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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嫁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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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裴景屿还是没有将盖头揭下来。
郑允雁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何想的,费了力气却弄了这么一遭?
关雎宫内,天子不过进了个门的功夫便就出来了,不少人还以为是里头那位惹怒了天子,正炙手可热,成箱的珠宝首饰送进去,难道不过半日便失宠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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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拂袖而走,生了闷气。
却引得满宫人猜忌,他自小步步为营,知道宫里多是见人下菜碟的,便又吩咐人给郑允雁送去新得的“珊瑚嵌宝头面”,合宫上下的确是独一份。
可他后又细想,便又差人给满宫嫔妃都送去了礼物。
待郑允雁收到时,她草草看过,便让人入库记下了。
真是个阴晴不定的人,她忽然觉得还是不要利用他较好,否则触怒他,总会是个大麻烦。
她有些烦闷,不多时,便上了卧榻。
“桃嬷嬷,你主事,是陛下定的吗?”
她躺在卧榻上,闭着眼,问了一句。
桃嬷嬷站在屋子外回答道:“是,奴婢先前是侍奉静合公主的。”
按规矩来说,应当有两位主事嬷嬷,两位侍奉宫女,其余宫女太监各四人,可今日瞧,白日院子里还全是人,等入了夜,只有桃嬷嬷和一名宫女在外,其他人全都离了关雎宫。
就连今日她的真容似乎也只有这两位见到。
看来,他早就准备好了。
他为她打造了金丝笼。
毕竟越少人见她的模样,天子才不会被人揪住错误,梁王妃虽不常入宫,可到底还是郑氏贵女,认识的人也不在少数。
郑允雁忽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缓缓入睡。
她做了个梦。
在梦里,她回到了自己未出阁前。
“小姐,那小侯爷说…如果您要嫁他,就必须答应纳了花楼的那名女子为妾!”
“真是气死我了!”
小丫鬟名唤临枝,是从小在她身旁的,气鼓鼓的。
小侯爷名唤许久之,满京城有名的浪荡子,打小没了母亲,被继母和父亲都宠坏了,搞大了旁人的肚子。
郑允雁和他是襁褓时定下的姻缘。
都觉得郑允雁高攀,可现在再看,郑家一路青云,可许小侯爷却是如今这般,本就只有这么一根独苗,却还是个不争气的,老侯爷年纪又大了,并不受宠,摇摇欲坠的侯爵之家。
而如今郑家如今也算炙手可热,这小侯爷却倒有些没皮没脸了。
但说来也怪,郑家却迟迟的并未了断这门姻亲。
婚期在即,郑允雁也放出话来,跟那小侯爷讲了个明白,可最终不知道是谁在背后下套,郑允雁名声有损,也只好允了这门亲事。
可没想到,他却蹬鼻子上脸!
“跟兄长说了吗?”
临枝点头,回答道:“派斯年去了。”
郑允雁看得开,既要了侯府少夫人的身份,就不该要他的真心,所以对于他心有所属,她并不在乎,只要不闹得过于难看即可。
可先下这番污糟话到了她的耳朵里,郑允雁也不想忍了。
郑家如今是郑允宰当家,郑泊年纪已大,朝中之事有心无力,大多时候都在乡下修养。
对于郑允雁如今之遇,大抵还不清楚。
斯年回来时,灰头土脸的。
他真不甘心,这样好的小姐,却要嫁给这样的人!不是都说好人会有好报的吗?
小姐救了他,小姐的好报在哪里?
“小姐,公子他什么都没说,让您安心待嫁…说他会解决的。”
郑允雁苦笑:“是我对兄长不好吗?为什么他总是这样,总是觉得那小侯爷是配我的良人呢?”
后来,郑允宰果然给出了解决方案。
“允雁,小侯爷已知错了,莫要和他计较,至于外头养着的人,他已经允诺我,不会让她入门,至于孩子一辈子也不会越过你的孩子。”
郑允雁听着他说的话,真是一个好法子啊,给了她所谓的体面,只是彼时郑允雁已经不想要了。
早将她的脸面都扯给旁人看了,闲言碎语早就进了耳朵,如今却又试图里子面子都想要。
没有这么好的一码事。
她声音恳切:“兄长当真不能绝了这门婚事吗?”
