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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福祸 ...

  •   皇贵妃王氏被废,囚于冷宫,昔日煊赫的王氏一族,如大厦倾颓,在朝中的权柄势力,瞬间成了后宫各方势力眼中亟待分食的肥肉。然而,比前朝官职更引人垂涎的,是那空悬出来的贵妃之位。

      四妃之位本已有三,如今贵妃之位虚悬,谁能递补而上,不仅意味着仅次于皇后的尊荣,更代表着其家族势力将水涨船高。

      太后属意育有年幼皇子的德妃,认为其沉稳持重;皇后则暗中推动家世显赫的贤妃,称其堪为六宫表率;就连几位育有年幼公主的嫔妃,亦在暗中活动,盼能借此机会更进一步。

      对于这贵妃之位的人选,嘉兴帝却是慎之又慎,他冷眼沉默地看着后宫与朝堂百官千丝万缕的联系,深知每一次晋封,都是对现有势力格局的一次重新洗牌。

      他既不愿太后一党过于坐大,亦要防范皇后外戚借机揽权,更不希望在此时扶植起一个新的难以掌控的势力。

      此事关乎后宫平衡与前朝稳定,绝非小事,故而他一再搁置,未肯轻决。

      四月初临,天气渐暖。

      才下了早朝,那外头冬雪已经停了,初春的暖阳,照射在宫墙地青石宫道,融化了早晨薄冰。

      勤政殿内,嘉兴帝因着贵妃之位,后宫妃嫔争执不下,加之政事上,改田为桑的推行亦遇阻力,奏章堆积如山,扰得他接连几日未能安枕,头愈发的痛。

      前几日,后宫中,太后为防贵妃之位,旁落到旁的几大家族,提议皇上选秀,此为皇上怎会不知其心思,选秀不也是几大家族推荐自己人入宫。

      嘉兴帝没有答应,只觉头愈发的痛。

      “起驾,去御花园走走。”嘉兴帝站起身,明黄色的龙袍拂过地面。

      “嗻。”内监总管高要连忙应声,示意仪仗跟上。

      御辇行至御花园附近,却见几名身着低品阶宫装的宫女,正神色仓皇地从小径闪出,险些冲撞了圣驾。

      嘉兴帝眉头一拧,尚未开口,那几人已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连呼“陛下饶命”。

      嘉兴帝面色阴沉,正要发作,高要眼尖,瞧见她们行来的方向是漱玉宫,且手中捧着药囊之类的物事,心下明了,忙躬身低声道:“陛下息怒,看这打扮和手中之物,像是漱玉宫的宫女,许是刚为安嫔娘娘取了药材回来,不懂规矩,冲撞了圣驾,奴才这就打发她们去慎刑司。”

      “漱玉宫?药材?”嘉兴帝闻言,眉梢微挑,忽然想起了什么。

      近日除却朝堂与后宫之争,引得他注意,另一件便是暗卫提及道那安嫔甄氏,近来与宫外新贵女子沈竹音,过往甚密。

      那沈竹音虽是一介商贾女流,但因背后与傅家交往甚密,一个刚从冷宫出来的嫔妃,与宫外女子如此亲近,是想做什么?是为她那流放归来的儿子李珏铺路,意图联姻傅家,借军方势力以自固吗?

      “罢了,拖下去,一人杖责十下,以儆效尤。”他心中怒意疑心交织,摆了摆手,处置了几个奴才,却未能平息他心中的波澜。

      他沉吟片刻,忽然改了主意:“不去御花园了,摆驾漱玉宫。”

      高要心中一惊,漱玉宫住的可是刚从冷宫出来不久的安嫔甄氏,身份敏感,皇帝此刻突然前去,是福是祸?

      他不敢多问,连忙躬身应道:“嗻!摆驾漱玉宫!”

      更重要的是,在如今皇贵妃倒台,后宫势力失衡,太后与皇后两派相争愈烈之际,这个曾经的中宫之主,或许......另有用处。

      四月因着还是春末,入殿避暑又太过阴凉,使得嘉兴帝处理日常政事时,竟觉整个宫城没个温度适宜之处。

      加之近来因处理春耕,推行“改田为桑”的奏章堆积如山,连着几日午膳后都不得安枕,只得出来走走,醒醒精气神。

      漱玉宫,地处宫苑偏隅,不似中宫那般富丽堂皇,却别有一番世外桃源的清幽之境。

      宫门内庭院开阔,植满了各色花草,暮春时节,蔷薇芍药开得正盛,姹紫嫣红,蜂蝶翩跹。

      墙角边放着几口硕大的青瓷缸,缸内莲叶田田,几尾红白相间的金鲫,悠然游弋。

      安嫔甄容懿,此刻正坐于庭院一角的紫藤花架下,花串如瀑,紫云般笼罩着上方的天空。

      她身着月白云纹绫罗宫装,发髻简单绾就,只簪一支素银簪子,通身上下并无多少华贵饰物,却自有一股历经沉浮后,沉淀下来的清雅气度,宛如经过岁月打磨的玉石,温润而宁静。

      彼时,坐在她对面石凳上的,并非她的儿子八皇子李珏,而是一位身着浅碧色衣裙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容貌清丽,眉眼间带着一股书卷气,正是沈府掌家人沈竹音。

