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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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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又陌生的声线刮过耳膜,回忆如汹涌的海水一般令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甩开脑海里的纷乱复杂的东西,打算视而不见。
下一秒,视线被熟悉至极的东西吸引,喉结动了动,认出那手指间夹着的那份合同,抬出去的脚又收回,沉默片刻,朝车子走去。
站在车窗前,许眠试探地喊了一声,“江影帝好。”
见他没什么反应,手里举着的文件也没有放下,于是抬手想接过合同仔细看。
下一刻车窗却彻底闭合,只剩车窗玻璃倒映出来的许眠虚伪的笑。
许眠笑意褪去,扯开迈巴赫车门后靠着车门坐下,坐上座椅后并不多看一眼。
车轮碾过水洼时,许眠正盯着车窗上蜿蜒的雨痕。后视镜里映着江沉轮廓分明的侧脸,领口松开的袖扣泛着冷光。
"天使娱乐的违约金,今夕会所的赔偿费......加上今天片场被你弄脏的西装,总计三百五十万。"江沉将平板电脑和合同推到他面前,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条款晃得人眼睛疼,"现在你的合同在我手里。"
庞大的数字令许眠攥紧了拳头,今夕会所更是勾起他不好的回忆。
前天夜里,许眠随着经纪人一同出席酒会,避免不了被灌酒,借着去洗手间的理由躲了酒,正好撞见此次酒会最大的金主王申平,也是他公司的老板。
“小许啊,你是个好苗子,可惜了这么多年在我们公司埋没了你的才华。”
王申平酒气熏天,带着酒气的气息直冲向许眠,游移的目光像潮湿角落里滋生的细菌,撒发出粘腻的不适感。
许眠面对他的陡然转变的态度让他有些狐疑,面上不变的是标准的职场微笑:“多谢王总鼓励,我还在沉淀学习的过程中……”
话语被骤然打断,王申平说话时舌尖不时扫过齿列:“小许啊,做人做事都要找对方法,才能事半功倍,知道吗?”
王申平笑得不怀好意,大手从背后伸向许眠的腰间,惹得他一阵嫌恶。
许眠咬着牙按耐住冲动,不动声色地躲开接触,随口找了个敷衍的理由准备开溜,下一秒意识逐渐模糊,昏昏沉沉间脑袋仅剩一个念头:完蛋!
他被王申平扛在肩上,一路颠簸进了房间。
王申平摘下伪善的面具,咧开嘴角笑起来,笑声在喉头翻滚挤压出来,让人背上一阵寒栗。
许眠心中警铃大作,当即咬破了舌尖逼自己保持清醒,趁着王申平脱衣服的瞬间举起桌子上的花瓶猛地砸向他脑袋,带着仅剩的理智踉跄着走出去。
许眠喘着粗气,闪身躲进一个半开的房门,意识模糊间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许眠闻到熟悉的味道,来不及看清便泄了力气一头栽倒下去,跌入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
第二日醒来时,他躺在床上,身上没有不适衣服也还完整,松了口气,赶紧从房间里出来带着满身心的疲惫回到了破败的出租屋。
此刻,不堪的记忆涌上心头,许眠的指尖在暗处痉挛,那些曾经以为痊愈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有无数蚂蚁啃噬着骨缝。
他扯着嘴角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滚动:“我会赔的。”
“如果我说不需要你赔呢?”江沉侧头看着许眠的眼,神色认真。从暗格拿出另外一份将许眠签进手里的合同,甲方那一栏已经签下他的名字,“离开天使娱乐,所有的债务都有公司承担。”
许眠怎敢当真,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江影帝不要开玩笑了。”
许眠眼光扫过合同,甲方义务栏密密麻麻写着条款“偿还乙方此前所有债务”“提供优秀的影视指导和影视资源”等等。
而乙方责任仅仅一行字:与甲方共同生活直到合约期满。
一份对许眠只有益处没有坏处的一份合约。
许眠想着,江沉愿意给他这些机会,也许是顾念着幼时的旧情。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许眠早就不是曾经的许眠了,他更不想消费曾经的自己与江沉的美好回忆。
他荒唐且认真的想着,或许只要江沉对他攒满了失望,只要他刻意避开从前的影子,两人就会重回正轨。
