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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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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云行回到京城公主府时,已是深夜。
纵使她日夜兼程,从临安赶回京城,也耗费了整整五日。
牌匾上写着公主府三个字,字体苍劲有力,府内烛火摇曳,萦绕着一种温馨的氛围,一切都与她离开时别无二致。
裴云行刚脱下衣袍,她的贴身侍女小婉便迎了上来。
小婉名义上只是个侍女,但对裴云行来说,是为数不多的可以交心的朋友。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小婉语气里带着点轻松。
“嗯。”裴云行淡淡颔首,走到桌边坐下,眉宇间带着疲惫,“最近府中可有什么异样?”
“府内一切如常。”小婉一边为裴云行斟上一杯热茶,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倒是皇上,他遣人来问过几次,想亲自来看您,我都按照您的吩咐回绝了。”
她顿了顿,抬眼看了看裴云行的神色,才继续说道:“您若是再不回来,我看他下次怕不是要硬闯了。”
裴云行闻言,只是皱了下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用管他。”
“是。”小婉应道,刚想要再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声音打断了这片祥和。
一枚暗器穿透窗纸,直直向着裴云行射来。
裴云行眼神一凛,反应快得惊人。她甚至都没有起身,握着茶杯的手腕一抖,那白瓷茶杯带着一股巧劲,精准地撞上暗器。
啪嚓——
茶杯碎裂的声音响起,瓷片四溅。而那枚暗器也被撞得偏离方向,直直钉在了一旁的柱子之上。
“有刺客!”小婉的反应亦是极快,在裴云行动手之时就厉声喝道,身形一闪便护在裴云行身前。
然而,殿外一片死寂,并无侍卫前来护驾的脚步声,唯有窗外一道模糊的黑影一闪而过。
“留活口。”裴云行向小婉发下指令,但依旧端坐不动。
“明白!”小婉领命,追着就向那黑影闪过的方向而去。
屋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满地的碎瓷片和茶渍。
裴云行没看向那窗口,甚至都没理会那柱子上的暗器。她缓缓抬起眼,目光精准无误的看向房梁之上。
恰好与上面的人对视。
“戏看够了?”裴云行的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下来。”
时间仿佛静默了一瞬。
随即,一声低笑从房梁上传来。那笑声里丝毫没有被发现的窘迫,反而充满了兴味。
下一刻,一道身影轻飘飘的从梁上跃下,落地无声。
裴云行这才看清他的容貌,一身墨绿色常服,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姿态从容。
“看来传言非虚,”温衍踱步到桌边,自顾自地拿起茶杯,给自己斟了杯茶,“长公主殿下果然深藏不露,聪慧过人。”
他抿了口茶,笑吟吟地看向裴云行:“有人出三百两黄金,买殿下您的性命。不知殿下对此,有何高见?”
听到这话语,裴云行心中不禁冷笑。
三百两黄金?
这个死阁主,又赚差价。
她心念一转,眼前之人的行事风格,可以说得上是胆大包天。
这般做派,大概就是阁主曾向她吐槽过的,那个视财如命,稳坐解香阁第二把交椅的家伙吧。
叫什么来着?
似乎是叫温衍。
“本宫出六百两黄金,”裴云行迎上温衍的目光,带着长公主的威仪,“买幕后雇主的身份。”
温衍一愣,气氛瞬间有些凝固。随后,一道声音传来。
“殿下,人带到了。”
小婉去而复返,将黑衣男子随手扔在地上。
那黑衣人挣扎着,眼神中满是惊恐,可惜被卸了下巴,不能说出任何话语,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呜声响。
温衍僵硬了一瞬,他确实没料到,这长公主身边的侍女,身手竟然如此了得。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仅追上了他精心培养的暗卫,还能将人活捉,甚至还干脆利落的卸了下巴,防止他自尽。
这等手段,绝非普通侍女所能拥有。
温衍脸上的那些表情,尽数落在裴云行的眼中。和人打交道了那么久,长公主怎会不懂?她的唇角勾了勾。
“现在,本宫改主意了。”她纤长的手指敲着桌面,仿佛敲在人的心上,裴云行指了指地上的黑衣人,“你要出六百两黄金,买你手下的命。”
温衍闻言,状似无奈地摊了摊手:“殿下这坐地起价的本事,温某实在是佩服。只是,这六百两黄金,未免也太……”
他的话语突兀的顿住了,话锋随即一转:“不如以雇主的身份来交换,如何?”
