窣的声音把我从梦里拽出来一半。
我迷迷糊糊想翻身,却发现被子不见了,想必是早被我踢到地毯上了。强撑着睁开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的眼皮,晨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正好落在我乱蓬蓬的金发上。
门锁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声。我眯起眼缝,看见房门被推开一条缝。先是一对硕大的、蝙蝠般的耳朵探进来,接着是多莉网球般的眼睛,在昏暗的晨光里像两颗深色的玻璃珠。
“小主人。”多莉用气声唤道,“该起床了,早餐要凉了。”
我咕哝一声,翻了个身。
多莉扯了扯我睡衣的袖子:“今天是您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多莉说好要带你熟悉庄园的。”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多莉的耳朵焦虑地抖了抖。她光着脚像猫一样溜到我床边。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和烤面包的香气——她肯定已经起床忙活好几个小时了。
“您昨天答应多莉的,”她凑得更近些,冰凉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腕,“说今天一定会按时起床。”
我咕哝着把头埋进枕头:“再等我五分钟……不……二十分钟……”
多莉还说了些什么,不过我已经进入深度睡眠,什么都听不见了……
“哗啦!”
窗帘猛地拉开,清晨的阳光像一盆冷水泼在我脸上。与此同时,我那个该死的闹钟跳到半空中,开始用最刺耳的声音尖叫:“懒惰!可耻!懒惰!可耻!”
“梅林的胡子!”我弹坐起来,心脏狂跳。
多莉站在晨光里,微微鞠躬,身上那条洗得发白的旧茶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很抱歉采取必要措施,小主人。早餐要凉了。”
我揉着眼睛想看清她,她却已经转身去开衣柜了。魔杖轻轻一挥,我的长袍就整齐地飞过来,衬衫的扣子甚至自己扣好了大半。
“南瓜馅饼在楼上,刚出炉。”她背对着我说,声音里有一丝藏不住的得意,“小主人请快点穿好衣服下楼享受早餐吧。”
刚才的声响已让我睡意全无,麻利跳下床套上衣服:“我知道了,谢谢你,多莉。”
多莉是塞尔温庄园的家养小精灵。说真的,我从小跟随父亲住在麻瓜小镇里,还从未见过这么稀奇的事情,以至于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有时还会被她吓一跳。
我很少能接触到魔法世界的东西,最多是听父亲口头讲故事。我对那些奇妙而又危险的事物愈加感兴趣。
我未从见过我的母亲,我只知道她是塞尔温家族的成员,也是一位杰出的女巫。父亲说我会成为和母亲一样优秀的人。
八岁这年,我被母亲带到了塞尔温庄园生活,理由是我已经到了学习魔法的年龄。与亲爱的父亲和从小生活的地方分离的感受是很痛苦的,可直到我站在塞尔温庄园大门前,那种痛苦便消失云散了。
那是一座古老而又神秘的建筑。面前是两扇黑铁大门——如果你还能称之为“门”的话。那更像是用荆棘和龙骨熔铸而成的巨兽肋骨,每一根栏杆都扭曲成痛苦的弧度,顶端是矛尖般的锐利。
透过栏杆的缝隙,能看见一条灰白色的鹅卵石小径,像一条死蛇般蜿蜒着消失在远处浓得化不开的雾气里。小径两侧本该是草坪的地方,长满了齐腰高的、铁灰色的蓟草,每一株的尖刺上都挂着湿冷的露珠。
这让从小生活在欢快甜蜜的世界的我大为震撼,这里的空气冷的可怕。虽然是烈日炎炎的夏天,我裸露的手臂上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庄园内部庞大到令我感到晕眩,古典装饰的墙上挂着几幅画像,里面的人竟然会动,后来我知道那是塞尔温家族的祖先。