      石桌上,未有摆放点心礼物,而是摊开着几包药材,一个小巧的脉枕,以及一套明晃晃的银针。

      沈竹音正轻声细语地对安嫔说着什么,手指偶尔在安嫔的手腕上轻按,神情专注。

      嘉兴帝踏入院落,目光扫过这看似寻常的看诊,心中疑云,却并未消散,反而更浓。

      他放轻脚步,悄然走近,并未立即惊动二人。

      静看须臾,只听沈竹音温言道:“娘娘的腿疾,乃沉寒久积,非一日之功可除。近日天气反复,可是又觉酸痛加剧?上次开的方子,服用后可有些许缓解?”

      安嫔轻轻颔首,眉带疲态,道:“确是如此,每逢阴雨,便觉骨缝里都透着寒气,难以安眠。服了姑娘的药,夜间倒是能睡得安稳些了,只是这酸痛,仍是缠绵。”

      “此乃痼疾,需缓缓图之。”沈竹音收起银针,又从药囊中取出一个瓷瓶,道:“这是新配的药油,娘娘可命宫女早晚为你揉按膝盖,活络经脉,或可减轻些许痛楚。针灸之法,亦需循序渐进,臣女会定期入宫为娘娘施针。”

      “有劳沈姑娘了。”安嫔语气温和,带着真诚的感激,道:“若非姑娘妙手,我这把老骨头,怕是真要在这阴寒天气里受尽折磨了。”

      就在这时,嘉兴帝觉得时机已到,他轻咳一声,打破了藤萝架下的宁静。

      “看来朕来的,不是时候?安嫔这里,倒是热闹。”

      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

      安嫔与沈竹音俱是一惊,猛地回身。

      见是皇帝亲临,脸色瞬间一变,慌忙起身,闪身至石阶之下,伏地拜倒。

      “臣妾听闻陛下驾临,原以为是用晚膳才至,没曾想这么快就到了,臣妾失礼,罪该万死!” 安嫔的声音惊讶,有些轻颤,但礼仪丝毫不乱。

      “民女沈竹音,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竹音亦叩首行礼,姿态恭敬,虽惊,却并未慌乱失措。

      嘉兴帝看着伏在地上的二人,目光先是锐利地扫过沈竹音,继而落在安嫔身上,最后,落在在那银针上。

      “都起来吧,”他缓步上前,虚扶一下,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沈竹音,道:“沈千金常来见安嫔?”

      安嫔起身,垂首答道:“回陛下,因臣妾早年落下的腿疾近日发作,疼痛难忍,太医院诸位太医诊治后仍是收效甚微。听闻沈姑娘精通医理,尤擅针灸调理此类沉疴,故特意请她入宫,为臣妾看诊。”

      “哦?是来为你看诊的,”嘉兴帝挑眉,顺势在石凳上坐下,道:“朕听闻,沈姑娘近来是漱玉宫的常客啊。安嫔你的腿疾,竟严重到需要劳动沈府千金,如此频繁入宫诊治的地步了吗?”

      安嫔闻言,脸上流露出些许惶恐,忙道:“陛下明鉴,臣妾岂敢劳动侯府千金。只是......只是沈姑娘医术确实精湛,且心性仁善,体恤臣妾病痛,才允诺时常入宫。臣妾绝无他意,更不敢借此与宫外有何逾矩往来。”

      她急忙撇清,话带慌乱,这正是嘉兴帝想看到的。

      嘉兴帝却不接她的话,目光转向沈竹音,语气听不出喜怒,道:“沈姑娘如此年轻,便有此等医术,难得。只是朕好奇,你与安嫔,何时如此相熟了?除了医者病患,可还有别的......情谊?”

      这话问得可谓露骨,几乎是在直接质问,是否涉及有欲联姻之议。

      沈竹音再次敛衽一礼,声音清越,道:“回陛下,民女与安嫔娘娘此前并无私交。此次入宫,只是因娘娘凤体违和,民女略通岐黄,受召前来尽绵薄之力。民女虽寄居沈府,然深知宫规森严,内外有别,绝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亦不敢借医术行攀附结交之事,请陛下明察。”

      她将两人的关系,说的只是是医者与病患之间干系,态度坦荡。

      嘉兴帝盯着她,似想从她表情上,找出一丝伪饰的痕迹,但沈竹音目光清澈,神情坦然。

      他沉默片刻,忽又转向安嫔,语气莫测,道:“安嫔,你与沈姑娘投缘,朕看着也觉欣慰。说起来,珏儿如今也已恢复身份,开府别居,他的正妃之位,至今空悬,因着无春之年,沈姑娘与忠勇侯婚事解除,不若将她许配给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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