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陈林》小谌

2、风

　　林郁没把那天墙下的遭遇当回事。那个叫陈梓盈的白头发好学生，连同她那双过分平静的浅色眼睛，还有那套刻板的校规说辞，就像午后黏在皮肤上的一缕蛛丝，被她随手掸掉了。逃课是她的日常呼吸，翻墙是她的固定航线，岂能被一次小小的“航道管制”打乱。
　　第二天下午，历史课，老师絮叨着冗长的年代线索。林郁看了眼窗外，阳光正好，梧桐叶子绿得发亮。她收起空荡荡的课本，像往常一样，从后门溜了出去。脚步轻快，目的地明确——老地方，那段矮墙。
　　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搭上墙砖的瞬间，那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像精准投掷的石子，打破了她周遭慵懒的空气：
　　“同学，校规第十一条。”
　　林郁动作一顿，没有立刻回头，只是偏了偏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去。陈梓盈依旧抱着那个深蓝色的值周记录本，站在几步之外的老位置，站姿端正得像是用尺子量过。阳光掠过她银白的发顶，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淡漠的光晕。她脸上没什么表情，镜片后的眼睛看向林郁，又似乎没完全聚焦在她身上，像是在执行一道预设好的程序指令。
　　“又是你？”林郁转过身，索性靠在墙上，抱起手臂，带着点玩味和不易察觉的烦躁，“值周生还带定点蹲守的？这片区归你承包了？”
　　陈梓盈没理会她的调侃，只是低头，翻开记录本，拿起笔。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写着什么，一板一眼，仿佛在记录天气或温度。
　　“喂，”林郁走近两步，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点别的情绪，比如不耐烦，比如得意，哪怕是厌恶也好。但没有。那张脸上只有一种接近空白的专注，专注于“记录违纪”这件事本身，至于违纪的是谁，似乎并不重要。“我说，你就没有别的事可做？天天在这儿堵我，不无聊？”
　　陈梓盈合上本子，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掠过林郁的脸，最后落在她身后的墙头。“快打上课铃了。”她说，语气和昨天、和任何一个提醒时间的语音播报无异。
　　林郁忽然觉得有点无趣，也有点被冒犯。她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不，是打在冰面上，冷硬，平滑，毫无反应。她扯了扯嘴角，没再说什么，转身，这次不是翻墙，而是朝着教学楼的方向，慢吞吞地晃了回去。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平静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她拐进楼梯口。
　　这像是一个信号，拉开了一场沉默而执着的拉锯战
　　一次，林郁干脆不跑了，倚在墙边，看着陈梓盈慢吞吞地走过来。“喂，”她喊，“你天天这么守着，不累？跟我有仇？”
　　陈梓盈停下脚步，想了想，摇头：“没有。”
　　“那为什么总盯着我？”
　　“今天轮到我值周这片区。”陈梓盈的回答无懈可击。
　　林郁乐了：“得，那我运气真背，回回撞你枪口上。”她顿了顿，忽然问，“你这头发，是天生的？”
　　问题有点冒犯。陈梓盈明显怔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抱住记录本的胳膊收紧了些。但她还是回答了，声音比刚才更低：“嗯。”
　　“挺酷的。”林郁随口说，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像漫画里的人。”
　　陈梓盈飞快地抬眼看她一下，又低下头，耳根似乎有点不易察觉的红。没说话。
　　那天之后，林郁不再刻意躲着陈梓盈值周。有时候远远看见那个白色的头顶在人群中移动，她甚至会故意晃过去，扔一句“今天天气不错啊”，或者“食堂的肉包子是酸的”。陈梓盈多数时候不理她，偶尔，会极轻微地点一下头，或者几不可闻地“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