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使魔不对劲》牧岐

3、初战

　　“那个灾厄为什么看到你就死了？”

　　「弱小的生物看见强者，当然会装死。」
　　恶魔不屑。

　　“那我们去打一打。”
　　佐伊拳头一扬，信心爆棚。
　　她迫不及待的想试试自己拥有使魔后的力量。

　　“恶魔会飞吗？”
　　「当然。」

　　“那我们飞过去。”

　　佐伊不由分说，朝空中用力蹦起，她感到体内的魔力汹涌流淌，对着已经落在天边的夕阳，眨了眨眼睛。
　　再睁眼，景色变幻，身下响起了一片澎湃嘈杂的打斗声。
　　佐伊惊得倒吸一口气，转而随着这自由落体的下降，笑出了声。
　　她穿越了空间。

　　“我看到学院了。”

　　极速下落之后，佐伊把视线从远处收了回来，她盯着脚下两个跳跃的银白色小点。

　　“银面也来了。”

　　「为什么我会觉得这小鬼的开心很好吃？」

　　“可能因为我们缔结了契约？”
　　佐伊托着下巴，悬浮在空中，停住了下坠。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因为我们缔结契约了。”

　　「……」
　　不知道恶魔是不是在心中后悔自己毫无城府。

　　“她们好厉害诶。”
　　佐伊看着银面们。她们几乎掀开了躁动的黑潮，好像正在拔起一片黏着在大地上的霉菌。

　　「打的太躁了，真是想看她们死去的惨状。」
　　“……你，让我去救银面？”佐伊不可置信地问体内的恶魔，“明明是只恶魔，怎么心肠跟神明一样好。”

　　「？」恶魔疑惑。

　　纳西正和015合力拔起这块黑潮。她沿着边缘极速飞行，卷起一阵大风。
　　黑潮扒拉着地面，扯出根根细丝，似乎十分留恋学院的方向。

　　“015，快找。”

　　015静静地伫立在上空，看着下方，右手优雅地搭在剑柄上。

　　然而原本十分抗拒的黑潮，突然松开了地面，顺着纳西起风的力道，轰然卷向015。

　　纳西眼睁睁地看着015被黑潮包裹，空中出现了一个黑色大球，又瞬间如同烂泥一样落在了地面上，嘭的一声，森林震颤，鸟兽四散。

　　纳西想都没想就笔直飞过去，一剑劈在了黏腻厚重的黑潮身上，单手握着剑柄，凛冽的气流随之急速突进，想撕出一条口子。

　　“015！”
　　“……在上面。”

　　纳西寻声抬头，一眼就认出抓着015衣领的小手之上，那张熟悉欠打的脸。
　　佐伊呲着牙，正露出得意的表情。

　　纳西一时语塞，僵在原地。直到黑潮一个浪涌，她才抽出剑，躲闪着蹦到空中。

　　佐伊带着015缓缓飞近，下面的黑潮正如沸腾的岩浆一般，喷涌着愤怒。

　　“纳——”
　　纳西一把搂住佐伊的嘴，阻止她继续喊出自己的名字，她盯着佐伊，瞳孔止不住震颤。

　　015：“熟人？”
　　“卖我个人情，以后还你。”
　　纳西扔下这句话就拎着佐伊稍稍飞远了一点。

　　“纳——”佐伊刚一张口，又被捂住了嘴。

　　“你怎么认出我的？”

　　“我……能看见你的使魔。”

　　面具下，纳西屏住了呼吸。
　　只有同等或更高水平的回路，才能看见对方的使魔。

　　“你怎么从来没说过？”
　　“……我怕你不高兴。”

　　纳西一时没忍住，啪地拍了一下佐伊的脑袋，佐伊抱着头，喊了一声疼。

　　“你签订契约了？”纳西说完又打了她一下，“还跑去禁地？你真是有胆儿了。”

　　“不管怎么说，我有使魔了。”佐伊抱着脑袋支支吾吾，“刚才我还救了她。”

