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邪修吗？》震泽

2、玉华客

　　翠微山密道出口在一处瀑布后。

　　沈岚清一行人冲出瀑布时，已是次日，她迅速在洞口布下隐匿结界，随即盘膝坐在地上调息。

　　那口精血和那道血色符文对她消耗极大，经脉中有一股狂暴的力量在乱窜，那是她强行催动禁术的反噬。

　　韩灵枢伸手搭上她的脉门，灵力探入，眉头越皱越紧“师父，我帮你疏导。”

　　温和的灵力流遍四肢百骸。沈岚清睁开眼看向韩灵枢，少年脸上血色全无，气息紊乱，他为了帮沈岚清疏导耗尽了灵力。

　　“胡来。”沈岚清低声斥责，却从百宝袋中取出珍藏的灵丹，喂入他口中，“闭目凝神。”

　　丹药化开，韩灵枢睫毛轻颤：“师父，我没事。”

　　“没事个鬼。”沈岚清没好气，“下次再这样乱来，罚你抄一百遍清心咒。”

　　话虽如此，她的手指却轻轻擦去他唇角的血迹。这个动作很轻，韩灵枢却微微一僵，耳根泛起不易察觉的红。

　　一旁的小春小声问：“我们现在去哪？翠微山回不去了。”

　　老松树精捋着胡须道：“去玉华山吧。猫妖族长老墨云大人，五十年前被天雷所伤，是沈仙子冒险救了他一命。他欠着人情呢。”

　　沈岚清沉吟片刻，点头：“也只能如此了。玉华山有上古妖阵守护，仙门的人不敢轻易强闯。”

　　玉华山在西南腹地，山势险峻奇诡，终年云雾缭绕。传说山中居住着数千猫妖，自成一国，极少与外界往来。

　　三日后，一行人抵达玉华山脚。刚踏入山界，几道黑影就从树梢跃下，是五只已化出部分人形的猫妖，为首的是个虎斑纹脸的壮汉，琥珀色的竖瞳警惕地扫视众人。

　　“此乃猫妖族地界，人族修士速速离去！”

　　沈岚清上前一步，从颈间取下一枚鱼形玉坠：“劳烦通禀墨云长老，故人沈岚清来访。”

　　虎斑猫妖看到玉坠，神色骤变，恭敬行礼：“原来是沈仙子。请稍候。”他取出一枚猫眼石传讯，片刻后，山中云雾自动分开一条小道。

　　“长老有请。”

　　沿小道上行，沿途可见各式猫妖。有的完全化形，翩翩公子或窈窕少女；有的保留着耳朵尾巴，在山林间嬉戏打闹；还有的干脆是原形，懒洋洋趴在岩石上晒太阳。见到生人，它们并不害怕，反而好奇地打量着。

　　山顶有一座依山而建的木制宫殿，风格粗犷自然。殿前平台上，一个身着墨色长袍的男子正倚在软榻上。他看起来面容俊美中带着野性，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翠绿色的竖瞳，慵懒，锐利，深不见底。

　　“什么风把我们沈仙子吹来了？”墨云懒洋洋开口，语气熟稔，“还带着这么一串小尾巴。”

　　沈岚清苦笑：“墨云，我遇到麻烦了。”

　　听完事情经过，墨云坐直了身子，翠绿竖瞳中闪过寒光：“南宫家，昆仑宗，青城派。好大的阵仗。不过——”

　　他扫了眼小春等小妖，“这几个小家伙我可以收留，毕竟我猫妖族庇护几个小妖，他们也不敢怎样。但你们两个——”

　　他看向沈岚清和韩灵枢：“你们二位是诛邪令上的目标。我若公然收留，就是与整个修仙界为敌。玉华山虽不怕事，但我得为全族考虑。”

　　沈岚清点头：“我明白。只求你庇护这些小妖，我和灵枢自有去处。”

　　墨云沉默片刻，忽然道：“其实，我也有事相求。”他手指轻叩桌案，“最近三个月，猫妖族有十名族人在外失踪，现场只留下一片黑色羽毛。我派了族里最顶尖的追踪高手，都查不出线索。”

　　他抛出一片巴掌大的黑色羽毛，羽毛轻若无物，却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沈岚清接过羽毛，指尖触及时，一股阴冷诡异的气息传来。她脸色微变：“这东西不简单。”

　　“请帮我查清此事。”墨云直视她，“作为交换，我不但收留这些小妖，还会派个帮手给你们。”他拍了拍手，“绵绵，出来。”

　　殿侧帘幕掀开，一个娇小的身影轻盈跃出。

　　那是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身鹅黄色长裙，最特别的是头顶一对毛茸茸的狸花猫耳，身后一条灵动的尾巴轻轻摆动。

　　她琥珀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沈岚清和韩灵枢，鼻翼微动，像是在嗅什么气味。

　　“这是我族年轻一辈中最擅长追踪和隐匿的绵绵。”墨云介绍，“她会跟你们一起行动，能查清这件事的，或许只有你们了。”

　　绵绵走到韩灵枢面前，忽然凑近嗅了嗅，猫耳警觉地竖起：“你身上有和羽毛类似的味道。”

　　韩灵枢蹙眉。沈岚清心中一震，看向那片黑色羽毛，又看向韩灵枢。

　　绵绵提供的线索指向一个叫落枫镇的地方。那里最近有一只猫妖失踪，而且地处南宫珏被杀的白玉京和另一处新发命案地点的中间。

　　“最新消息，”绵绵一边带路边说，“三天前，凌云宗掌门亲传弟子林明远，在距离落枫镇几十里外的寒潭涧被杀，死状和南宫珏一模一样。现在凌云宗也加入了追杀你们的行列。”

