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4、杀局 ...
-
“还能如何,”段世誉说出的话,直接断绝了众人的妄想,字字清晰地道:“魏贵妃既然有手段将自己孩儿,变成英国公之子,自然也有能力杀了英国公夫妇!不仅如此,就连敬妃娘娘膝下皇子,也是被魏贵妃暗害的!”
闻言,敬妃耳中如遭雷鸣,惊的站起了身,问道:“什么?请段大家把话说清楚,我的皇儿......他、他是被......”
“是,当年敬妃娘娘诞下一男婴,因着咳而上气,喉出水鸡之声,曾请过一位江湖郎中诊治,其因是患有喘鸣之症,敬妃娘娘,我所言可有错?那位江湖郎中正是先母,敬妃娘娘想要知道那小皇子,究竟是因何而死,那就得问魏贵妃了......”
“当初敬妃娘娘膝下小皇子,不幸溺于冰湖,而不久后,英国公夫妇也被传,身染疫疾而终。魏贵妃为让自己孩子不履旧约,可是废了好一番功夫。不过好在,事情最终成功了,当年知道那些真相的人也已不在,自以为天衣无缝,但敬妃孩儿实是被魏贵妃暗中杀害的,就连知晓真相的英国公夫妇,也未能幸免......”
敬妃捂着心口,身躯微颤,眸光热泪盈盈,面色如被霜刀划过般痛苦,哀吟一声。
她低垂着眼眸,心似乎被这些真相给击得七零八碎,成裕公主见自己母妃有些承受不住,跌了跌身躯,赶忙上前扶稳她的身子。
“好啊,区区戏伶人,也敢信口雌黄,当众诬蔑本宫!”魏贵妃怒气发作,扬声高喝道:“调护卫来,给我将此婚舫围住,将这胡言之人诛杀!”
话音一出,此舫四方,顿时被几艘同等大的婚舫为围住,围涌而来的婚舫上宾客,早在冲突发生前,就被魏贵妃的护卫,借以婚舫漏水,继而靠岸遣散了。
望着密密麻麻地护卫们,拔刀直冲上前,秦邺显然被惊的呆住了,虽然那些护卫没有直接冲着自己来,但也心有余悸,事态至此,秦夫人暂且没了,必须要从段大家口中知道真相的气势,心知再逼迫魏贵妃,秦家恐怕难安全下舫,只高声道:“霜儿,快到母亲身边来!”
秦霜听得秦夫人出声,立即站起身,但才迈出了一步,却又犹豫了一下,回眸慢慢地看了一眼魏景豫。
当下虽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但毕竟秦家是养育了自己的父母,任何时刻,只自己父母护自己,因此无论如何,她都得跟秦家站在一起。
犹豫只半刻不到,立即走到了秦家夫妇身边,一旁孤身而立的段世誉,脚下一撂,握住了地上的长刀,刀光一晃,杀退攻上前来的护卫。
雁岁慈静静地站着,仿佛置身事外,忽地被一旁赵昭灵握紧的拳头,给吸引了目光,他微侧眸朝隐心看了一眼,眸光闪动随即示意隐心,而后很快收回了眼神。
隐心随着他闪动的目光,侧眸见赵昭灵面色着急,盯着外边被护卫围住的段世誉,看着大有也想动身冲出去帮忙的架势。
隐心身躯刚动就被一旁沈竹音给拦住了,对于赵昭灵的武功,沈竹音知道她只练了个皮毛,真要冲上去出了个好歹,只会更不好收场。
她对赵昭灵微微摇头,低声道:“昭灵,别冲动,你的功夫尚浅,出去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让大家分心保护你。”
夹板上,魏贵妃因着怒气直冲上头,使得面色十分难看,且眸中凌厉寒光,盛腾至极。
对魏贵妃而言,段世誉说出这些事情,已然被她立为了必杀者,眼下秦家虽没继续出手护人,也不执着要知道英国公夫妇死的真相,就还不算完全为敌,但今后怕是在所难免了,加之此次大婚失败,只怕秦家今后更加有理由背叛不认人,但要就此除掉秦家,魏贵妃又觉实在可惜。
本来皇贵妃的户部落马了,再没法从皇贵妃手里拿银两,于是她想通过此次大婚,利用秦氏的财力为自己所用,如此自己就不用为银两发愁,可谁也没料到好端端地会突然闹成这个局面。
当下秦氏已卷入朝局,暗中帮皇贵妃和魏氏经营走私诸多私炮火器,此些事情要是被捅到陛下跟前,只怕百死莫赎,而且就算当下秦家想自保,就此放过,待出了这个门,难保不会发生什么变数,因此思虑再三,她的想法是,必须把秦家处理干净,不能让秦家成为太后攀咬自己的证据。
如果能趁此婚礼,狠心快刀斩乱麻将秦家格杀,届时以秦家悔婚为由,就算追查起来,那也是与自己无关。
想到此处,魏贵妃眼神,渐渐变得愈发冷凛,心中已是拿定了主意,破釜沉舟赌一把了。
“护卫速退!取酒和火把来!”她厉声下令。
一听号令,适才围击的护卫,纷纷退到了四周的婚舫,段世誉手臂后背都被划伤了,丝毫不敢懈怠。
一旁的秦家主听得魏贵妃出声,惊道:“取火把?这舫上还有魏秦亲眷在内,魏贵妃,你这是想做什么?”
