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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周天下午,孟甜甜照常回到学校上晚自习。

      “我就讲几点......”班主任刘怡走进来站上讲台。

      “接下来一周的安排集中在对第一次月考的反思总结,班会主要内容也是这个,一会儿班长和学委过来找我,第二就是关于国庆放假......”
      “提前透露下,这学期会举办年级运动会,具体时间还没定下来,大概率我们和隔壁班合成一个队。”

      作为年级理科最好班,班上不过三十人。隔壁是文科最好班,平常有什么大型活动都是两个班一起组织。

      刘怡抬头笑笑,“这应该是你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参加运动会,大家踊跃报名啊。”

      高一因为学校操场翻新,几乎没有任何大型活动,而高三则是与娱乐活动绝缘了。

      教室里很安静,又不太安静,有空调声,翻书声,以及笔在纸上书写的刷刷声,并没有因为班主任说话产生别的躁动。

      孟甜甜也一样,她正绞尽脑汁看着一道物理大题。

      下课铃响了,渐渐有些话语声在周围响起。

      孟甜甜手撑着脸颊思考,依旧坐在自己位置上。

      “甜甜,你想参加什么项目吗?”坐在自己前面的一个女生转过头来打招呼。

      “唔,都有些什么项目,”她回过神来看向好友韩佳朋,“不是说偏趣味吗?”

      这个班刚组建不到一个月,前后桌的缘故,孟甜甜和韩佳朋熟络得比较快。

      “好不容易有次运动会,又不是竞技类型的,有什么意思嘛。”韩佳朋趴在孟甜甜桌上,掩不住遗憾的语气。

      “没办法,可能怕受伤吧。”孟甜甜倒是无所谓,她整理了一下上次的考试试卷,准备下节课间去问题。

      “国庆节你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约出去玩?”韩佳朋问。

      “到时候看。”孟甜甜没答应也没拒绝,她也给不了准信。

      班会在周三下午最后一节课,前一节课是体育课,两人顶着太阳打了会儿羽毛球,就躲到凉亭里聊天了。

      “为什么我从来没见纪清洲上过体育课?”

      孟甜甜有点好奇,纪清洲在学校里是有点名气的,一是源于他的成绩,二是源于他那清秀的相貌,在表彰照片墙上还算醒目。

      “他嘛。”韩佳朋大拇指和食指摩挲着下巴。

      “我和他一个初中的,他初中成绩就很好,基本都是年级第一,”韩佳朋仔细回忆着,她和纪清洲不是一个班的,但是是一个数学老师,“到了高中没那么夸张了,不过还是很厉害。”

      孟甜甜赞同地点点头,据她所知,纪清洲虽然没有常驻第一,但基本没掉出前十。

      “班主任说他是因为高度近视才避免运动的。”
      “但要我说,我可偷偷观察过他的镜片,还没梁翰的厚,估计就是糊弄我们的。”

