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碎片》九牧柯

1、第 1 章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许依云转身想走，怎料一把刀横在她脖颈，让她无法动弹，耳边传来男人冷声质问。

　　她回过头去，一眼便看到身穿绯红色官袍，被人拥护着朝她这边走来的人。

　　见她不语，男人面色冷硬，重复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

　　她看了眼横在脖颈的刀，男人抬手示意手下:“将刀放下。”

　　“我名为许依云，是这许家酒楼的少东家。”她面色苍白，低咳了两声，轻声答道。

　　“那你可知我为何前来？”男人垂眸看她。

　　“不知。”她摇了摇头。

　　“有人前去府衙报案，说此地有命案发生，我此番前来便是调查此事，只是没想到…竟是真的。”男人声音低沉，“你身为这家客栈的少东家，难道会不知？”

　　“民…民女当真不知…”她轻声细语道，“许家大小商铺共有三十几处，遍布整个京都，平日更是分身乏术，又怎会知道何处会发生命案。”

　　“若如你所说，平日分身乏术，那你今日为何在此？”男人反问。

　　她轻声回:“今日月末，是每月收账的日子。”

　　丫鬟看了她一眼，像是有话要说，最后只是抿了抿唇，低下了头。

　　察觉到丫鬟的异样，男人走到丫鬟面前，命令道:“抬起头来。”

　　丫鬟慢慢抬起头，男人神情肃穆:“今日真的是收账的日子吗？”

　　“快说！”见丫鬟不语，他催促道。

　　丫鬟被吓了一跳，双眼含泪，就是不开口。

　　男人拿过手下的刀，将刀贴在丫鬟的脸上，声音很轻表情却冷:“若是再不说，我就杀了你。”

　　随着刀一寸寸逼近，丫鬟吓得腿软，瘫倒在地，哆哆嗦嗦开口:“平时是月初收账。”

　　“现在你还想说什么？”男人眼皮微抬，看向她。

　　许依云垂眸看了眼丫鬟，而后看向男人，没回答男人的话而是问:“被害者何人？”

　　“方起申。”男人慢悠悠开口。

　　“难道是方记酒楼方富竹的儿子？”她垂眸思索片刻，问道。

　　“正是。”男人轻微颔首。

　　她挺直身子，直接道:“难道就因为方起申在许家酒楼被害，而我今日出现在此处，就证明此案与我有关？”

　　男人慢慢道:“不久前你双亲意外身亡，只留下你和幼弟两人，因你年长，许家商铺由你暂为接管，但你的胞弟总会长大，你为了钱财，杀害你的对家方富竹之子方起申，而后嫁祸你弟弟许澜山，这样你不仅可以重创对手，同时可以得到许家全部家产，一箭双雕，可谓绝妙。”

　　“大人一番推论精妙绝伦，不过可惜的是…大人猜错了，方起申之死与我无关。”她道，“我可以证明。”

　　“怎么证明？”男人半抬眉眼。

　　“可否让我看一眼作案现场？”

　　“可。”

　　他们一行人走到二楼最里的那间房，推开房门，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传来，她弟弟许澜山被五花大绑看守在角落，一看到她神情激动，奈何嘴被布堵住，发不出一丝声响。

　　她只匆匆瞥了眼弟弟，很快便看向桌子处，上面被溅上点点血迹，如今已经干涸，与梦中场景一般无二。

　　她在脑中仔细回想昨晚的预知梦，原本藏在柜子中的方起申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看左右无人，便想出去，可还没走两步，谁知此屋的客人去而复返，正巧看到要出去的方起申。

　　男人逼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听到…”方起申边摇头边往后退，小声回。

　　下一秒那人从怀中掏出匕首，刺入方起申腹部，方起申挣扎之际，手抓住那人腰上的玉佩，不过片刻，方起申的手无力地垂下，那人腰间的玉佩无声掉落。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那人直接躲进柜子里，许澜山推门而入，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顿时吓得昏了过去。