“此獠居心叵测,以戏文污蔑本宫,搅乱婚礼,其罪当诛!将魏家亲眷悉数带下主舫!”魏贵妃语气冰冷说着。
封名禄虽会武功,但却未动手阻止,因为他也想知道英国公夫妇死的真相,若是二人死有蹊跷,说不定行刺案就有线索了,听魏贵妃如今这般狠毒威言,已然猜到她是知晓内详的,但也绝不会让别人说出来。
可封名禄想不明白,要是英国公夫妇的死并非有蹊跷,就算说出来了也就作罢,为什么她一定要阻止别人说出来?或者说是有另一种可能,英国公夫妇之死,有别的什么内情。
因此,不是她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舫内,站了许久的封名禄,静静地对魏贵妃不肯说的这个问题考虑了很久,得出的结论是,除却魏贵妃,只怕背后还牵涉到了别的大人物。
想到此处,他终于忍不住走到舫门口,开口道:“魏贵妃,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就敢大肆杀人,敢问视陛下为何等样人?”
魏贵妃眼眸微凝,双手紧攥,当着众人的面杀人,的确不可取,但当下她已经没有更多选择的余地了,段世誉说出了真相,敬妃也已知皇子死因......无论如何,她心都必须狠一点,不然到时候敌人刀锋,架在了她脖子上的时候,没有最狠,只有更狠。
“此人擅闯婚舫,污蔑皇妃,搅乱婚礼,按律当诛!封大监,本宫处理的是家事,封大监还没资格管。”魏贵妃言语冰冷,一边抬手一挥,四周顿时响起一片酒缸碎裂声,将船身喜绸尽数浇湿。
她铁心意绝,心里早已盘算清楚,这舫内的人,除了封名禄身手了得,处理起来会有些棘手,其余人并不难对付,只是会多耗些时间罢了。
所以并不考虑完全将他击杀,反正现在婚舫已经行到了一处无人的湖畔中央,就算把这些能灭的全都处理了,也是没人知道。
就算皇上听信了封名禄的证词,但没有证据,这些事情就是空口无凭了,皇帝必然会再派人去调查,有皇贵妃和太子帮自己善后,这些事情未必不能扭转。
“魏贵妃,今日我沈竹音算是见识了,何为只手遮天,无法无天!”沈竹音见魏贵妃目光坚毅,这一场是铁了心要见血了,冷声道:“你能恩将仇报,对结亲之家狠下杀手,那么谋害英国公夫妇等魏氏亲族,又有何稀奇?!今日我等诚心贺喜,贵妃却欲将我等性命留于此地,视朝廷律法、人伦纲常为何物?!还请贵妃娘娘三思而行!”
魏贵妃冷哼一声,道:“沈姑娘也说了,这是小侄儿的婚礼,其厮人当堂闹事,我不容其存,又能怎样?才女新贵,真是可笑,一介闺阁妇人,御前还没你辩理之地,怎么沈姑娘是打算插手多管了?”
沈竹音秀眉轻皱,心知她是真要杀人灭口,四周护卫约莫有数百来人,虽未配强弩,但光是人数上就难以抗衡,毕竟在场内的,诸多还是女眷,旁边还站着雁岁慈,要动起真格来,全部护卫蜂拥而上,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抵御之力了,就算跳江也不一定能自保,而秦家人虽有武功,但如今卷入到了旧事中,只怕难全身而退。
见气氛紧张,她微回眸看了一眼内舫,适才魏贵妃喝令,已经让人把魏家亲眷带下去了,可秦家的亲眷是定定不动,没有丝毫退意,护卫也不敢冒然拖人,旁边侍奉知道了事情的家仆,却是悉数被护卫给杀了。
敬妃依旧还在舫内,神态有些茫乱,紧紧抓着自己婢女的手不放开,问道:“魏贵妃,今日我若是执意要段大家说出真相,你可是要连同将我也一并杀了?”
魏贵妃隔空与她对视着,面色冰冷,并未回答她这个问题,不回答就已是答案。
敬妃心知了,往前走了两步,寒声道:“好,好大的胆子,我是奉陛下之命前来观礼,我若出甚意外,回不得宫,你魏氏如何交代?你怎敢动我?”
“如何交代,自不必敬妃操心,本宫自有说词,”魏贵妃站在婚舫外边,转过头道:“燕津迟,你替裴家讨要淳儿,我答应你,会亲自进宫请旨为其赐婚,绝不会食言,但此前之事,与魏氏无半分干系......”