她有些愤怒,眼里决绝。
“允雁你知道的,小侯爷性子软,你若嫁过去定是好的,他什么都会听你的,虽现在浪荡了些,只不过年纪小些,被勾了去,他会改的,再不济还有兄长为你撑腰呢,他又敢闹腾到哪里去?”
看似字字为她考虑,可实际呢,待郑允雁嫁过去,许家也成了他在官场上的一把钥匙,沾亲带故的,跟在军中颇有威望的许家结亲,总会让他再顺利些。
许家这脉凋零,单一个许久之,式微的许家想和这位颇有野心的郑家少主君结亲,而郑家也需要许家。
她早就知道了,郑家一荣俱荣的道理她也明白,所以默默的接受了,只是没想到将她脸面都不顾及了,郑允宰却还是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话来敷衍她!
见她不回答,郑允宰好言哄道:“妹妹,皇亲贵族那个不是三妻四妾的,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你嫁过去以后,是正头少夫人,你的孩子也会承袭爵位的,至于旁的人都不会越过你去的。”
她要的不是这些。
“兄长是不能为我了断,还是不愿意?”
“我以前愿意嫁是觉得小侯爷虽玩闹了些,可率真简单,我不奢求真心待我,只求他能给我体面,兄长真心觉得他事后弥补,就能全了我吗?”
“是全了兄长自己的官路吧。”
她冷笑道。
面前之人面若冠玉,官路恒通,又娶了虞家娘子作为夫人,更是让他如鱼得水了,他究竟有什么不满足的,又有什么不知足的?
他走到这一步,到底要什么?
与他血浓于水的妹妹都可以舍弃……
他厉声呵道:“郑允雁!你必须嫁!”
长兄真的如父吗?
郑允宰如今这般和郑泊实在是大相径庭。
郑允雁第一次强硬的表达自己了自己的不满:“我不嫁!”
郑允宰摔门而出。
不多时,郑允雁便开始写信,字字恳切,只求父亲回来为她撑腰。
她派斯年将信送到急递铺去,并给了不少银钱,只求快点能让父亲收到。
待斯年将信件送达以后,那铺子里的人却表面应和,实际上暗自却又将信件送还给郑府。
郑允宰拦截了郑允雁送给父亲的信,他缓慢的拆开,郑允雁的要求很简单,便是希望父亲可以为她出面做主,彻底的断绝了这门婚事。
但很可惜,郑家如今是他当家。
姻缘之事要看益处,他显然不会放手。
他连自己的姻缘都搭上去了,遑论妹妹?
一连数日,杳无音讯,她再傻,也明白是兄长做的手脚。
“小姐,少夫人对您极好,要不要让少夫人跟少主君说一说?吹吹枕边风也是有用的呀!”
郑允雁略思索了一下,便摇摇头:“嫂嫂待我亲厚,如今才刚刚小产过,还是不要让她为我担忧了。”
“我自己来吧,我总不信,这满京城除了小侯爷没人愿娶我了!”
但的确,身份大过小侯爷,不混迹花街柳巷的,又有盛名在身的,没过姻亲的,敢跟郑允宰撕破脸的。
的确是凤毛麟角。
好在,并非没有。
放眼望去,满京城不少世家女子都倾心于一人,芝兰玉树,光风霁月,又有战功在身,更是当今天子的亲弟弟,贵重得很。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从未有过定亲,也从未听说有过什么风月之事,有人说他不好女子,喜龙阳。
郑允雁曾远远瞧过他一眼,的确是少见的青年,身份,相貌,人品,都是一等一的。
梁王爷,郑家从不敢肖想。
但如今,她要嫁,为何不嫁权柄在手,容貌冠绝,独一无二的裴景和呢?
因当今太后格外宠爱,竟觉得世家贵女中没有人能配得上他,如今已弱冠,但却仍旧没有半点要成婚的意思。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他身旁的。
第一次近距离看他,如传言一般,高贵清冷。
“梁王爷,娶我吧。”
这是郑允雁对他说的一句话。
他显然愣住了,耳廓一下子红透了。
面上还是冷冷的。
最后憋出一句:“可是许久之不是要娶你吗!”