　　佐伊指着依然在空中优雅站立的015，015看着两人歪了歪头，随即做了一个催促的动作。

　　翻腾的黑潮，再次明确了它朝学院涌动的路径，正汩汩地翻滚而去。

　　“你自己在这里待好，我的工作还没完成。”
　　纳西正准备放下佐伊，重新加入015的行动，谁知佐伊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我的使魔说你们打不过。”
　　“？”

　　纳西看着眼前佐伊突然一个闪烁，身影消失，随之而来的是黑潮如同受惊的刺猬一样炸裂而起。

　　佐伊已经落在了黑潮中央，她站在那里，黑潮似乎在害怕她，独独露出了她所站立的一片空地。

　　015看热闹不嫌事大，慢慢舞着翅膀，靠在了纳西身边。

　　015：“怎么着？”

　　纳西苦恼地扶住了额头，心想着等这事儿结束，该关佐伊多久的禁闭。

　　“你就放着这么个小孩，独自对付灾厄？”015靠着纳西的肩膀追问着。

　　“你排名在我之上，不会看不出来吧？”

　　“哼哼，私自缔结契约，闯入禁地，现在又独自对上灾厄，你这是想让她将功补过呢。”

　　纳西叹了口气：“也许吧，你不也刚被一个小孩儿救了吗？排名15的你。”

　　“……我只是一时大意。”
　　纳西感觉015靠着自己的身子僵了一下。
　　“靠自己也能出来。”

　　佐伊兴奋地画出一圈火焰，她想通过灼烧找到这个灾厄的核心，火焰呼啦啦地在黑色海潮上燃起。黑潮炸开尖刺，似乎打算和佐伊破罐破摔。

　　“她怎么不怕你了？”佐伊挑衅地问体内的恶魔。

　　「如果你想死得快一点，可以收起双手走进去哟。」
　　“用双手插进去？”

　　「……」恶魔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俏皮话总会被佐伊误读。

　　然而佐伊已经大剌剌地开始实践了。她的双手覆盖上了蓝色的恶魔火焰，直直地握住了刺向她的尖刺。
　　黑潮沸腾又干瘪地碎裂开来，只剩下了佐伊手中握住的漆黑一角。它被火焰缠住，既不能如壁虎断尾一般逃脱，也无法自裁死去。它身体的一部分被佐伊困在了手中，佐伊的火焰顺着这根黑刺，燃向黑潮体内深处。

　　“我看到了。”佐伊盯着这根黑刺的末端，远在百米之外，一个红色的亮点被她的眼睛捕获，“核心。”

　　话音一落，蓝火顺着这根黑刺轰轰地滚向红点。佐伊的双手，在直到烧尽核心的最后一刻，都没有松开。

　　当这块巨大的黑色海洋如同霉菌般碎裂、萎败，变成尘土，随风而散时，佐伊还兴奋地维持着握住尖刺的动作，哪怕手中的异物早已荡然无存。

　　两位银面轻轻落在她身后。她们目睹了这个十二岁小孩儿第一次使用契约者的能力，也见证了她第一次拔除灾厄。

　　佐伊因为兴奋而颤抖的手，被纳西轻轻握住，纳西转而蹲在她面前，仍然带着那张皎洁无瑕的银色面具。
　　面具下是她碧绿的眼睛，正认真地注视着佐伊。

　　“爽到了吗？”纳西问道。

　　就在这时，另一个戴着银面的人，骑着平衡车吱呀吱呀地慢慢滑行了过来。
　　056：“好像没我什么事儿了？”

　　她看着面前三人古怪的景象，空气凝固。

　　015上前一把挎住她，带着她远离了纳西和佐伊。

　　“啊？”056还站在平衡车上。
　　“不知道的事少问。”015履行了承诺。

　　佐伊不知道纳西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严厉，她缩着肩膀，手被纳西牢牢握住。

　　佐伊：“怎么了吗？”
　　纳西：“难道进入禁地就不会被退学了？你怎么想的？”

　　“……你别往外说不就行了。”
　　“那你怎么解释你的使魔？”