这么大的房子里面竟然没有仆人,正当我四处乱看时,“啪”的一声响动吸引了我,一个长相奇特的小精灵出现在我眼前。她有着尖长的耳朵,像鹅卵石一样大的眼睛。她告诉我她叫多莉,是这里的家养小精灵。母亲在房间里等我,便带我上了楼。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母亲,她身着一袭洛可可风格的晨礼服,整个人散发出优雅的气质,那是理性又让人舒适的优雅。像我看过的十九世纪文学家写的小说里面的人物一样。
回过神来的我,有些局促的攥着麻瓜衬衫的衣角,手心不知何时附上一层薄薄的汗水。“噢,亲爱的,过来让我看看,我的女儿。”她的声音是温柔的,不像表面那么庄重,反而带有一些慈爱。
我有些紧张的走到她面前,她抚摸着我的肩膀,动作是那么的轻柔,那么的温暖。第一次见面总是生疏的,可我们是母女,是全世界最亲密的关系,是从骨子里带来的吸引力。
“我心爱的宝贝,你长得可真漂亮,眼睛像我,是翠绿色的。”母亲带着笑意夸赞我,满心满眼都是我,我沉迷在她的温柔乡里,“你喜欢我吗,亲爱的赛缇洛。”
“喜欢!非常喜欢!妈妈!我很喜欢你!”我的喜悦溢于言表,我兴奋地点了点头,用行动证明我有多喜欢。刚才那股刺骨的寒冷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温暖,沁入人心的温暖。
我很快和母亲亲密起来,她温柔又善良,好像全世界所有褒义词用在她身上也不为过。她的身上总是散发出芬芳的气息,她的房间也是那么的温暖,大片的阳光透过窗户撒在地板上,那是整个庄园最美好的地方。
不过,庄园里还有其他成员,老塞尔温和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表哥——茨维诺·塞尔温,他只比我大了几个月。老塞尔温对我的到来没什么感觉,他总是那副冷冰冰的死鱼脸,而他的儿子则很好的继承了他的传统——那该死的死鱼脸。
我愿称这两人为“被博格特附身的石像”。那是我在一本魔法书里看到的,我所有的魔法知识几乎都来自于那本书,不过那其实是麻瓜写的。
回到现在,我已经在沉思中结束了早餐。没错,因为根本没人陪我吃早餐。这座庄园静悄悄的,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我也不例外,散步着来到了花园。
晨光还未完全驱散薄雾,花园像一幅刚刚从露水中浮出的印象派画作。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剪过的青草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老玫瑰从暗处飘来的甜。
左手边是玫瑰园。这是整个花园的心脏,也是最骄傲的部分。不是现代花圃那种整齐划一的方阵,而是一个由略微起伏的草坡和矮黄杨树篱构成的迷宫。空气中花香浓得几乎有了重量,黏在皮肤上,渗入呼吸里。
庄园大是大,好是好,可是很无聊,因为没人陪我玩。除了在花园遛弯,我想不到任何用来消遣的方法。
我在庄园外的树林里找到几只小兔子,通体白色,小的惹人怜爱。我把它们带回庄园里养着,包括它们不知道怎么受伤的妈妈,就养在花园里。我给它包扎伤口,给它们喂胡萝卜,它们最喜欢吃胡萝卜,要切成一厘米的正方型长条。
兔子妈妈的伤逐渐好了起来,我也逐渐适应塞尔温庄园的生活,虽然每天都大差不差。被多莉或者那该死的闹钟叫起来,迷迷糊糊去吃一个人的早餐,吃完在花园里散散步,陶冶一下情操,顺便照顾一下我的兔子。
午后的时光是我喜欢的,我可以在母亲的书房里找几本我感兴趣的魔法古籍,学着麻瓜电影里面的样子,端着一杯咖啡在阳光下享受生活。母亲有时会跟我一起看,不过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房间里,我不敢也不想去打扰她,麻瓜们总说,一直黏在一起的两个人无论多么亲密,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相看两生厌。
