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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这个身体说哭就哭太不讲道理了 ...

  •   藤之家的半个月后,高桥优被隐正式引见给产屋敷一族的当主,产屋敷耀哉。地点并非正式大殿,而是一处更为清静、采光良好的书斋。彼时的耀哉约莫十四岁,身形尚在少年与青年之间,穿着一身素雅的淡色和服,气质沉静温润,脸上光洁,尚未显现出那纠缠家族血脉的可怕诅咒痕迹。他端坐于书案后,听闻通报后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包容,看向被带进来的小小身影。
      高桥优跟着隐踏入室内。她身上穿着干净但略大的孩童衣物,是隐临时找来的。面对这位未来(也是现在)鬼杀队的核心与精神领袖,她心里有些许复杂情绪,混杂着对原著人物的认知、对其未来命运的叹息,以及一丝身处陌生权力结构下的谨慎。

      行礼?

      这个念头闪过,但身体并未立刻做出反应。现代人的思维惯性,以及此刻心绪的浮动,让她只是停在了合适的距离,抬头看向那位年轻的当主。
      产屋敷耀哉并未在意她的“失礼”,反而因她眼中那份超乎年龄的平静与探究而略微讶异。他微微颔首,声音平和如春风:“高桥优,是吗?请坐。慈悟郎先生的信,我已仔细读过。你在危难之际的作为,令人钦佩。”
      高桥优依言在准备好的坐垫上跪坐,姿势有些生疏。她简短地回应:“只是……做了觉得该做的事。” 目光却不由地停留在耀哉的脸上,尤其是在他说话时自然光线下更显清晰的皮肤纹理和色泽。
      产屋敷耀哉询问了她的来历、家人,以及关于救治手法的疑问。高桥优沿用了一贯的“不记得”、“不知道”作为回答,态度平静,并无孩童常见的紧张或瑟缩。耀哉听罢,并未追问,转而提出了关于她未来去向的两个选择:留在宅邸,或前往养护设施。

      就在高桥优准备说出自己“选择第三条路”的请求时,她的目光再一次扫过耀哉的面容。这一次,并非出于礼貌的注视,而是某种属于医者的、更深入的本能观察。阳光透过纸窗,恰好以某个角度照亮了耀哉的侧脸和颈部。在那看似光洁无瑕的皮肤下,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血管分布的隐约异常?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并非健康红润而是略显脆弱的肤色基底感,触动了高桥优脑海中关于某些先天性或遗传性结缔组织病、血管异常疾病的模糊知识碎片。这些疾病往往与基因相关,初期症状隐匿,可能表现为皮肤或黏膜的脆弱、异常的血管纹路,后期则可能发展出更为严重的脏器损害、皮肤病变(如青斑、溃疡),甚至出现类似自身免疫性疾病(如红斑狼疮样表现)的症状,伴随多系统受累……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产屋敷一族的诅咒!在她所知的“剧情”里,那是无解的命运。但作为一个医者,尤其是穿越前接触过现代医学浩瀚(尽管她只是规培生)知识的灵魂,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确认,想要抓住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去理解这诅咒的病理本质。

      “失礼了!”

      她突然脱口而出,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用了不太符合场合的词语。小小的身体猛地从坐垫上站起,在产屋敷耀哉略带惊讶的目光和旁边隐队员未来得及反应的瞬间,几步小跑到了书案侧面,离耀哉更近的位置。她没有做出任何带有攻击性或逾越的动作,只是微微踮起脚,仰着脸,极其专注地、几乎是贴着看一般,凝视着耀哉的脸颊和颈部皮肤,那双黑色的眼眸在近距离下,似乎有微光流转,仿佛要穿透表皮,看清皮下的细微结构。
      “高桥……?” 耀哉温和地唤了一声,并无斥责,只有纯粹的疑惑。
      高桥优仿佛没听见,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观察中。皮肤质地……黏膜颜色……脉搏!她需要更客观的体征!几乎是本能地,她伸出小手,轻轻拉了拉耀哉垂在身侧的衣袖袖子,示意他将手腕伸出来。
      产屋敷耀哉顿了顿,看着眼前女孩眼中那不容错辨的、近乎执拗的认真,还有那份与年龄全然不符的凝重。他虽不解,却奇异地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顺从地、带着一丝探究,将左手腕递到了她面前。
      高桥优立刻用自己小而稳的手指,准确地搭上了他的桡动脉。心跳的频率、节律、血管壁的触感……同时,她的目光依旧锁定在近距离可见的皮肤细节上。遗传病……先天缺陷……进行性加重……多系统……免疫紊乱?一个个沉重的术语在她脑中翻滚碰撞。诅咒?这更像是某种极度不幸的、代代相传的基因病,在这个时代,没有基因检测,没有免疫抑制剂,没有靶向治疗,没有对症支持以外的任何有效手段……就连基础的病理生理研究都近乎空白。外科?面对这种弥漫全身的、从基因层面就开始错误的疾病,外科能做什么?切开?缝合?移植?哪一样不是杯水车薪,甚至可能加重负担?

