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雪》忘慈

131、博弈

　　听得他这么说，皇后面色骤然剧变，眸光中满是怨毒的阴寒冷光，但知这人擅用激将法，还是告诫自己要冷静。

　　锦衣卫定定站在堂外不动，对谈其间皇后不是没有动过，直接给他上刑来审，但雁岁慈狡诈，越是对他用刑，越是会用激将法来激怒自己，从而打乱自己的思维，到头来不仅会问不出什么来，说不定还会掉落他的陷阱，皇后还没有这么愚蠢。

　　况且，自与他会谈博弈开始，她就能明显的感觉到，雁岁慈这人属于软硬不吃的。对他用硬手段，他根本什么都不怕，动他软骨头却又找不到任何弱点。到时要是一个不谨慎，随了他的意愿判他一个罪名，搞不好还把自己性命给搭进去了。

　　皇后原以为后宫中，太后心肠已算是十分狠绝歹毒的人物，没想到这小小公子，胆色丝毫不逊于分毫，经过这次交锋只觉之人，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铁石心肠，言语不仅锋利，手段也是够狠绝歹毒。

　　“皇后，”雁岁慈不给她沉思的时间，风淡云轻朝她一笑，道：“你与魏贵妃与蝎子有染，我其实早就可以让人告发的，即使不告发你，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可我却并没有这么做，你知道缘由吗？”

　　皇后微侧身，凝着眸光隔空与他对视，冷沉地道：“你想要拿我当诱饵。”

　　“是，蝎子曾与你做过交易，但却还留着你的性命，显然你是还有用处的。”雁岁慈走了两步，走到茶桌前有条不紊地添起了炭火，煮起了热茶，漫不经心地道：“现在我知道皇后你与蝎子更多的秘密了，想必你更加想让我死吧，但要是我死了，无疑会给你带来更多的麻烦，姑且抛开陛下的想法，单只是蝎子就不会留你性命了。即便皇后现在没有再与蝎子联系，但凭过往你所参与的，足够认为你存在暴露的风险，你在明蝎子在暗，真要较量起来，只怕比我还难对付......”

　　皇后面色紧绷，显然他说的是在理的，眸光微沉似在思考。

　　“不给我定罪名，就无法扳倒懿贵妃，那卷入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呢，当然是与我周旋，想从我这里找一条可以安然隐身作退的路子。”雁岁慈抬眸看了她一眼，似看透她纷乱的心思了般，会心一笑，继续道：“不过皇后不必担心，在那只蝎子被我抓住之前，你暂时还不会有性命之忧的，这个你可以放心。那么华贵人溺亡一案，想必已与我没有关系了吧？毕竟你无凭无据，把我抓去的坏处远比好处大......”

　　“你果然好计谋，把本宫逼上绝路，于你有什么好处？”皇后冷冷地怒视着他。

　　“好处自然是有的啦，你忘了现在坐着的这个位置，是怎么抢来的，需要我给皇后你仔细回忆一下吗？皇后，你敢听么......”雁岁慈面色冰冷，目光如利刃般与她相接，语气冷的似在恐吓人般。

　　皇后见他句句如刀激刺自己，突然从袖间拔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赫然抵在雁岁慈的脖颈上，那锐利的匕锋紧紧抵着皮肤，那皙白皮肤霎时划出了半条血线，划破皮肤的痛感让雁岁慈痛叫了一声。

　　“雁岁慈，你是知道本宫手段的，”皇后直视着他的眼睛，见他瞳孔讶异放大，随后放开了手，拿着茶桌上放置的抹布，擦拭着匕首上沾的血渍，道：“你拿本宫做诱饵，本宫一点也不怕，大不了就鱼死网破，大家都别想活命，但在我死之前，一定会先杀了你。”

　　雁岁慈手撑着茶桌，喘息间笑道：“好吧，为了活命，皇后想要我怎么做呢？”

　　“我想知道蝎子事情。”

