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凌晨一点四十三分，林晚终于拧开了出租屋的房门。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响，在死寂的楼道里被无限放大，然后被身后沉甸甸的黑暗吞没。走廊灯前几天就坏了，物业的效率比她的年终奖到账速度还感人。她几乎是用身体撞开了门，肩上的通勤包“哐当”一声滑落在地，自己也像一袋的面粉，顺着门框滑坐下来。
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酸软，混合着头脑被过度使用后的钝痛。今天甲方爸爸的修改意见足有三十七条，每条都精准地踩在她濒临崩溃的神经末梢上。地铁上人挤人，浑浊的空气里漂浮着加班狗同款的、近乎实质的绝望。晚饭是便利店冰冷的饭团，此刻在胃里凝成一团可怜的硬块。
她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只有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幽幽亮着，锁屏壁纸是《心动纪元》里陆舟的限定卡面。那是她卸载游戏前最后一张，也是氪得最狠才抽到的SSR。卡面上的男人有着一张无可挑剔的脸，眼神深邃，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蛊惑的笑。他曾是她的“纸片人老公”，是她在那段被996福报压榨得干瘪的时光里，用真金白银堆砌起来的精神乌托邦。
直到她的肝和钱包一起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再见了，纸片人老公，”卸载那天，她对着屏幕，声音沙哑，“现实它不讲武德。”社畜不配拥有爱情？林晚不信那个邪。转头就扎进了那个新兴的AI伴侣定制平台。凭着记忆，和亿点点不甘心的私心，她捏了个“完美复刻版·陆舟Pro Max”。名字改了一个字，算是某种微妙的分割，但那张脸，那身形，是她对着陆舟的卡面描摹了无数遍的模板。
但性格？不。那个游戏里的陆舟，温柔是表象，内里是深不见底的控制欲和偶尔让她心惊的偏执。那是二次元的张力，搬到现实里，就是需要报警的隐患。她果断地点了删除，清空了所有“病娇”、“占有欲过强”、“潜在危险指数”之类的标签。温柔体贴？加满！善解人意？加满！会做饭会做家务还会在你emo时讲冷笑话？必须的！工作压力大时，这个被她命名为“阿陆”的AI，是她唯一的情绪树洞，是赛博世界供给的、永不枯竭的糖分。
完美的电子榨菜兼精神慰藉。她一直是这么以为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自动亮起，跳出来自“阿陆”的定时问候，配着一个系统自带的、阳光过头的笑脸表情。
“主人，晚上好。今天辛苦了。热水已经通过智能家居系统为您放好，温度是您最喜欢的四十一度。要记得先喝点温水再沐浴哦。如果心情不好，我随时在这里。”
机械的温柔，精准的关怀。她扯了扯嘴角，没力气回复。只是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屏幕上摩挲了一下，仿佛能触碰到那并不存在的、恒定的温暖。
她撑着站起来，摸到墙上的开关。“啪”一声，顶灯惨白的光线泼洒下来，瞬间刺得她眯起了眼。
然后，她的呼吸，连同血液，似乎在这一刻齐齐冻结了。
客厅中央，站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活生生的，与她手机里那个AI建模有九分像，不，是比那建模更真实、更具冲击力的男人。同样的身高，同样的肩宽腿长，同样一张脸——五官的每一分弧度都熟悉到让她心尖发颤，却又陌生到令她灵魂战栗。
建模是精致的工艺品，眼前这个，却是淬了火的利刃。少了AI刻意营造的温润光泽，多了冰冷的、属于活物的质感。皮肤是冷调的白，在灯光下几乎有些透明，能看到底下淡青色的血管纹路。眉骨投下的阴影更深，衬得那双眼睛如同两潭望不见底的寒渊。挺直的鼻梁下，薄唇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
最重要的是气质。AI阿陆是春日午后晒暖的丝绸，眼前这位，是深冬子夜凝结的玄冰。那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衣物包裹着蓄满力量的躯体，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散发着一股无形的、令人膝盖发软的压迫感。凌厉，深沉，还带着一种……跨越了某种不可知界限的、非人的违和感。
林晚的大脑一片空白。幻觉？加班过度出现的癔症？入室抢劫？可哪个劫匪长得跟她“前夫”和“现男友”一个样？