　　沈岚清冷笑：“真是一环扣一环。”

　　三人抵达落枫镇时已是傍晚。这镇子不大，因有一片千年古枫林而得名。深秋时节，枫叶红得似血，整座小镇都笼罩在凄艳的红光中。

　　绵绵联系了当地猫妖眼线，得知失踪的族人最后出现在镇西古枫林深处，那里有妖气残留，还有黑色羽毛。

　　夜幕降临，三人潜入古枫林。

　　林中寂静得诡异，连虫鸣都没有。绵绵显出部分原形，鼻翼翕动，带着两人在参天古枫间穿行。最后，她停在一棵需十人合抱的巨枫前。

　　“就是这里。”绵绵指着树根处，“这里有很淡的妖气，还有血腥味。”

　　韩灵枢蹲下身，手指轻触地面。忽然，他眼神一凝。腐叶下，一片黑色羽毛半掩着。他伸手去捡，指尖触碰到羽毛的瞬间，异变陡生！

　　羽毛化作一缕黑烟，钻入他的指尖！

　　韩灵枢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诡异的红光，身体晃了晃。

　　“灵枢！”沈岚清急忙扶住他。

　　“我没事。”韩灵枢声音沙哑，但额头渗出冷汗。那股黑烟在他体内乱窜，与他本身的力量激烈冲突。

　　绵绵突然炸毛：“有人来了！很多！我们被包围了！”

　　话音未落，林中四面八方亮起数十道火把。光芒大盛，将三人照得无所遁形。

　　“果然在此！”一声厉喝响起。

　　从枫林深处走出一行人，为首的是个白发白须的老者，身着凌云宗蓝袍，身后跟着数十名各派修士。老者手中托着一面青铜古镜，镜面正对着沈岚清三人。

　　“照妖镜下，原形毕露！”老者冷笑，“沈岚清，虎妖，你们杀害林明远师侄，还敢来此毁灭证据！”

　　沈岚清心中一沉。照妖镜是专破伪装的法宝，虽然她的易容术高明，但在这等法宝前恐怕撑不了多久。

　　照妖镜的镜光扫过沈岚清，她脸上的易容术开始波动，真实容貌若隐若现。

　　“长老明鉴，”沈岚清镇定道，“我们师徒二人与凌云宗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林明远道友？这其中必有误会。”

　　“误会？”老者一挥手，一名弟子捧上一个托盘，盘中是一支发簪和一枚剑穗，“这是在林明远尸体旁发现的。发簪是你的，剑穗是你徒弟的！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

　　沈岚清看清那两样东西，发簪确实是她的，剑穗也确实是韩灵枢的。但这些东西，应该都在翠微山！

　　“我们离开翠微山时，这些东西都留在山中。”她猛然醒悟，“有人潜入翠微山，偷了我们的东西，栽赃嫁祸！”

　　“强词夺理！”老者怒喝，“翠微山已被我等搜查，哪有他人潜入的痕迹？分明是你们行凶后故意留下线索，混淆视听！”

　　韩灵枢忽然开口：“若真是我们所杀，为何要留自己的东西？这岂非自投罗网？”

　　老者一滞，随即更怒：“魔道妖人，行事乖张，岂能以常理度之！结阵，拿下！”

　　数十名修士迅速结成一个困杀大阵，灵光交织成网，朝三人罩下。

　　绵绵弓起身子，尾巴炸毛，露出尖牙。沈岚清握紧剑柄，韩灵枢挡在她身前，手按在剑上。

　　老者眼中杀机大盛，“受死！”

　　攻击如暴雨倾盆。

　　困杀大阵已成，灵网收缩，无数剑气、雷光、火符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沈岚清拔剑，剑光如青色长虹，斩碎第一波攻击。

　　韩灵枢紧随其后，剑法简洁凌厉，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在阵法节点上，试图撕开缺口。

　　绵绵化作一道褐色残影，专攻那些维持阵法的低阶弟子，爪影过处，血花飞溅。

　　但敌人太多了。数十名筑基、金丹修士结成的困杀阵，加上一名元婴初期的凌云宗长老坐镇，三人很快陷入苦战。

　　“师父，左翼！”韩灵枢忽然喊道，同时挥剑挡开三道袭向沈岚清后背的剑气。

　　沈岚清侧身避过一记雷法，衣角被电光燎焦。她咬破指尖，凌空画出血色符文：“破！”

　　符文炸开，化作青色火焰席卷前方，暂时逼退数名修士。但这一击消耗巨大，她脸色苍白了几分。

　　那凌云宗长老见状，冷笑一声，亲自出手。他手中拂尘一甩，万千银丝如活蛇般卷向沈岚清，每一根丝线都蕴含着冻结灵力的寒气！

　　韩灵枢瞳孔骤缩，毫不犹豫地挡在沈岚清身前。银丝将他缠绕，寒气侵入经脉，他的动作瞬间僵滞。

　　“灵枢！”沈岚清目眦欲裂，一剑斩向银丝，却只斩断数十根！

　　“师徒情深，感人至深。”长老嘲讽，“那就一起上路吧！”

　　他另一只手掐诀，空中凝聚出一柄巨大的冰剑，挟万钧之势斩下！

　　绵绵尖叫着扑向长老，却被一道护体灵光震飞。沈岚清想动用禁术，却被韩灵枢用眼神制止。他用口型说：别管我，走。

　　冰剑已至头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奇异的震颤响彻枫林。

　　那柄斩落的冰剑，悬停在半空，再无法下落分毫。不只是冰剑，所有攻击、所有灵光、所有声音，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谁？！”凌云宗长老惊怒交加，试图催动灵力，却发现连指尖都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