　　“蝎子事情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大明朝内有蝎子，我也是从魏贵妃身上探查到的，魏贵妃是你的人，难道魏贵妃与蝎子，在私下也有交易过吗？”

　　“还有呢，我想知道的是，”皇后坐在他的旁侧，手里拿着匕首，将目光投注在匕锋上，道：“你为什么要调查蝎子？帮助懿贵妃夺后，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待喘息平定之后，雁岁慈恢复到那股畏肃表情，道：“蝎子当然要除，因为我讨厌蝎子。蝎子一日不除，不论是选懿贵妃，还是太后和你，都会极大破坏国本。”

　　“蝎子大有陛下朝臣去除，你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

　　“的确，”雁岁慈神情冷漠，道：“凭我的能力，的确除不了藏在大明朝内的那只蝎子，但至少懿贵妃封后，楚王登基就可以。”

　　“但除掉蝎子，对你根本没有实际的利益，”皇后侧眸，微倾身盯着雁岁慈，道：“你要借住她们的力量，来帮你抓蝎子，不是为了什么国本名利，对吗？”

　　“皇后怎知会不是呢？”

　　“若说你扶植懿贵妃，想为她谋一番功就，本宫倒是相信，但你对懿贵妃，并未有多少甚旧交情，她根本不值得你冒这么大危险。所以你扶植懿贵妃，不可能是为了大明国本。况你病秧子一个，少掺和这些事，才能保命活久些，不是吗？”

　　“看来皇后，还是挺了解在下的。”雁岁慈像是感激般，朝她会心一笑。

　　“那么你抓蝎子，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为了泄愤，还是收服已用？抓到了蝎子，你会怎么做？”

　　雁岁慈没看她，淡声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没兴趣，还有别的吗？”

　　“都不是......那还有是什么，”皇后再次抬起匕首，抵在他的心口，语气阴冷地道：“别跟我兜圈子，雁岁慈，本宫没有耐心陪你玩......”

　　雁岁慈丝毫不惧，面色坦然地看着她，道：“皇后来我这里，是来调查华贵人溺亡一案的吧？我既与此案没有干系，皇后怎么还不依不饶呢。”

　　“这件事与你没干系，但别的事与你有关。”皇后眸子缩紧，冷声道：“魏贵妃之所以会败，是太过于优柔仁慈，可本宫不一样。本宫膝下无子，可没那么多担忧顾虑。在诏狱分辩时，本宫是输给了你，但本宫也想明白了，表面上看，你是在扶保懿贵妃夺后位，从而帮助楚王调查背后的蝎子，但仔细一想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若是为了扶保懿贵妃，凭你的智谋才能，大可把阻碍懿贵妃往上爬的人，通通都给除掉，但你却没有这么做。反而设以诸多圈套，把与蝎子有关的人，都一一套进你的陷阱里，就连太后、陛下和本宫也不例外......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很简单，”雁岁慈接过话头，回道：“我是为了报恩，懿贵妃夺得后位，楚王登基了，要是想坐稳江山，就必须把蝎子处理干净。我抓蝎子，就只是为了报答懿贵妃的恩情。当然了，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博弈，我这人最喜欢与人斗智斗勇了，就跟你现在一样，即使拿刀抵着我，我也依然相信你不会杀我。”

　　“你觉得我不敢吗？”

　　“不是不敢，是不能够。”

　　“真的要试试本宫的厉害，我这刀下去了，你可再喘不了息了。”

　　“死那也是我自愿的，我想试试，你拿刀取我命时会最想知道什么，刀尖抵腔骨，你打算怎么让我和蝎子成直接敌人......”