这天我在房间里摆弄着我从家里带来的麻瓜小玩意儿,门外有人敲响了我的门,接着是母亲温柔的声音传来,“亲爱的,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妈妈。”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跑到门口去迎接母亲。
房门被推开,母亲走了进来,先是抚摸我的脑袋,接着又轻轻捏我的脸。“亲爱的,妈妈有话要跟你说,”她拉着我的手来到床边坐下,“宝贝,今天下午庄园要来几位客人,我来提前告诉你一声。”
“客人?妈妈,是谁呢?”我还是第一次要面见其他纯血家族,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内心波涛汹涌。
“是诺特先生和诺特少爷要来拜访,沙菲克小姐也会顺便过来看一下,艾丽娅是你表哥很好的朋友,不用紧张,宝贝。”我听着母亲说出的那些姓氏,脑海中疯狂的在昨天下午看的那本《纯血名录》里搜索对应家族。
诺特我记得,那是一个古老而又神秘的纯血统家族,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而沙菲克,我不记得了,或许没有诺特出名,不过听起来感觉也差不多。
“宝贝?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母亲的声音在我耳边逐渐清晰,我的思绪也终于被拉了回来。
“抱歉,妈妈,我在想这两个家族呢,我好像在书里看到过,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呢?”我把心中的疑惑传达给了母亲。
“老诺特呢,跟你叔叔差不多,不怎么爱说话,看上去冷冰冰的。西奥多嘛,他跟你同龄,这个孩子很聪明,就是不怎么爱说话,他的母亲在前些年因病去世了,你要好好跟他相处,知道了吗”
我用力点了点头。
“至于艾丽娅,她有些小脾气,不过人还是不错的,只是比较直率,你要好好善待她。”
“我知道了,妈妈,我会好好对待他们的,我会成为他们的朋友对吗?”我忍不住向妈妈提问,这么多天苦日子终于要熬出头了,我的内心止不住的兴奋。
“当然,孩子,只要你用心与他们交往,一定会跟他们成为好朋友的。”妈妈摸着我的脸,给予我极大的肯定。
整个上午,我都沉浸在对新朋友的幻想,和对未来充实的现生生活的期待。我早早的吃完午餐,回到房间把自己收拾利落,长发认真的盘起,长袍整理的一尘不染,这样会给他们留下好印象对吧。
我趴在窗台上向外张望,虽然我从书籍里了解到,巫师可以利用壁炉在各个地方来回跳转,不过没有亲眼见到,我还是不会相信在那种地方竟然能钻出一个人来。
然后我就见到了,我亲眼看见壁炉里冒起绿光,接着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为首的是一个严肃的男人,想必他就是诺特先生。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个瘦弱的男孩子,他脸色白的吓人,像是生病了,整个人摇摇欲坠,却又带着冷冰冰的漠视眼神。
我向诺特先生行了礼,他高贵的眼神才终于转向我,在我身上短暂的停留了几秒钟,朝我颔首,便转向其他人。那个男孩更甚,看都没看我一眼,不过正好省去了跟他打招呼。
我站在沙发旁边听着他们嘘寒问暖,这个时候,我才真切的意识到我是从麻瓜世界来的。我好像根本融入不进去他们的交谈,或许是他们根本不把我当回事。
那个男孩似乎跟我一样,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冷漠的看着。如果说我是融不进纯血圈子的麻瓜,那他就是被纯血圈子踢出来的真纯血。
母亲向我伸手,示意我坐在她身边。我却被现场的气氛压的喘不过气,“抱歉,妈妈,我有些不舒服,可以回房间休息一下吗?”
