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真香打脸日常》夜沙灯

2、2.徒儿不该肖想

　　没有显贵的背景家世，无门无路的慕晞朝，此前在修仙界一直查无此人。

　　因着在对岁恒时美救英雄之际大展身手，所向披靡，得了些修道人士的夸赞，不久后也动了开宗立派的心思。

　　在慕晞朝自立宗门，广收门徒的那一日，来了许多贺喜的宗主。本应当由慕晞朝盛装出席的重要场合，她却缺席了。

　　既往作为她首席大弟子的岁恒时便偶见慕晞朝神秘失踪，此次又听其他弟子来报，“恒时师兄，师尊说她暂不便迎客，请您自行安排。”

　　岁恒时闻言，当下便设宴招待各位宗主贵客，将一众事务料理得紧紧有条。

　　直至宴会结束，各位宗主方才在游园时见到了以手结屏障，作撑伞状静立于一片繁茂花草丛之中的慕晞朝。

　　原来她一直都在。

　　不知为什么，已经穿好了礼服的慕晞朝，却并不出现在宴会上亲自迎客。

　　放在其他宗主身上，无不会将此作为在修仙界露脸的重要契机，理当游走各方，好好表现才是。

　　各位宗主奇道：“慕宗主，为何独自一人站在此处？”

　　“今日繁花锦簇，钟鸣鼓乐，可谓盛极一时，”慕晞朝神情之中含着哀伤，“然我思及瞬间即逝、日暮而晞的朝露。不免有白驹过隙，大梦三生之感……”

　　她仰头看了看自己以双臂撑起的那柄“伞”，幽幽叹道。

　　“人畜乃生灵，花露亦不如是？唯愿以已一点微薄之力，挡炎炎烈日蒸腾，免露珠消逝于夕阳。”

　　如此悲天悯人、心怀慈善的境界，各位宗主虽然不懂，但是大受震撼。众人皆露出了不明觉厉的动容神色，纷纷称赞。

　　“慈悲见于微尘之间，慕宗主之心甚善！”

　　大家在心中都纳闷不已，给注定消逝于日暮的露水撑伞，恐怕也就只有慕晞朝才能够想得出来了。

　　是天天如此，还是只有今天如此？

　　他们之前可是听弟子们说慕晞朝日日勤学苦练，少有放松之时。想必是故意在各宗主相聚的日子中另辟蹊径，将自己慈悲为怀的行为在人前做戏到极致，以此在修仙界打开名头罢？

　　既然她有心演绎，各位宗主自然也要捧她的场。

　　一顿天花乱坠的吹嘘下来，慕晞朝怜花惜露的行径四散传播开，被冠名为“惜露尊者”。

　　在其他人忙着为慕晞朝奇异的行为所震撼之际，只有岁恒时一个人注意到了慕晞朝身上那一个微小的、被诸人遗漏之处。

　　平日佩戴在中指上的戒面不见了，只余得一个空荡荡的戒托。

　　式样质朴的一枚戒指，在一群宝光闪烁的首饰中显得黯然无色。

　　这也无怪其他人眼拙，毕竟他才是与她相处最久的那一个。知晓慕晞朝平日首饰无多，装扮简素，只这一枚不离左右的戒指。

　　那颗戒指上有一粒水滴状的，泛着淡淡莹光的宝石，看起来也是平平无奇，不像是什么稀奇的灵宝。

　　那颗宝石像什么来着？

　　一丝光芒从岁恒时的眼中闪过。

　　是了……像一滴露水！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是夜，他去往慕晞朝的房中，汇报当日迎客的状况。

　　目光落在慕晞朝的指间。果然，白日空荡荡的戒指，此时又复原状，就好似戒面从未遗失过一般。

　　能让慕晞朝不惜抛下一众贵客，在诸人不解的目光中坚持值守的东西，究竟会是怎样的瑰宝？

　　慕晞朝以赞赏的眼神看着岁恒时：“恒时，你独挡一面，做得很好。为师应该如何奖励你？”

　　岁恒时不动身色地垂下头颅，以恭谨的声音道：“徒儿恳请师尊将手上指环赐予徒儿。”

　　慕晞朝果然不愧是沉稳镇定之人，在苦守宝物时能信口胡诌为是在怜花惜露，此时突然被岁恒时索要宝物，也连下意识的瑟缩都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看了岁恒时一阵，攸尔轻轻一笑。

　　“恒时，你知道啦？”

　　岁恒时神态无改，一如既往的恭顺，“徒儿愿为师尊排忧解难，只求得到师尊的信任。”

