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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抄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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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二人就先退出了牢房,雁岁慈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无悲戚,“接下来,得去审一审商敬策,他是核心人物,定然知道更多内幕,也知道其余蝎子谍者下落。”
傅赐鸢点了点头,身后的风眠却道:“殿帅,只怕商敬策不会轻易开口,他曾是锦衣卫指挥使,诏狱里那些手段,他比谁都熟。”
雁岁慈冷笑一声,道:“用刑没用,得攻心。”
“怎么攻?”
雁岁慈没回答,转头看向走廊另一头,那边传来脚步声,一个狱卒匆匆跑过来,低声道:“殿帅,商敬策醒了。”
两人对视一眼,快步往另一间刑房走去。
商敬策的待遇比曲逐艳差点,手脚都上了镣铐,铐在墙角,他身着囚服,靠坐在墙上,身上盖着条薄毯,脸色苍白,但眼神清醒,甚至有点过于清醒了。
听见开门声,他抬起头,看见雁岁慈和傅赐鸢,嘴角扯出一个笑。
“傅大人,雁家主,” 商敬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嚣张,“没想到,我商敬策落到这般境地,还能有这么多贵客送行,真是荣幸。”
傅赐鸢拖了张凳子,在他对面坐下,雁岁慈站在他身侧。
“商指挥使,”傅赐鸢开口,语气算不上客气,“睡得可好?”
“托傅大人的福,做了个美梦,”商敬策笑眯眯的,“梦见我又回到了锦衣卫衙门,坐在那把椅子上,底下人排队等着汇报,啧,那滋味,真怀念。”
“可惜回不去了。”雁岁慈说。
“是啊,回不去了,”商敬策叹了口气,语气遗憾,“人老了,就得认命。该退的时候不退,非要赖着,最后落这么个下场,活该。”
他顿了顿,看向傅赐鸢:“傅大人想问什么?直说吧,我这条命也就这几天了,能说的,我都说。”
“你跟蝎子合作多久了?”傅赐鸢单刀直入。
“好几年了吧,”商敬策想了想,“具体记不清了,那时候我还是锦衣卫同知,手里有点权,但不够大。蝎子找上门,说能帮我往上爬,条件是我得给他们行个方便,传递点消息,压几桩案子,都是小事。”
“后来就成了指挥使?”
“是啊,”商敬策笑了,“指挥使,多威风。站在皇上身边,满朝文武见了都得低头。可这位置坐得越久,知道的秘密越多,心里就越慌,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傅大人,你手里也握着刀,应该懂刀能杀人,也能被人夺过去,杀你自己。”
傅赐鸢没接他话。
商敬策自顾自说下去:“所以我得找后路,蝎子就是我的后路。他们答应我,事成之后,送我去草原,给我个部落长老的位置,逍遥快活过下半辈子。”
“事成?”雁岁慈问,“什么事?”
商敬策看向他,眼神深邃:“雁家主不是都猜到了吗?扳倒楚王,搅乱朝局,让巴林十二部有机会西下,当然,现在看是失败了。慕容丹赫那小子,还是太嫩。”
“琅琊王的案子,是你做的?”傅赐鸢问。
“我?”商敬策摇头,“我哪有那本事。那是上头的意思,我只是个执行的。”
“上头是谁?”
“太后,皇后,还有......”商敬策顿了顿,笑了,“傅大人,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本殿帅要听。”傅赐鸢盯着他。
商敬策与他对视片刻,叹了口气:“行,反正我也活不长了,说了就说了。当年国库亏空,后宫那三位娘娘挪用了大半,皇上登基后要查账,她们慌了,找到我,让我想办法平账。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找替罪羊。”
他看向雁岁慈:“雁家主,你爹雁伯年,就是那时候被盯上的。他查盐政查得太紧,再查下去,就要查到后宫头上了,所以,他得死。”
雁岁慈的手,在袖子里握紧,但脸上却没什么变化。
“琅琊王呢?”傅赐鸢问。
“琅琊王是意外,”商敬策说,“他打仗需要钱,国库给不出,他就自己想办法。这本没什么,但偏偏有人拿这事儿做文章,说他通敌。皇上那时候也缺钱,抄个王爷的家,够填不少窟窿,所以......就顺水推舟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傅赐鸢神情冷肃,道:“我傅家呢?我父亲傅骁,是怎么死的?”
商敬策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复杂:“大哥啊......他是个忠臣,可惜太忠了。他非要替琅琊王说话,还说要联名上书,请皇上重审。上头的人怕了,怕他真的闹起来,把事儿捅破,所以......”