      梁翰是班上一个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生。

      别说是体育课,连大课间也不参加,韩佳朋可羡慕坏了,大课间出一身汗又接着回去上课,浑身都难受,还犯困。

      “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但不用上大课间多爽啊。”她说。

      “度数高的镜片好像是会厚一些,但也和款式有关吧。”孟甜甜挠了挠头发,说。

      下午班会上,她不自觉地视线投向纪清洲的方向。

      纪清洲坐得很端正,整个人有些清瘦,校服显得松垮宽大。

      其余人刚上了体育课回来还有些热,都只穿着短袖,而纪清洲穿着外套,有点格格不入。

      可能是教室空调开得低吧,孟甜甜心想。

      转眼国庆收假了,孟甜甜上午做作业,下午去图书馆借电脑看题,除此之外还要兼顾家里一日三餐。

      孟甜甜的母亲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除了饭点,两人相处时间不多。

      收假回来那天晚上,重新换了座位,按照成绩顺序选的,结果孟甜甜发现自己居然意外坐到了纪清洲的右边。

      班上人不多,都是单人单桌。

      晚自习的时候,孟甜甜被刘怡叫到办公室。

      “刘老师。”孟甜甜走到刘怡办公桌前,轻声叫了一声。

      刘怡抬头看向孟甜甜,示意她坐下。

      刘老师先是说了些关于成绩的事,算是惯例。

      从高一进学开始,孟甜甜的班主任就一直是刘怡,加上刘老师比较亲和,所以面对面的时候孟甜甜一直是比较放松的状态。

      聊得差不多的时候,刘怡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

      “甜甜,我知道你的性格比较开朗,没事儿的时候你多和纪清洲交流一下,他...太内向了,我怕他融不进班级。”刘怡话语带着迟疑。

      “啊?好啊。”尽管有点疑惑,孟甜甜还是一口答应下来了。

      开学以来,孟甜甜还没和纪清洲交谈过,她偶尔想开口,不知道说什么好,下次又被别的事情打断了。

      直到一次大课间后,她端着水杯从纪清洲身旁走过,刚要坐到自己位置上时,一个男生莽莽撞撞从她座椅前面冲过,想要到前面饮水机处接水。

      男生不小心撞到她的桌子,连带着孟甜甜也没能站稳,往旁边踉跄了两步。

      水洒到了纪清洲的右手衣袖和肩膀处,瞬间湿了一片。

      “张浩!你跑慢点不行吗?!”孟甜甜冲男生喊道,自己衣服下摆也湿了一大块。

      名作张浩的男生在前方转身双手合十连连向她道歉。

      “对不起啊,我该把水杯盖上的。”她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抽纸,擦着纪清洲身上和桌上的水,对他说。

      “没事儿,我自己来吧。”纪清洲接过纸巾,语气淡淡的。

      “哦哦好。”她把纸放到他的桌上,盖上水杯,又擦了擦自己身上的水。

      孟甜甜坐回到位置上,微微侧坐偏向他。

      “抱歉啊抱歉。”张浩端着水杯一脸不好意思走到两人面前。

      “赔你包新的纸,行不行?”转眼他又嬉皮笑脸地说。

      “赶快走吧你,”看到他这样孟甜甜一时无语,假装踹他一下,“我缺你这包纸啊。”

      回头看纪清洲,他外套还穿在身上。

      “你要不把外套脱下?”孟甜甜心想着湿的可能不太舒服,就多问了一嘴。

      纪清洲摇摇头,左手扯了扯自己的外套,也没脱下来。

      孟甜甜疑惑地望着他,却隐隐瞥见他左手手臂上好像有什么痕迹。

      袖子遮挡着,她看不清楚。

      注意到她的视线,纪清洲放下左手,用右手将纸递给还给她。

      “你的纸,谢谢。”

      上课铃刚好了他的话重叠在一起,孟甜甜没再能多说什么,回头翻出上课用的资料准备听课。

      只是下晚自习的时候,孟甜甜心里想着事,有些心不在焉地从楼梯向下走。

      走到最后一阶的时候,她晃了神,以为还有一阶,右脚踩空往前扑撞到墙壁瓷砖上,当下她只是慌忙站起来,怕挡着后面的人。

      “嘶...”回到寝室后,孟甜甜转了转脚踝,发现有点刺痛。

      洗澡的时候又看见左边膝盖磕青了一团,肩膀处也泛着红。

      “唉...”她叹口气。

      看来下楼梯的时候还是得专注点。

      因为以前也不小心崴到脚过,但都很快好了。

      孟甜甜以为这次也一样,结果不仅没见好,反而有些红肿。

      来到医务室,医生让她去医院看看,可能伤到骨头了。

      果然检查出来有轻微骨裂,不算太严重,但得避免剧烈运动静养一段时间。

      一开始孟甜甜还觉得也算因祸得福,趁这个时间能去找科任老师问题,后来她发现自己草率了,一瘸一拐的光是上下楼就要花不少时间。

      还是放弃吧。

      第二天课间,孟甜甜环绕看了教室一圈。

      这不正是拉近关系的好时机吗?

      “那个,纪清洲,”孟甜甜向左看去,心里有些忐忑地开口,“能不能帮我看下这道题?”

      她右脚伸直放在书桌下方,左脚踩在过道上,弯着腰俯身朝纪清洲开口。

      纪清洲笔一顿,有些意外。

      “拜托拜托,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孟甜甜双手拿着本子轻扇,小声说道。

      “哪道题?”他问。

      “昨天数学作业最后那道大题第三问。”孟甜甜眉眼一喜,忙不迭回复。

      纪清洲找出了这张练习卷,孟甜甜一眼就瞧见了他卷子上的大红勾。

      “我先自己看下吧,有什么不懂的再问你。”

      “好。”纪清洲点点头。

      孟甜甜接过试卷细细看着,第一眼是惊叹他的字迹,工整娟秀,比她的还好看,然后看他的做题思路,和自己的有一些相似,但又不太一样。

      看到某个地方突然看不懂了,她就指着这里问纪清洲。

      “这里是怎么来的,你省略了步骤吗?”