迈巴赫在雨幕中缓缓掉头,车窗外风景模糊不清,逐渐倒退远去,许眠说话时尾音都在颤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沉抬手解开衬衫第一颗纽扣,余光将许眠的抗拒尽收眼底:“你是一个有灵性的演员,我只是想将你签约到自己的公司而已。”
钢笔在合约签名处悬停几秒,窗外的雨滴声像某种倒计时。
最终笔尖还是没有落下,伴随着沉闷的声响,钢笔滑落进座椅下。
许眠疲惫地倒在椅子上:“谢江总抬爱,不过我是不会签的。”
江沉似乎料到这个结局,并不意外,平静地将协议放入暗格。
余光瞥见许眠湿润的发尾,不动声色提高了车内的温度,语气毋庸置疑,“不签也没关系,你在南城的出租屋快到期了,先去我那里将就一下吧。”
许眠来南城不过一月,租房怎么可能到期,这借口也太过拙劣。许眠拿出手机想求证,房东太太地短信就弹了出来:
小许啊,这间房子有人出高价买下来了,你这两天有空就搬走吧。至于费用,你就住了这么些天,押金和房租费我都退还给你,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一眼便知是身侧之人的手笔,看来今天是躲不开了。许眠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车子碾过跨江大桥,远处霓虹灯下的城市在雨雾中模糊不清,窗外的风景发生变化,栖云别院是江沉名下一座房产,近郊半山掩映着独栋别墅,车子驶过不规则的庭院铺设的青石板后停下。
“先生您回来了。”管家撑着黑色大伞疾步上前,接过沾着水汽的大衣,看见后座随后钻出的清瘦身影并不惊吓,滴水不漏地微笑着,慈善友好地招呼,“许先生也回来了。”
许眠垂眸避开对方的视线,大风混着雨滴吹过,背后的衬衫微湿,贴在脊背上,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院子里的陈设仍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佣人早已换了人,不再熟悉。
管家恭敬地走在两人身后:“先生,许先生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带他去卧室。”江沉颔首,扯松了领带往书房走去。
许眠望着江沉的背影晃了神,身侧管家出声提醒才回神,跟在管家身后回了卧室。
视频会议的光幕在江沉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直到陶历垂首立在门边。
“先生。”男人身形高大,长相斯文,金丝眼镜让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没有丝毫攻击性,他伸手推了推金丝眼镜,袖口露出半截狰狞恐怖的伤疤,“许先生喝了姜汤就睡下了,需要安装定位器吗?”
“不必。”江沉屈指敲了敲桌面,监控画面应声亮起。蜷缩在鹅绒被里的人正无意识翻动身子,露出半截纤细的腰肢,“今后派人贴身看管,我不想出现任何意外。”
“明白。”
许眠此刻将自己陷进柔软的被窝,屋子里的熏香与江沉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昏昏沉沉间大脑无意识思考着自己的处境,白天车里那纸协议涌上心头。
纵使在会所那次是走投无路,可得罪王申平对他而言几乎是致命的,被封杀被雪藏还有解约时的巨额债务。
许眠摸了摸胸口的口袋,隔着布料摩挲着银行卡,想起在车里拒绝的话。
事实上,他连三千五都没有,哪来的勇气……
此刻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未免太过自负,当年的情意还能剩几分。
也许这份帮助,只是一场捧杀式的报复。
房里的熏香不知是否加了安神药物,在暖意中许眠当真迷迷糊糊的昏沉起来,他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
脸颊泛着红润,殷红的唇无意识地张着,与平日里清醒的模样截然不同。
褪去了自我保卫的外壳,流露出最柔软的部分,像温顺慵懒的家养小猫,或许是淋了雨有些轻微感冒,呼吸间带着浓厚的鼻音。
江沉推开虚掩的房门时,月光淌过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少年。
他如同凝固的雕像伫立门边,在阴影笼罩中注视着,仿佛猎食者巡视着无处可逃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