　　“看来还真是小看你了，”皇后拿着匕首，轻轻地抬着他的下巴，道：“雁岁慈，本宫手上沾的血不比你少，还没动手取你性命，是还有下策可走。”

　　“皇后谬赞了，”雁岁慈就着她这姿势，与她对视，道：“论杀人，我的确不如你，这次是准备割脸吗？”

　　“割点皮肉有什么意思，本宫不过是吓唬你一下而已。”说完，皇后收回了匕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冷笑，道：“雁岁慈，你见过阎王吗？”

　　雁岁慈认真想了一下，道：“人要是见了阎王，那还是人吗？”

　　“对，”皇后语气平和，面上笑容森冷，道：“我一直想知道，你抓蝎子目的是什么，你都不肯说实话。不说没关系，懿贵妃一日未封后，你就晚一日动蝎子，你在抓蝎子，蝎子未尝不是在抓你，没先一步把对方抓住，就被对方送去见阎王了，你想必会含恨变成厉鬼吧？”

　　“被蝎子杀死，我的确会怨恨。”雁岁慈笑着点了点头。

　　“那是，人都是怕死的，只你一人，把除蝎子看的比命重要。”皇后盯着窗外幽幽说着，看了须臾，收回了目光，道：“你知道封宝砚身上的蝎子图腾，是怎么来的吗？”

　　“我想......应当不是他自己刺的。”

　　“是本宫让人刺的。”

　　“你想给懿贵妃纹刺青？”

　　“这得看她怎么做了。”皇后转过阴寒眸子，神情残酷，盯着他道：“这蝎子图腾一旦被刺上，除了削层皮肉，否则休想祛除。”

　　“我明白了，”雁岁慈眉睫轻跳，反应迅速，回道：“如果我继续拿你当诱饵，你就会给她刺上蝎子纹身，先一步告发皇上，反则大家相安无事，对吗？”

　　“没错。”

　　“这蝎子图腾在你手里，你想给谁刺就能给谁刺上，我可以不拿你当引诱蝎子的诱饵，但你怎么保证一定不会给别的什么人刺上呢？”

　　“懿贵妃的生死决定权在我手里，你没有跟本宫讨价还价的余地。”

　　“若是如此，你怎么就敢保证，懿贵妃因为你要给她刺蝎子纹身，而屈服敢到害怕呢？万一懿贵妃宁愿以死明志来证清白，你对她刺蝎子纹身也无用，不是吗？”

　　“你扶保懿贵妃，必然会触犯蝎子利益，本宫虽然无法扳倒懿贵妃，但可以帮蝎子除掉懿贵妃，虽然本宫不知道你抓蝎子目的是什么，不过你要是看见蝎子杀了懿贵妃，一定会很痛苦的。”

　　雁岁慈抬眸和她对视，淡笑道：“皇后，要说我狡猾阴险，你此为岂非比我更阴险歹毒，你怎么会突然想到用这种烂招？你若是真打算这么做，我的确会担心，但陛下可不是傻子。”

　　“当然，怎么跟陛下解释，自有我自己一番说词。只要能让你和蝎子，都两败俱伤就够了，要是彻底消失就最好了。”

　　“好招！你想借蝎子的手杀了我？”

　　“既是借刀杀人，我自然不会在为难懿贵妃了，即便皇上生疑了，又与我何干？”

　　“不管是你，还是蝎子，只要你们动手了，就绝不可能没有痕迹，就跟封宝砚身上的蝎子图腾一样，总会被人查出真相的。况楚王手里，可有不少你与蝎子勾结的罪证，你就不怕楚王先一步告发你吗？”

　　“那在动懿贵妃前，本宫先杀了楚王，他还有说话机会吗？”皇后说着转回了眸色，眉梢眼角显露几分得意之色。

　　“可楚王死了，懿贵妃也死了，陛下定会惊疑叫人调查。”

　　“谁查谁就会死，你也不例外，况陛下年事已高，想来......也该让位了。”

　　“你倒是准备够全，”雁岁慈笑着道：“如你说来，我是得答应你了。”

　　“是必须答应，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但你知道结果会怎么样......”皇后语气寒凛，说完抬手端起了茶桌上的茶盏，缓缓地喝了起来，也没在继续说话，好似在给对方留做决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