      “嗯,”纪清洲看她指的地方,接着在纸上写了几排,温声回答,“省略了这些。”

      “哦哦好。”

      “谢谢你,我弄懂了。”孟甜甜把卷子递回去。

      这之后,她时不时地会问纪清洲几道题,一来一往间,好像和他关系亲近了一些。

      周一晨会,班主任走进教室,通知年级运动会定在了半个月后。

      “甜甜,有长绳项目要上人,你脚能行吗?”体委问。

      “应该可以,”孟甜甜觉得自己脚快好了,再修养两周跳跳绳应该没问题。

      “加上我吧。”

      “好。”

      纪清洲每次选位置都会选择靠窗的位置,一个人的时候看向窗外,希望自己是那某一棵无忧无虑的大树。

      今天看窗外的不是他,是孟甜甜。

      “唉,好想出去打羽毛球啊。”

      她趴在窗户上看着操场那头打羽毛球的一对对身影,低头轻转自己右脚,依旧有隐隐的刺痛感。

      已经三四个周没上体育课了,有点手痒。

      没运动的这些日子,孟甜甜感觉自己的肌肉都懒了。

      “你近视多少度啊?”她转头看着纪清洲。

      “一百来度。”他回答。

      纪清洲本以为她会很意外,结果她只是哦了一声,一副果然的表情。

      窗外,有群白鸽飞过,传来扑棱翅膀的声音。

      “下次体育课我们一起去打羽毛球吧?!”她手撑在窗台,托着下巴看他。

      “我太久没去上课,韩佳朋都去找别人组队了。”孟甜甜撇撇嘴。

      “好。”纪清洲只是犹豫了一瞬,接着浅笑应下。

      “运动会你也会去的吧。”

      “嗯。”

      外面的阳光正好,洒在孟甜甜的头发上,泛着一层光晕,她说话时喜欢和别人对视,眼里带着光芒,亮得他心尖颤了颤。

      晚上回家,纪清洲爸妈都在。

      他走进卧室锁住门,从兜里拿出张纸条,上面写了串数字。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有空了加我微信吧,这样我周末有问题也能问你了。”

      纪清洲想起孟甜甜俏皮的话语,用力捏了捏纸条,然后丢进马桶,冲了下去。

      门外响起急促的叩门声,拉开门,是纪母。

      “我是不是说过不准锁门。”她站在门口,一脸厉色。

      纪清洲没说话,走向客厅。

      纪母拉开他的书包,里面是他近几日做的试题卷。

      她拿出来递给一旁的纪父,又翻了翻书包,没有别的东西了。

      纪父拿着根细长竹棍,在茶几上敲了几下。

      纪清洲冷静地脱下外套,伸出左手,入眼是深深浅浅的痕迹。

      纪母拿起外套到处摸着。

      不参加任何活动是纪清洲主动申请的,他只是伸出了左手给班主任看,像现在这样。

      一等再等,运动会总算是盼来了,好不容易熬过了各种领导讲话,坐到了看台上,孟甜甜环绕一圈却没发现纪清洲的身影。

      “纪清洲呢?你看到他了吗?他没来?”孟甜甜拍拍前面男生的肩膀。

      “班长,我回教室一趟啊。”她坐得不算里面,很轻松就下了看台,到前排去找班长姜琼报备一声。

      “你要回去啊,正好帮我带下水杯吧。”姜琼顺口说道。

      “行,”孟甜甜又回头问问其她人,“你们有什么要我带的吗?我要回教室一趟。”

      记下了要帮带的东西,她就跑回教室了,结果刚到楼下就碰到了纪清洲。

      孟甜甜还有两步就要踏上楼梯的时候,突然有谁抓住她的胳膊。

      “欸?”孟甜甜回头一看发现是纪清洲。

      “你怎么在这?”孟甜甜问。

      纪清洲放下手,解释说班主任有点事儿找他。

      “来都来了,那你陪我上去拿点东西吧。”她朝他抬了下下巴,笑着说。

      “那个位置,倒数第二排右边第二个桌上的水杯,还有第一排最左边桌上的那本书,对对,就那本。”