裴云行眉头一挑,小婉会意,立马将人放开,并利落地将他的下巴合上。
地上的男人终于恢复正常,然后羞愧地低下了头:“主子,属下无能。”
温衍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那黑衣人如蒙大赦,迅速起身离开。裴云行并未阻拦,显然默许了这场交易。
“本宫已经如此有诚意了,”裴云行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温衍身上,或许是因为知晓了他的身份,她的语气带着些对同僚的信任,“温公子呢?”
温衍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那份两人都见过的羊皮卷轴,放在桌上。
“殿下神通广大,想必听说过解香阁吧?”
“别卖关子。”裴云行语气淡漠,她不想听他说没有用的消息。
“殿下莫急,且听我分析。”温衍指尖点着卷轴,“解香阁位于临安,而临安本地,并不出产羊皮。”
“所以,”裴云行接口道,“这羊皮卷轴,只能是来自外地的采购。能用到此物,且与解香阁有联系的,非富即贵。”
“殿下英明。”温衍赞道,眼中欣赏之意更浓,“我顺手查了查近期临安城内羊皮卷的采购记录。近三个月内,符合这种品质要求的采购,只有徐府。”
“徐明?”裴云行直接点出人名,一旁的温衍点了点头。
随后,裴云行眸光一闪,想到了些什么,问道:“你为何要调查雇主的身份?据我所知,这似乎,坏了规矩。”
“倒也不是为什么特别的理由,”温衍耸耸肩,笑容有些微妙,“只是他的要求,实在是有些蹊跷。他特意强调,最后要做成长公主畏罪自杀的模样,这可太让人怀疑了。”
“我温衍虽爱财,却也不想稀里糊涂卷入某些是非,更不想误杀了殿下您这样的妙人,不是吗?”
“你还没那个资格杀我。”裴云行语气平淡,带着绝对的自信。
“这倒也是,”温衍从善如流,目光扫过柱子上的暗器,意有所指,“殿下身边的侍女尚且如此武功高强,想必殿下本人,更是深不可测。”
更何况,刚才那用茶杯精准击落暗器的一手,绝非寻常人所能为,一定是有极强的内力功底才能做到。
正说话间,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内侍刻意拔高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裴云行一怔。好好的皇帝,怎么会在这个时辰突然驾临公主府?
她对温衍低声说道:“你身份不好解释,先藏起来。”
刚等温衍回到房梁之上,寝殿的门就被推开。
李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龙袍微皱,脸上带着红晕,周身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酒气。
他踉跄着走进来,目光有些涣散,却在看到裴云行时,眼眸瞬间亮了起来,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依赖。
“阿姐。”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全然不顾身旁还有外人的存在,他几步走到裴云行面前,想要伸手拉住她,“阿姐,你别、别不要我。”
裴云行眉头紧锁,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语气放缓了些许:“陛下,您喝多了。”
她示意小婉帮忙,两人半扶半劝,好不容易才将醉意醺醺的皇帝哄到了偏殿休息。
将李煜安置到床榻上休息后,裴云行才直起身,揉了揉额角,看向跟着皇帝前来的内侍,声音带着疲惫:“怎么回事?陛下怎么会醉成这样,还跑到我这里来?”
那内侍吓得直接跪倒在地,声音发着颤:“殿下明鉴!奴才们实在是没拦住啊!陛下今晚心情似乎极差,在宫中独自饮了许多酒,后来不知怎的,就执意要来公主府,谁劝都不肯听……”
塌上的人依旧不安分,嘴中依旧念叨着:“别走,阿姐,不要离开。”
裴云行挥了挥手,内侍急忙出去,还顺手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裴云行坐在塌旁,看向李煜的脸庞,那张脸和她记忆中的少年渐渐重合,她心中百味杂陈。
但最终也只是独自叹息。
明明当初把她推开的人,就是他啊。
待裴云行安顿完皇帝的事情,再次回到主殿,却发现温衍坐在主位上,正在那悠闲地品着茶,显然是没有离开。
见裴云行回来,他才放下茶杯,用手支着头,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殿下,”他声音带着几分戏谑,“您和陛下的姐弟之情,看来颇不一般啊。”
裴云行懒得理会他话中的调侃,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温衍见状,轻笑一声,站起身走到门口。
“不过,在下并非想探听皇家秘辛。只是想告诉殿下一声,我们明天还会见面的。”
话语说完,他身影一晃,便就消失在这夜色之中,只剩这句让人意味不明的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