      一股冰冷的绝望感,混合着巨大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她想起未来这位温柔而坚韧的当主,脸上会逐渐爬满可怖的疤痕,身体会日渐衰弱,最终在痛苦中……而她,一个来自未来、知晓更多医学可能性的灵魂,此刻却束手无策。她能处理断肢,能缝合内脏,能在战场上抢回一口气,却对这种根植于血脉、缓慢吞噬生命的“诅咒”,毫无办法。

      不知道是因为这具五岁孩童身体更脆弱的情感控制能力,还是因为这巨大的无力感与医者本能激烈冲突带来的情绪洪流,高桥优的视线突然模糊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瞪大的眼睛里滚落,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榻榻米上。她没有哭出声,只是紧紧抿着嘴唇,手指还搭在耀哉的腕上,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产屋敷耀哉彻底怔住了。他完全没想到,这个从出现起就异常冷静、甚至有些疏离的女孩,会突然如此激动地靠近观察他,然后……哭了起来?是因为他的“病”吗?她看出了什么?而且,这眼泪并非恐惧或委屈,更像是……一种深深的悲伤与无力。

      他看着眼前默默流泪、身体微微发抖的小小身影,心中涌起一阵奇异的触动。他轻轻将自己的手腕从她无意识紧握的指尖收回,然后,在隐队员紧张的目光中,缓缓站起身,又弯下腰,蹲到了与高桥优平视的高度。

      他伸出手,温暖的手掌轻轻落在高桥优的头顶,带着安抚的力道,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柔和,甚至带着一丝了然的平静,轻声说道:

      “没关系的,优。”

      高桥优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主公干净却仿佛能预见未来阴霾的面容。
      “我并没有……期待或希望,有人能‘拯救’我的想法。” 他微笑着,那笑容澄澈而坦然,仿佛早已接受了命运加诸于身的重担,“你能为慈悟郎先生所做的一切,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不必为我感到难过或无力。”

      这句话,像一根针,既刺破了高桥优此刻汹涌的无助感,又带来一种奇异的安抚。他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甚至反过来安慰她。

      高桥优吸了吸鼻子,用力眨了眨眼,试图止住眼泪。她看着耀哉平和的眼睛,那份深植于医者灵魂的执拗并未消失,但激烈的情绪浪潮稍稍退去。她低下头,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再抬头时,眼中还带着泪光,却已恢复了大部分的平静,只是声音还有些闷:“……对不起。失礼了。”

      产屋敷耀哉收回手,依旧蹲着,温和地看着她:“那么,你刚才想说的‘第三条路’,是什么呢?”

      高桥优定了定神,将关于主公病情的沉重思绪暂时压下,清晰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我想跟随鸣柱桑岛慈悟郎大人。”

      这次会面,以这样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成为了她与产屋敷耀哉之间,超越简单上下级或救助者与被救助者关系的、第一次深刻联结。那份无能为力的眼泪,和主公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慰,像一颗特殊的种子,埋在了高桥优心底。或许她永远无法“治愈”他,但那份想要为这个承受着沉重诅咒却依然温柔坚定的人做点什么的念头,从这一刻起,便悄然生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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