　　那人将手中匕首塞进许澜山手中，自己跳窗逃走。

　　官府赶到时，正好看到许澜山手拿凶器，便认定他为凶手。

　　她本打算在官府赶来之前，提前带许澜山离开，可当她刚到二楼，便听到楼下的声响，便知道已经来不及了，想离开却被面前之人拦住。

　　知道躲不过，就只能找到证据自证清白了。

　　她循着梦境仔细摸索，在柜子底下找到带着血渍的玉佩，又将前面的柜子打开，里面赫然有两个明显是男人的足印。

　　她将玉佩交到男人手中，低声道:“这玉佩工艺复杂，雕刻精美，一看便出自珍宝阁，大人一问便知，若是人数众多，可以此足印识别凶手。”

　　“许姑娘聪慧过人，可本官还有一事不明…”男人拍了拍手，话锋一转，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知道大人想问什么，凑巧而已。”她看向男人，微微一笑。

　　“按照许姑娘说得做。”男人朝着衙役挥了挥手。

　　“既然我的嫌疑已经洗清，敢问大人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男人看向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道:“许姑娘若是不忙，便一起等着凶手归案再离开也不迟。”

　　男人话说得好听，但身体拦住她的去路，她只得坐下。

　　她大病初愈，如此劳心费神，身体有些撑不住，低咳连连，一杯热茶推到她面前，她抬眼看去，正好与旁边之人四目相对，原来他的眉眼竟意外的好看。

　　她垂眸抿了口茶，低声道:“多谢。”

　　“许姑娘面色有些苍白，可是身体不适？”男人表情自然，像是随口一问。

　　“前几日生了场病，如今身体还有些虚弱，不妨事。”

　　“生病？有何症状？”男人一脸好奇，追问道。

　　“不知大人问这作甚？”她心下一沉，眼神带了些警惕，反问道。

　　“本官只是略懂些医术，可帮姑娘参谋一二。”像是察觉到她眼神的变化，男人解释道。

　　“头脑沉重，整日昏睡，浑身提不起力气，有时还会咳血。”她扶了下额头。

　　“姑娘这症状不像生病，更像是中毒。”

　　“中毒？怎么可能？”许依云秀气的眉头拧在一起，显然不太相信。

　　“在下诊断不一定准确，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男人轻轻扫了一眼她身边的丫鬟。

　　男人接着道:“近日附近州县发生多起命案，共通之处在于遇害之人多为富商，家中财帛不翼而飞，而许家为京都巨富，更要多加小心才是。”

　　“多谢提醒。”她陷入沉思，低声道。

　　衙役压着一人跪在男人面前，说道:“大人，此人不仅在珍宝阁买过这玉佩，而且足印也对得上。”

　　“你是何人？”男人问。

　　“小的…小的叫张奎，是张记书铺的掌柜。”

　　男人又问:“你可知为何将你带到此处？”

　　张奎连连摇头:“不…不知。”

　　“如实回话！”男人拍了下桌子，厉声道。

　　张奎低下了头，声音中带了点哽咽:“我…杀了人…”

　　“你因何杀死方起申？他不过一个孩童，你怎忍心…”

　　还没等男人说完话，两个黑衣人破窗而入，手持利刃朝着张奎砍去，还没等衙役动作，张奎已经被黑衣人一刀划破脖颈，顿时没了气息。

　　见张奎已死，黑衣人不再恋战，跳窗而逃，男人抽走衙役手中的刀，朝外一掷，下一秒两个黑衣人被刀直插胸膛，倒在了地上。

　　男人又捡起地上的刀，将刀尖朝着在场的衙役轻轻划过，在一个黑胖的衙役面前停住，将刀架在衙役脖子上，衙役一脸不明:“大人这是做什么？”

　　“刚才你明明可以阻止黑衣人接近张奎，但是你没有动。”男人面色如常，声音却带着明显的冷意。

　　“属下…属下…没反应过来…”衙役结结巴巴辩解道。

　　男人丝毫不听黑胖衙役的解释，只是吩咐身边的人:“将他带下去处死，本官身边不允许有异心之人存在。”