　　佐伊哑口无言。

　　“这次事件我会如实上报。”
　　“纳西……”佐伊请求着。

　　“你好好想想，评审会上该怎么说。”

　　纳西站起了身，揽住佐伊的脑袋。
　　“我得带她回去。”
　　她朝另两位银面喊道。

　　“报告呢？”015好心问道。
　　“别瞎编。”

　　015揽着比她半头的056，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接着一翻身，跳到了056平衡车的上。两人颤颤巍巍，差点翻倒。
　　“走吧，要不要我给你加个班训练？”
　　“……不要。”
　　“喝一杯？”
　　“不。”

　　等两人走之后，纳西摘下了面具。随着面具拨开，原本身上飒爽的银面制服也化作白雾烟消云散。
　　面具在指尖变成了一枚银色纹章，慢慢嵌进了纳西的手背，消失在其中。

　　纳西的脸满是细汗，一些水珠凝结在下巴上，被夕阳照射得晶晶亮。

　　“走吧，小佐伊。”

　　佐伊牵住纳西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靠着她往学院走去。获得使魔的喜悦，早已被即将发生的事冲淡了。

　　“我会上评审会？”
　　“评审会上，我是银面的身份，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是银面……”
　　“毕竟保密才是银面行事的底色，前10名里那几个知名的除外。”

　　“……我还能上学吗？”
　　纳西摸了摸佐伊毛茸茸的脑袋，似乎在安慰她：“你只要表达你的真实感受就好。”

　　快接近学院的时候，佐伊远远地看见界线上站着很多老师，但都松松垮垮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天。

　　“纳西老师？听说警戒已经解除了。”
　　“是的，大家都回宿舍吧。”

　　纳西随意地跟同事打着招呼，佐伊拉着她的手，头扭来扭去，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纳西先带佐伊吃了晚饭，才把她送到宿舍门口。
　　临别时，佐伊恋恋不舍，抓着她的手。她忽然觉得有些委屈，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别把学院看得这么重。”纳西安慰道，她蹲下，拉着佐伊的双手摇了摇，“你现在已经是契约者了。”

　　“可是……”
　　“别想那么多，好好睡觉。”

　　“我不想回宿舍，我能睡在塔里吗？”

　　“明天一早评审会的人会来找你，所以你必须留在宿舍，不能到处跑。”

　　佐伊紧紧抓住纳西的手，久久不肯松开。她看着夕阳下自己长长的影子，穿过了纳西的身体，又和她身后影子融合在一起。

　　「我的搭档居然是个小哭包。」
　　佐伊听见恶魔的声音，手一颤，这才默默松开。她看见纳西的手，被自己捏出一道道红色痕迹。

　　“对不起。”佐伊含含糊糊地道歉。
　　“坚强点，再坚持一天。”

　　佐伊深呼吸了一口气，在纳西的注视下，转身朝自己宿舍走去。
　　她很久没回过寝室了，不知道室友会不会等她。

　　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向自己的房间时，佐伊的心怦怦直跳，手不停地在身侧抓握着。
　　轻轻扭动门把手，而后慢慢推开门，却没想门还是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响声，仿佛在宣告她的到来。

　　“佐伊？”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从右上方传了过来。
　　右边的床铺上探出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脑袋。

　　“天哪，你居然回宿舍了。”
　　小姑娘一把掀开被子，叮叮当当爬下楼梯，跳到地上，兴奋地抱住佐伊，又松开她，仔细看了看。

　　“哇，你怎么哭了？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吗？”

　　佐伊摇摇头，闷闷地朝洗漱台走去。她拧开水龙头，把冰冷的水浇在脸上，洗掉了所有的泪水和尘土。

　　“我先去睡觉了，多萝西。”
　　“唔……好，好，你好好睡，我不会打扰你的。”
　　多萝西担心地看着有些古怪的佐伊——她扶着爬梯，踩空了两下，才爬上自己的床铺。
　　一阵掀起被褥的窸窣声后，寝室陷入沉默。

　　“那我关灯喽？”多萝西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

　　啪——
　　沉睡来得比夜晚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