话出,舫内的护卫齐齐将燕家一行人排除,刀锋凌厉直指着站在婚舫门口的人。
听得魏贵妃答应会让魏玉淳嫁于裴家,燕津迟闻言,挑了挑眉,手中折扇轻摇,笑道:“贵妃娘娘既肯履行旧约,那便是皆大欢喜。此处之事,自然与师父及在下无关了,娘娘请自便。”
魏贵妃见他识趣,语气转冷,道:“好,刀剑无眼,还请燕世子与裴先生移步他舫。”
燕津迟当然不想见血肉,随即爽快地跟裴千秋和裴元策,闪到了另一旁婚舫的夹板上。
见状,魏贵妃又转移目光,最终扫见了一个最有威胁力的人,那就是雁岁慈了,但眼睛一扫,看到他站在角落,身旁只两小侍女,忽地不禁露出得意之色。
如此情形,他手无寸铁,那就是妥妥的送上门找死。
雁岁慈看透了魏贵妃冷不丁的目光,丝毫不惧,道:“魏贵妃,终于注意到我了,我知道你想杀我,已经想了很久对不对?刺杀了那么多次,都没能把我杀死,你说是我天生运气好,还是你的杀手能力不行?你该不会以为,光这点人就能把我们杀了吧?”
魏贵妃心头一沉,道:“要杀你,我自是有准备,只要杀了你,雁氏就不复存在,事到如今,你还能如何?”
雁岁慈轻轻一笑,道:“那让我猜猜贵妃娘娘的准备,让人摔酒,取来火把,你是想......引爆这画舫底舱的火药,来个毁尸灭迹,对吗?”
“什么?岁慈哥哥,你是说婚舫底下装了火药?那岂不是插翅也难逃......”赵昭灵大惊失色,虽然她想过,自己参入其中,可能会受伤,但没想过会死啊,还是被炸死......
雁岁慈直视着魏贵妃,继续道:“不错,这位贵妃娘娘不仅要杀人灭口,还要毁尸灭迹,今日大家若真出了事情,到时候皇上追究下来,也与魏氏无关。秦家主想要独善其身,可莫要忘了,这火药可是你秦家所研制的,一切罪责自然可推到意外或者......秦家头上。”
闻言,秦邺心寒至极,颤声道:“魏贵妃!我秦家与你相交多年,即便今日婚事不成,你......你何至于如此狠毒,要让我秦家满门陪葬,还要背负如此污名......”
魏贵妃冷哼一声,道:“本宫是为匡正律法,此等皆是......”
话未说完,另一艘婚舫急匆匆奔来一个护卫,禀道:“贵妃娘娘,不好了,舫仓底下装着的所有火药,都被人灌了水,无法......无法点燃了!”
“废物!”魏贵妃勃然大怒,指着他厉声骂道:“连个门都看不好,留你何用!还不快去将其他仓火药调来!”
“回、回娘娘......其他舱室的......也、也全都......被人动了手脚......”
魏贵妃暴跳如雷,刚要出言再斥骂,雁岁慈却道:“贵妃娘娘,这是在下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魏贵妃并没有让愤怒冲昏头,仰天一笑,很快恢复了平静,道:“雁岁慈!你以为叫人毁了火药,本宫就奈何不了你们了吗?今日我决然要取谁的性命,就是阎王爷也不敢不收!”
“事情未到最后一刻,谁又能断定结局呢?”雁岁慈背靠在舫栏上,神态超然,语气平淡地道:“天底下事情,没有什么是天衣无缝的。今天贵妃娘娘若早些应允,何至于此?扭曲礼法,戕害至亲,视人命如草芥......或许在你眼中,这些皆是无足轻重的小节。但论其本质,你......真的赢了吗?”
魏贵妃与他对视,傲然道:“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轮输赢!本宫既敢行事,便不在乎这些!今日你深陷死地,还以为能活着离开吗?”
“性命握于谁手,尚未可知。能不能取走,也得看贵妃娘娘你的本事了。”雁岁慈赞同似的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道:“大家都知道,今天这一场婚礼,不仅是宫里,还是宫外,都极其的让人瞩目,不少高门权贵子弟都想前来一观,所以雁某在前来给贵妃娘娘祝贺之前,也特意邀请了一些尊贵的客人,太后已携了大礼在远处寻舫而来,要是看见这里血染湖畔,过来瞧瞧应该不成问题......”
魏贵妃微眯起了眼,强自镇定道:“哼!太后?你以为抬出太后,本宫便会怕吗?即便她来了,又能如何?难道她会为了你一介商贾,与本宫兵戎相见?”
雁岁慈掸了掸衣袖,神态从容不迫,语调十分平静,完全没有半分危乱之色,道:“贵妃娘娘所言极是。为一商贾与贵妃娘娘大动干戈,确是不值。可要是能借此良机,一举拿掉魏氏一族,你猜,太后娘娘......她敢,还是不敢呢?”
话音落下,湖风拂过,传来远处隐约丝竹声,主舫之上,一片死寂。
魏贵妃的脸色,似乎有些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