他没说完,但意思到了。
傅赐鸢猛地站起来,凳子被他带倒,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他上前一步,抓住商敬策的衣领:“所以你们就杀了他?栽赃他勾结琅琊王,一起通敌?”
商敬策被他抓着,也不挣扎,只是笑:“傅大人,你别激动。大哥是死了,但傅家不是保下来了吗?你看,你兄长现在还是忠勇侯,手握兵权,皇上信任,多好。”
“好?”傅赐鸢眼睛红了,“我父亲死了!我母亲自缢,死在家中!傅家一族,死的只剩两个,你管这叫好?”
“至少你还活着,”商敬策平静地说,“活着,就有机会报仇,不像我,马上就要死了。”
傅赐鸢盯着他,盯了很久,才慢慢松开手,他退后两步,靠在墙上,吐了一口恶气。
雁岁慈走到走上前两步,看向商敬策:“商指挥使,你说这么多,是想求一条活路?”
“活路?”商敬策笑了,“雁家主,你觉得我还有活路吗?我做的这些事,哪一件不是死罪?通敌,陷害忠良,谋杀朝廷命官,够死十次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说?”
“因为我不想带着秘密进棺材,”商敬策说,“有些话,憋了一辈子,临死前说出来,痛快。”
他顿了顿,看着傅赐鸢:“傅大人,你恨我,我理解。但你恨错人了。真正要大哥死的,不是我,是上头那些人。我只是把刀,刀不杀人,持刀的人才杀人。”
“所以你是无辜的?”傅赐鸢冷笑。
“我不无辜,”商敬策摇头,“我贪财,怕死,想往上爬,所以做了那些事。但我只是个执行者,决策的人不是我。傅大人,你要报仇,该找那些人,虽然她们可能已经死了,或者快死了。”
他看向雁岁慈:“雁家主也是,你父亲的仇,该记在谁头上,你心里清楚。”
雁岁慈没说话,只定定听着他说。
商敬策又笑了,笑声疲惫:“我说这些,不是想求你们饶我一命。我是想告诉你们,这个朝廷,早就烂透了。从根子上烂的,后宫干政,外戚专权,贪官污吏横行,皇上想治,治得了吗?他病重这些年,朝局乱成什么样,你们看不见?”
“所以你就投靠蝎子,想推翻朝廷?”雁岁慈问。
“推翻?”商敬策摇头,“我没那么大野心。我只是想活下去,活得好一点。蝎子答应给我荣华富贵,我替他们办事,各取所需。至于朝廷倒不倒......说真的,关我什么事?”
“可你是汉人,”傅赐鸢咬牙,“帮着外族祸乱自己的国家,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良心?”商敬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傅大人,良心值几个钱?这世道,讲良心的人活不长,我想活,就得把良心扔了。”
雁岁慈并不跟着他节奏走,只问自己想问的,道:“慕容丹赫的计划,你知道多少?”
“全部,”商敬策说,“豫州疫病,蓟州洪灾,刺杀陛下,里应外合,都是我帮他策划的。可惜,棋差一着,最后被你们破了。”
“蝎子在京里还有多少人?”
“不多,但够用,”商敬策说,“主要是一些暗桩,传递消息用的。具体名单,在慕容丹赫那儿,我不管这个。”
“宫里的内应,除了曲逐艳,还有谁?”
商敬策看了他一眼,笑了:“雁家主,你觉得我会说吗?说了,他们马上就得死。不说,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天,就算为了这点香火情,我也不能说。”
傅赐鸢说,“蝎子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搅乱朝局,让巴林十二部西下,然后呢?占领中原?他们哪来的自信?”
商敬策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傅大人,你觉得,大明还能撑多久?”
傅赐鸢皱眉:“你什么意思?”
“皇上病重,储位空悬,楚王虽然能干,但树敌太多。后宫干政,朝堂党争,地方贪腐,这些,你都看得见。”商敬策说,“这样一个朝廷,还需要外人打吗?自己就能把自己折腾垮。”
“所以你们就等着?”
“等着,再推一把,”商敬策说,“慕容丹赫这次失败,没关系。蝎子经营了十几年,早就渗透到方方面面。这次不成,还有下次,皇上活不过这个冬天,他一死,朝局必乱。到时候,楚王要继位,得面对多少反对的声音?后宫那些娘娘,朝堂上那些大臣,谁肯服他?”
他顿了顿,看着傅赐鸢:“傅大人,你傅家手握兵权,是楚王最大的倚仗。可你想过没有,一旦楚王登基,他会怎么看待傅家?功高震主,外戚专权,这些罪名,随时可以扣在你头上。到时候,傅家会不会成为第二个琅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