母亲关切地询问我哪里不舒服,我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便跑了出去。我扶着门框大口喘着气,刚才的感觉像是被扼住了喉咙,那是我从未有过的窒息感。
我迫切地想找点事做,好让我忘记刚才的画面。我并没有回到房间,而是绕路走进厨房拿了一根胡萝卜,用刀子切成合适的大小,装进盘子里带了出来。
我来到花园,弯下腰寻找着我最好的朋友们 。不一会儿它们就出来了,跳到我的手心上亲昵地朝我撒娇,用它们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我的手心。我蹲下身子把它们放在腿上,拿起一小条胡萝卜喂它们。
正当我的心灵被渐渐抚慰时,我感受到一道强烈的目光,那股无力的窒息感又让我浑身难受。我抬起头想找到那股令我不适的源头,没想到对上了面前窗子里面的那道目光。
那是刚才的那个男孩,好像叫西奥多·诺特来着。他似乎是也忍受不了那股强烈的窒息感,所以来到一楼的读书室找书看。他正站在窗边看着我,手里拿着一本敞开的厚书,他的视线透过窗户照到我的眼睛里。他的眼睛是灰蓝色的,像深海的颜色,又附上一层虚无缥缈的雾气,看起来幽深而静谧。
我与他对视几秒,被冒犯的情绪涌了上来。我轻微地皱起眉头,用眼神质问他,他却避开我的不满,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看着他手里的那本厚书。
就这样?他就这个态度?真是让我不敢相信,人做错了事竟然能这么无所畏惧像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继续做自己的事。我大为震撼,他这一下彻底点燃了我的怒火,我把兔子放回原位,气冲冲走向读书室。
这段路上,我一直在给自己加油打气,我虽然不敢惹纯血家族的人,不过这确实是他有错在先,该害怕的不是我,而是他。
我冲到读书室,看到他瘦弱的背影,他正低着头看手里的书,好像没发现我的到来。原本满腔怒火现在已经被风吹的只剩下不到一半,我每走一步,每靠近他一点,我那可怜的怒火就少一点,直到走到他身后,已经所剩无几。
我深呼了一口气,在脑中回想了一下他的名字,“那个…诺特,你刚才是在看我对吧?”我鼓足勇气问出了这句话,用我最严肃的语气。他像是这才发现我的存在,像树懒一样缓慢抬起他那能冻死人的眼睛,直视了我。
这个时候我的怒火已经被浇的什么也不剩了,不过问题已经问出来了,再怎么后悔也没有用,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直视他,想用我的眼神吓吓他。
“嗯。”
嗯?我好似又像是幻听的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嗯”,像是在床瘫痪多年的垂暮老人的叹息。我生怕自己冒犯了他,连忙上下打量起他。没错,我确定,他不是垂暮老人。
他好像也注意到了我这个不礼貌的动作,微微蹙眉。我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失态,迅速重新直视起他,“‘嗯’?就一声简单的‘嗯’?”我被浇灭的怒火顿时又燃了起来,“喂,你知道这是很不礼貌的吗?难道你的素质都喂狗了?而且你还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逃避过去,不过非常抱歉,”我用两只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他的眼睛,“我看到了,从你的冒犯到你的逃避,一直到现在,被戳穿还云淡风轻的样子,我全部都看到了。”
在我叽叽喳喳控诉个没完的过程中,他一直不慌不忙的听着,安静地盯着我唾沫横飞的样子,最后平静地说出这句让人不平静的话。
“然后呢?”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不敢想象这世界上竟有此等不讲理之人。我被他问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甚至觉得自己是在欺负弱智儿童。我又想起母亲说过的,他的母亲在前几年里去世了,我又生出一股愧疚感,说不定他是因为丧母之痛才变成这样的,那么我确实不能再跟他计较什么了。
“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很没礼貌的。”我朝他随意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看自己的书。
“嗯,抱歉。”
他总是让我大吃一惊,我本以为再跟他吵下去也无意义时,他竟然主动跟我道歉了,这让我感觉他也没那么差劲,于是语气软了下来。
“嗯…没关系。”我装作随意地说出这句话,这才让他把一直黏在我脸上的视线转移到他的书上,我也识趣的走开了。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吵闹的说话声,是走廊那里传来的,莫非又来了新客人?我又想起母亲说过的沙菲克小姐还没有来,说不定像诺特他们那样的只是个例呢,我要想办法和这个听起来很可爱的小姐成为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