郑允雁笑靥如花,她似蛊惑人的妖精,缓缓开口:“那梁王爷是否愿娶我?”
良久,裴景和点了点头。
就连他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是否太过草率了,她一问他便答了,他什么也没考虑过,毕竟,在他看来,他想要,他就能得到。
郑允雁从未想过会这么轻松,她已经做好了用什么利益来与之交换。
于是她又大着胆子问道:“梁王爷是否早就心悦于我?”
这下他更红了脸,答道:“才没有!”
“我只是单纯觉得,许久之这个人不好,嫁给他你是会吃苦的。”
一定是会吃苦的,许久之比他还小,却整日混迹烟花柳巷,这样的人,与谁家都不是良配。
何况是她这么好的人!
“那么,梁王爷,我等着你来娶我。”
郑允雁说完这句,便做了个礼,待他晃过神来,只独留了一个背影。
他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下了决定,快马加鞭的入了皇宫。
太后盛怒之下,竟打碎了碗盏,碎片落在他的头上,鲜血直流,他一下也没有躲。
第一次被太后宠在手心里的人,得了训斥。
“儿子要娶她是为正妻。”
然后他又求到皇兄面前,听到郑家时他微微蹙眉,但很是爽快的应允了。
后来的后来,郑允雁与郑允宰大吵一架,两个人为此冷战了数月,得亏郑泊和虞家嫂嫂从中调和,才看起来如先前一般无二。
那是个春日,万物复苏的季节。
她如愿嫁给了梁王爷。
八抬大轿,数箱聘礼,更是当着郑泊的面许诺:“此生允雁嫁我,是我之幸,不会纳妾,亦不变心,若违誓言,不得好死。”
得了他的许诺,郑家满门都是笑着的。
除了两个人,郑允宰和斯年。
斯年心里诽谤道:“这还用许诺,便是不许诺也要一辈子待她好,说得比做得还好听!谁知道是不是又是一个伪君子!”
郑允雁看着裴景和,心底畅快。
他端方持重,是位表里如一的君子。
她没有细细追问当日的他究竟是为什么答应了他。
只是觉得嫁给这样一个总是心里什么也不说,却总会用行动待她好的人,是极好的,是顶好的。
他总是会哄着她,总是顺着她来,就连临枝都说觉得郑允雁变了,变得比以前骄纵了。
想到此处,郑允雁缓缓流下泪来。
梁王爷很少入她的梦。
但每一次,她都希望他可以在梦里的时间再久一点。
只是,事与愿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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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凤仪宫。
皇帝很少来皇后处,确切地说,是很少来后宫。
但两个人却都阴着脸。
“孤说过孤要纳妃,让你别管,你今日却还要掺合?!”
女子并没有回答他。
她静静地看着他,她以前拈酸吃醋时,他会哄她,可今日,面前之人,第一次,她觉得陌生。
他很少生气,嫁他为妻时,他虽是太后亲子却并不得宠,是她,嫁给了他,才让虞家的势力跟着他。
两个人曾也情意绵绵,只是待她入主后位后不复从前,虽然很少看望她,但从未见他如此生气过,而且是因为另外一个女子。
“陛下是怕我发现什么吗?”
她虽痴情,却并非痴傻。
郑家嫡次女的身份怕是伪造的。
猜测那个人她可能是认识的,所以才不会愿意让她去见一见这个贤妃。
他收回不满,换了副面容,温柔而又体贴的说道:“多想了不是?”
“嘉儿,你可不可以帮我。”
他第一次这样恳求。
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
绕是夺嫡之路凶险,他也从未如此赤裸,直白地求她帮忙。
虞柔嘉只觉得心绞痛,她毕竟嫁给他七年,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最终还是心软,即使知道这个女人,和那些为了拉拢,不得不娶的女子都不一样。
“那可以让我见见她吗?”
刚刚还两相对峙的局面,裴景屿不过软语几句,局势就已朝他倾斜了。
他知道该如何最大程度的去利用自己的优势。
“她是有妇之夫,越少人见过越好。”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他强娶了别人家的娘子!
虞柔嘉千万个念头闪过,也未曾料到百姓口中素有贤明的天子,端方正直的郎君也会做出这档子事。
她眼珠一转,冷冷开口。
“是梁王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