　　此界灵宝匮乏，灵气稀薄，至今尚且无任何修士曾飞升至上界的记录。

　　一旦有了什么天材地灵，一堆修士和炼器师定然会蜂拥而至，争抢不休。

　　毕竟他本人已经是根骨奇佳的资质，修炼进度远超常人。慕晞朝年纪轻轻，与他差不多等大，修为却高了他数百年，这不能不说是一桩奇事。

　　如果他的推断没有错，慕晞朝手上应该有着本界少见的时间法宝，才能够在极短暂的时间内突然之间名声大振，成为一方宗主。

　　之前慕晞朝不时消失不见，想来应该就进入到了自己那时间流速极慢的空间中进行修炼。

　　知晓这心思靡细的徒儿也想要染指这件法宝，以求修行境界的提升。

　　慕晞朝却不以徒儿冒犯为怒，向岁恒时讲述了因由。

　　当初她还是个散修的时候，一路寻找灵宝。游历四方，历练自身，难免会遇到许多杀人越宝之事。

　　在一次寻宝途中，不意受到一条蛇妖化形的少女在背后袭击，跌入了一道狭窄的沟涧。

　　根据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凡坠崖必得奇宝的定律，慕晞朝也因缘际会，落入了一个时间流速极缓的小空间之内。

　　她在里面待了一段时间，恢复了元气。

　　法宝就此认她为主，她便将这件水滴状的法宝命名为「朝露」，一直以戒指的形态佩戴在自己的手指上。

　　在慕晞朝年少成才，声名鹊起之后。不独独是岁恒时，也有其他许多人怀疑她的手上定是有什么从未告诉过其他人的瑰宝，才使得她得了助力，修炼进步奇速。

　　籍着开宗立派的混乱当口，门人之中也混入了其他探寻秘密的奸细。

　　奈何慕晞朝常年佩戴着这枚戒指，从未离身。权因今日盛会，需要隆重装扮，短暂地将戒指取下，试戴了其他扳指。

　　伪装成奸细的侍女趁机将戒指偷出，不料慕晞朝极为警觉，立时发现宝物遗失，追了出来。

　　奸细唯恐自己落入慕晞朝手中被严刑拷打，便随手将形状肖似露水的戒面宝石丢弃在花草从之中，慌不择路地遁逃了。

　　慕晞朝能感受到宝物的气息萦绕周遭，但凝聚于花瓣草叶上的露水何止万千，要是一不留心，被路过的谁勾擦在衣袂上带走，可就大大不妙了。

　　故慕晞朝立时在这片花草丛的周围设下了一道屏障。自己便撑着这道所谓的“伞”死守在中间。

　　众人见她怜花惜露至斯，又怎么好意思来触碰她这片脆弱的露珠？

　　于是慕晞朝一直熬到了日落西山，宾客散尽。

　　露水蒸发殆尽后，她在朦胧的夜色中，终于找到了那颗闪烁着微光的宝石。

　　得知来龙去脉的岁恒时不但没有表现出对这件稀奇珍宝的渴望，反倒微微后退了一步。

　　“既然是师尊的心爱之物……徒儿不该肖想。”

　　慕晞朝抬起岁恒时的一只手，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手背，“无妨，恒时。你是我的亲传弟子。以后为师的一切，都会由你来继承。”

　　“师尊的意思是……”

　　“实不相瞒。虽然为师在这个世界的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但若按照「朝露」里修炼的时间计算，为师已经身负上千年的修为。”

　　如果不出意外，她近日内就要度过飞升的天劫了。

　　慕晞朝言下之意，今夜之所以会对他吐露实情，因为她已然信任了他。而作为衣钵传人的他，将会在她飞升那日得到她的馈赠。

　　一直到此时，慕晞朝都没有对岁恒时表现出任何猥琐糜糜之态，还完完全全是一副师慈徒孝、其乐融融的相处画面。

　　真正的巨变就发生在慕晞朝飞升之际。

　　那日阴云翻涌，天际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鸣声轰轰，有雷霆万均之势。

　　慕晞朝屏退左右，只留了岁恒时一人在附近为之护法。

　　因雷势骇人，修为轻浅的修士闭门塞户，各位宗主大修也不敢凑近，害怕被天雷余威波及，只敢在远处的峰头遥遥相望。

　　那既是慕晞朝人生之中初次的鲤鱼跃龙门，也是岁恒时初次近距离的观察渡劫天雷。

　　不管慕晞朝平日如何镇定自若，此时也是紧张万分。

　　虽然此界并无飞升先例，但根据传闻，飞升乃是神界是选拔人才的一种机制，修士有大概率的可能会失败，更有甚者，万劫不复、灰飞烟灭。

　　白光在天际闪烁不停，雷声在头顶轰隆隆的炸开。

　　为了平复紧张情绪，慕晞朝在心中默念着飞升失败的常见主要原因及其结果。

　　一，体质不纯浊毒过深，天雷伤及经脉导致偏瘫。

　　二，心思邪恶不配为神，受到神界惩戒导致精神错乱。

　　三，重术道而轻炼体，淬体时不能耐受导致肢体伤残。

　　她的呼吸渐渐和顺，胸膛剧烈的起伏也渐渐平缓。这三条她样样不沾，又怎么会失败？

　　终于，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慕晞朝缓缓升起，进入了那道醍醐灌顶般的金光。

　　在刺目的光芒中，她的身躯渐渐消解。

　　突然，不远处的岁恒时听到慕晞朝喊了一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