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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刺目的鲜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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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父亲的威严与沉稳,坚毅棱角分明的脸,勇者的长相更多遗传母亲的精致美貌。
比起人们对生死线挣扎的古铜色肤色勇者的传统印象,洛亚提的形象更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那温和无害的气质带着点贵族独有的优雅,白皙细腻的皮肤比一般爱美的少女还吹弹可破,比起勇者,说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少爷才更让人有几分可信度。
然而正是这一特征,让巡逻小队很快认出了这是那位被魔族掳走的勇者。
毕竟众人都曾与勇者朝夕相处,共同在边境防线守卫了近八年。因此,当看到阿卡迪亚王国失踪许久的勇者从魔族边境的阴森魔森林毫发无损走出时,纷纷目瞪口呆。
勇者不是被魔族设计掳走了吗?她怎么自己回来了?她看起来浑然不觉这是很惊悚的事?
很快,讯息传到元帅耳边。
亲卫兵很快就前拥后簇的将勇者带走了。
只是那密不透风的架势与冰冷神情,与其说是迎接勇者回归,倒不如说是押运危险不可控的人物,毫无温馨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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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要从洛亚提失踪后说起。
阿卡迪亚王国是骑士与剑的国度,也是这一届勇者的母国。勇者自幼在魔族边境长大,立下军功无数,亦是青年才俊,帮百姓诸多,因此颇多民心。
在勇者失踪后不久,不知怎得消息不胫而走。百姓纷纷游行表达了对勇者营救的强烈愿望。
“救回勇者大人!——”
一个胡子花白拉查,穿着褐色粗布,一身晒得黝黑的腱子肌的男人站在人群里振臂握拳高呼。
人群顺着他的呼声异口同声呼喊:“救回勇者大人——!”
“救回勇者大人——”
巨大的城门发出沉重的声响,玄甲低沉的碰撞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巨兽踏过地面的震颤声,在人群被分开的道路中央尽头响起。
骑着沙漠高脚鸟的轻骑兵以轻快迅捷的步伐率先开道,从城门驶来,在道路两旁手握长戟井而有序的一字排开。几个人慌张躲过高脚鸟的巨足踩踏,人挤着人,出于惜命的生存意识,被迫拥挤着向后推去人海浪波。
紧随其后是一批铠甲锃亮、骑着四足一翼的拟龙骑兵,他们步伐稳而慢,骑兵们手里擎着一面剑盾交叠的属于阿卡迪亚象征的金色旗帜,显示着帝都军威风无比凯旋。
而最后两只拟龙,拉着一架拖车,拖车上是一只巨大的龙角制成的长号、一只巨大的龙皮缝制的军鼓。长号极具穿透力的苍邈浑厚音色配合着缓慢而富有节奏的鼓点,胜利之师回都的前奏。
人们都被这凯旋之乐镇住浮躁急切,仿佛一切都被一只厚重的巨手压灭。
只是按照前锋-中军-后卫的安排惯例,仪仗队之后的是功勋部队与俘虏。
然而映入眼帘的只有长长的被空出的队伍,这不同寻常的一幕令人心生疑虑,叫百姓们窃窃私语。
战争,绝不会缺的就是功勋和俘虏。
在振聋发聩的鼓声中,前排的人传出惊呼声——“是勇者!他回来了!”
就这样如同连锁效应,一传十十传百,人们开始翘首以盼心心念想的人。
***
“陛下。”阿卡迪亚元帅出征魔族边境前夕,受诏来到阿卡迪亚国王的寝宫。
“洛亚提是个好孩子。”一只带着矢车菊蓝宝石戒指的手,轻轻拍了拍杜林•温的肩膀,那手饱经风霜,布满老茧,可见先前也是个握剑的骑士。
听王意思,元帅脸色稍缓,也压不出的阴沉,“臣绝不姑息任何与魔族狼狈为奸的叛徒,哪怕是亲女。”
国王抚了抚白色的胡子,“那孩子,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她的意志一向坚定。”
“不考虑她,也要考虑一下那些民心,那些民意吧。”
***
随着管风琴演奏着悠扬庆祝的吟游诗歌。一批黑色的骏马出现在人们视野中,马蹄踏过地面清脆悦耳,看到马背上的金发青年的那一刻,人群短暂的陷入了寂静,随即鲜花、欢呼、尖叫,瞬间鼎沸。
与她一贯的白色仪仗礼服不同,这次她穿了一身黑色骑装。勾勒出颀长四肢,英姿飒爽。那张如阳光和煦的脸穿过晨雾的光出现在人们眼前。
马儿提缰嘶鸣,洛亚提骑在马上,向人群露出一个温柔灿烂的笑容。
一时间,正值怀春的年轻姑娘们率先尖叫起来,有的高高举起手中精心烘焙香气四溢的面包,有的朝勇者丢去自己喷了香水的手帕、晨起鲜采的醋栗、单枝散落的婚礼手捧花;接着是皮肤粗糙黝黑,饱经风吹日晒的农民、渔夫,他们有的举着麦穗、橄榄枝,有的扛起一桶鲜酿的啤酒在勇者路过时举起,有的将船帆拆下披在身后高高扬起。
人们以自己特有的方式迎接勇者回归。
陷入喜悦中。少有人再去细究勇者的站位。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在以往凯旋的队伍,勇者向来站在帝都元帅身旁,以示无上光荣。
金发青年的挂着笑容,不断渗出的汗水微不可见融化了脸上红润的脂粉,与红润气色形成反差的是苍白干裂的嘴唇。黑色的马匹踏过石板清脆的前进,无数的花朵被抛向空中,与她擦肩而过,一枝白色的玫瑰从马背落在地上,沾了刺目的鲜红。
不待人看清,下一刻,马蹄与车辙碾过落在地上的花,乌黑盖过血色,庆祝之乐盖过人声的喧闹。
宫廷乐队演奏着竖琴、鲁特琴、风笛、管风琴交织而成的史诗乐章,象征歌颂元帅决策的马车驶过。
有人兴奋呼喊:“是元帅大人!他救出了自己的儿子!”