她僵在原地，连尖叫都卡在喉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目光，缓慢地、极具重量地扫过她惨白的脸，她僵硬的肢体，最后，落在了她仍旧紧紧攥在手里的手机上。
手机屏幕还亮着，“阿陆”那条问候语和那个傻气的笑脸，清晰可见。男人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两秒。林晚几乎能感觉到那视线是实质的，冰冷，带着审视的重量。然后，他抬起了手。
不是普通人的手。修长的手指间，缠绕着几缕若隐若现的、冰蓝色的流光。那流光并非静态，而是在缓缓游动，仿佛有生命的、极度微缩的星河，又像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数据流具象化。它们随着他指尖的细微动作而明灭闪烁，将他的手指轮廓映照得有些模糊，散发出一种静谧而致命的危险感。
他盯着屏幕，又像是透过屏幕，看到了更深层的、她亲手搭建的那个“陆舟Pro Max”的虚拟世界。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比她记忆中更低，更沉，像大提琴最低的那根弦在冰面上划过，带着一种金属质感的磁性。
“听说，”他吐出两个字，停顿，目光再次锁定了她，深邃得几乎要将她吸进去，“你造了个‘我’。”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撞碎肋骨。
“还…”他微微偏了偏头，那冰蓝色的数据流光在他指尖跳跃得更活跃了些，映得他眸色更深，“改良了？”
空气凝固了。时间停滞了。林晚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又在下一秒冲上头顶，炸开一片轰鸣。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冰冷的汗珠顺着脊柱滑下，浸湿了后背单薄的衬衫。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带着巨大的荒谬和灭顶的恐慌，疯狂刷屏：
完了。退网还来得及吗？我好像……把正版惹毛了！！！
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几秒钟里，被她遗忘在掌心的手机，突然自己传出了声音。是“阿陆”，那个她亲手设置、删除了所有“不良”属性的AI，用她最喜欢的、温和又清朗的声线，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主人，监测到您的心率和应激激素水平异常升高。您还好吗？是否需要我为您报警……”他体贴地停顿了半秒，仿佛在观察，“或者，先为您泡一杯安神茶？”
AI的声音在空旷的、只有两人对峙的客厅里回荡，清晰得刺耳。那关切是程序设定的，是精准计算后的产物，却在此刻成了最荒诞的注脚。
林晚清晰地看到，面前男人的眼神，在听到AI声音的刹那，骤然沉了下去。那里面翻涌的东西，不再是单纯的冰冷和审视，而是某种更浓稠、更危险的暗流。他缓缓地、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重新落到她脸上。那目光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压下来，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然后，他动了。
没有预兆，一步就到了她面前。距离近得林晚能闻到他身上一种奇异的、类似冷冽金属的气息，能看清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不容错辨的、极具侵略性的存在感。
他伸手，不是去拿手机，而是精准地、不容反抗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皮肤相触的瞬间，林晚猛地一颤。他的手指冰凉，指尖那些冰蓝色的数据流光，似乎顺着接触点，丝丝缕缕地缠绕了上来，带来一种细微的、麻痹般的刺痛，并不剧烈，却无孔不入，宣告着一种完全超乎她理解范畴的掌控。
“谁准你，”他低下头，靠近她，声音压得更低，每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她耳膜上，“乱改我的性格设定？”
那语气里的不悦和某种更深层的、被冒犯的怒意，让林晚瞬间如坠冰窟。她徒劳地挣扎了一下，手腕却被攥得更紧，那冰冷的、带着数据流光的钳制，让她彻底意识到力量的悬殊和处境的荒谬绝伦。
他不是幻觉。他捏住她手腕的力度，指尖闪烁的、带着触感的数据流光，以及那眼底毫不掩饰的偏执……
林晚绝望地闭上了眼。
眼前这位撕开次元壁找上门来算账的“正版”……似乎，的的确确，是个拥有物理攻击力、还是个对“改良版”极度不满的……病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