　　“大人！大人属下冤枉！”黑胖衙役一听这话，顿时跪在地上大声道。

　　“带下去！听不懂本官的话吗？”男人眉眼冷冽地看向身边的人。

　　黑胖衙役被人拖了出去，一声惨叫过后便没了声响。

　　男人吩咐完手下，对她语气温和道:“许姑娘应该也累了，本官送姑娘回去吧。”

　　“那麻烦大人了。”知道拒绝不了，她轻声道。

　　春寒料峭，微风习习，带着一丝寒意，让她浑身有些冷。

　　已近黄昏，周围依旧热闹，她与男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连连看向男人，抿了抿唇，不知该不该开口。

　　“姑娘想说什么？”男人率先察觉到她的意图，直接问道。

　　“黑衣人和衙役都死了，线索不就断了吗？”她思索片刻，低声细语。

　　“背叛的不止一人。”男人挑了挑眉，看着远处的行人，神情有些复杂。

　　“咳咳咳咳…”她咳声不止，下一秒披风落在了她身上，她看向对面的人，男人转开脸，神情有些不自然。

　　两人走到许府门口，相对而立，男人对着她作揖，语气诚恳:“在下邢官展远，刚才无端揣测姑娘，多有得罪，还请谅解。”

　　“我懂大人的难处，不必如此。”

　　她站在府门口，想起方才展远说的话，她可能并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她不知展远所言是否为真，需先找信得过的大夫重新诊治才行。

　　她转身往外走，买了一斤卤肉，两壶好酒，朝着巷子里走，走到尽头那户人家门口停住脚步，用手拍了拍门。

　　门内传来男人的声音:“谁呀？”

　　“是我，刘叔。”她回了句。

　　刘叔打开门，笑着说:“云丫头，你怎么有空过来？快进来！”

　　“刘叔不欢迎我吗？我可不是空手，还带了你爱吃的肉还有爱喝的酒。”她将买的酒和肉举了起来，在刘叔眼前晃了晃。

　　“欢迎欢迎，快进来吧。”刘叔笑得没了眼睛。

　　她将酒和肉放在桌子上，刘叔说:“你应该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去做饭。”

　　“不用，我这次来是看看你，顺便想问点事情。”

　　见她语气严肃，刘叔坐到她旁边，拍了拍她的手:“有事就说，不用跟我客气。”

　　“若是整日昏睡，提不起力气，呼吸困难，有时还会咳血，是何原因？”

　　“听着像中毒，应该是慢性毒药，具体是什么毒还不能确定。”刘叔若有所思，慢慢道，“是谁中毒了吗？”

　　见她一脸凝重，沉默不语，刘叔顿时睁大了眼睛，语气带着怀疑:“难道是…”

　　“是我。”她率先开口，而后将手臂放在桌子上，“请刘叔帮我诊一下脉。”

　　“云丫头，你确实中毒了。”刘叔面色如土，嘴唇紧抿，叹了口气。

　　“可有法子解毒？”她问。

　　“此毒无解。”刘叔看着她，“但可用汤药延缓发作，若是一直用药，一生不发作也是有可能的。”

　　“那请刘叔帮我写个药方，其他人我信不过。”

　　“到底是谁要这样害你？”刘叔低下头，嗓音干涩。

　　“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很快我会查清是何人所为。”她垂眸低声道。

　　“这是药方，一日两次，切记断药时间不可超过两日。”刘叔将写好的药方递给她，而后又说，“若是有需要，尽管开口。”

　　“多谢刘叔。”她弯了弯唇角。

　　她若是中毒身亡，谁会因此得利？

　　家中族亲本就对她打理家中产业之事十分不满，总想着来挑她的错处，借此发难于她夺取掌家之权，奈何她从小跟随父母走南闯北，对经商之事可谓耳濡目染，让他们挑不出丝毫错处。

　　下毒的罪魁祸首很可能是住在许府的亲眷。

　　自得知父亲经商成功，亲眷便从老家赶来同住，如今许府差不多都已住满。

　　他们中到底是谁想毒害她呢？

　　她又因何中毒？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