人群也呼唤起他的名字——杜林•温。
金发元帅身穿金色的仪式铠甲,严肃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和善的朝平民招了招手。
他驾着神骏的飞龙,在颂歌乐队后威风现身。他身披猩红披风,面色庄重而威严;他身旁簇拥着他的追随者,身后是是他的副官和随军牧师。
令人好奇的是元帅的飞龙后紧跟的狮鹫马车。这又是哪位将领?时不时掀开帘子,却始终不见人真容。
狮鹫马车后是手持法杖的法师团;环绕着以元帅核心的指挥部的重装的骑兵;最后紧随的是重步兵方阵。
最后是后卫部分。警戒部队的轻步兵、轻骑兵,以及后勤队伍的粮草车、弹药车等殿后规程。
整支救回勇者的队伍人员之多,安排之大,规格之高,都无不体现着阿卡迪亚对勇者的重视。
然无人知晓,勇者被寻回后就陷入了阴谋。
***
月光穿过乌云,照进监牢里。
一只蛾子飞入窗子的栏杆,壁挂上的火把正燃烧的旺盛。
一道挥得劈啪作响的鞭子就狠狠落在金发青年后背上,鞭尾擦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红色的擦伤,不一会儿脸颊就肿了起来。
“……父亲大人。”
“我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干涩沙哑的嗓音,依稀可以辨别出原来清朗的音色。
“这是在军中,你是本帅的下级。这里没有你的父亲。”
背对着他接受鞭刑的青年,那双碧蓝的眼睛暗淡了一瞬。她又低下了头,柔顺的金发因为鞭打而凌乱黏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一只受伤的犬科动物。
“是……元帅大人。”
“本帅就是这么教你的,洛亚提?”
又一鞭带着呼呼猎响的劲风抽向她满是鞭痕伤口的后背。她双手被粗重的铁链分别拴吊在墙壁上的铁环。洛亚提猛地颤抖一下身躯,小臂上锻炼得极好的肌肉线条胀起,巨痛令她紧紧攥着铁链,金属撞击的冰冷声盖过她微不可见压抑的痛苦呻吟。
她背对着杜林•温,汗水打湿了头发,卷曲得如同水草般,修长的四肢与褪去作战的军装,那与男人骨架的明显差别因此而可见一斑了。
“说话。”男人声音冰冷而威严,听不出一丝温情。
汗水从脖颈滴落进锁骨前的鞭痕上,刺痛令她眼眶、眼角发红。
她忍着痛,暗哑的嗓音干涩而艰难的回答::“……不是。”
又是一鞭,打在她腰肢,皮开肉绽,血红顺着皮肤上的青紫流下。
她痛得剧烈抖动起来,呼吸变得粗重而困难,许久无法平复。
“洛亚提,告诉我,你身上的痕迹是怎么来的?”
“我不知……”
话音未落,又是一鞭抽在她血肉模糊的后背上,她闷哼一声,把话咽了回去。
元帅的声音阴沉冰冷,带着风雨欲来。
“我早警告过你,我的“儿子”,你的秘密死都要带入坟墓里去。”
“如今你将把柄落到敌人手中,甚至被卑劣的魔族玩弄羞辱,何等下贱耻辱。”
“我就是这样教你当勇者的吗??”
又是一鞭狠狠地抽打在她上一道腰上的伤口上。痛得她直接脱力,锁链重重的被拽直,吊起她发软的四肢。
她低着头。眼角溢出一点泪光,发丝挡住了脸上的神情,嘴角狠狠咬着嘴唇内的软肉。
……一切发生的突然。更何况他绝不会听的。
“事实如何,”
“……我已无从解释。”
“解释?洛亚提,你要如何解释?”
“勇者与魔族勾结,真是千万年间最大的丑闻。”
“历届勇者的荣耀与辉光,阿卡迪亚的尊严与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洛亚提深吸一口满是血腥的冷气,已经无力再做任何别的动作,她声音里满满都是疲惫,带着倔强陈述一个事实。
“我没有与魔族勾结。”
“您应该清楚,我的立场自始至终没有变过。”
飞蛾扑入火把中,迸溅出几粒火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