      孟甜甜一边去拿着东西,一边指挥着纪清洲去拿,最后两人怀里都抱了一堆东西回到操场。

      “谁的东西自己过来认领。”她走在前面,大喊一声。

      纪清洲走在她后面,怀里的东西渐渐被拿走,只剩一个白色塑料杯。

      “这是我的,谢谢。”孟甜甜转身过来,接过水杯,笑盈盈开口,“还好有你,不然我得背个书包过来了。”

      “纪清洲,坐这儿吧。”有男生给他腾了个位置招呼他过去。

      孟甜甜到台下去找韩佳朋了,还有几个女生围在一起,她一蹦一跳地跑到韩佳朋面前,搂住她的胳膊。

      纪清洲的视线追随着孟甜甜,看见她站在韩佳朋身后,跨开步子,抱住对方的腰举起来,转了一圈。

      放下来后几个女生瞬间笑成一团,打闹在一起。

      旁边男生们拿着副扑克牌玩着,还有人偷偷带了手机。

      他坐在一旁看着一切,是许久未感受过的热闹。

      少有参加集体活动的原因,加上他也不主动和旁人交谈,纪清洲和班上大多同学都保持礼貌的距离,不曾出现互相打闹的情形。

      长绳比赛开始了,班上的人都去围观,看台空下来,纪清洲也下去了。

      一个个像饺子跳进锅里一样,丝滑连接着,偶尔有人失误导致绳停了,很快就跑出去,长绳又继续甩起来。

      结束了,孟甜甜歇下来,她跳之前还参加了别的团体比赛,心跳有点快。

      纪清洲走到她身边,听到孟甜甜喘着气问。

      “你有数我们班大概跳了多少个吗?”她深呼吸了两口。

      “可能有一百六十多个。”他也没细数,算了个大概。

      “挺好。”孟甜甜满意地点点头,这比平常练习多出不少。

      看台上没多少人回去了,孟甜甜也懒得回去,她指了指操场另一边的凉亭。

      “我们拿了水杯去那里休息一会儿吧,韩佳朋她们已经过去了。”

      “我去帮你拿。”纪清洲主动提出。

      “好啊。”

      趁纪清洲去拿水杯的时候,她慢慢晃到看台附近,准备等纪清洲下来再跟他一起过去。

      凉亭里不少人,里面还有几张石桌,韩佳朋就坐在那儿。

      孟甜甜招手跟她示意了一下,然后就近坐在凉亭里,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坐。”

      纪清洲坐下,看她打开水杯喝了口水,脸还留着点运动后的红晕。

      一阵风吹进凉亭,吹得周围树声簌簌,掀起孟甜甜两颊的碎发。

      “这风吹的真舒服啊。”她把手搭在背后栏杆上,惬意地晃荡着双脚。

      过了这个秋天,过了新年,再过一个夏天,就要进入高三了。

      光是想想就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好像刚进高中,就快毕业了。

      孟甜甜手指在栏杆上有节奏地敲打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想过你要考什么大学吗?”她好奇地眼神投向纪清洲。

      “没有。”纪清洲很干脆的回答,他知道决定权不在他身上。

      “没有?一点都没有吗?想去哪个城市...想学什么专业...未来想做什么...”她的连问缓慢又带着些许遗憾。

      “你有吗?”他反问。

      “我有啊,”孟甜甜坐直身子,“我要当医生!”

      她的眼神很坚定,烫了他一下。

      “你知道为什么吗?”孟甜甜脸上扬起笑容。

      “小时候我妈妈问我要当什么,我就说我要当医生。”
      “这样就可以给她看病,让她长命百岁了。”

      “我妈因为这个老夸我孝顺来着。”她话语里满是骄傲。

      “后来嘛,”孟甜甜回想起什么,顿了一下,“我也想过其它的职业,最后还是想当医生。”

      “有的医生可能不敢为自己爱的人做手术,但我呢...是那种只有亲手救回我爱的人才安心的那种人,我相信我自己,也只愿意相信我自己。”

      “可是医生也分太多科了,要到达什么病都能治得很好的程度的话,我可能得读...”孟甜甜摆着手指假装数数,最后一摊,“十几年,二十几年,我也不知道。”

      “如果学这么多太难的话,我就去神经外科。”她不好意思笑笑。

      “总之,你现在不知道以后想做什么没关系,你有大把时间去想,什么时候想到就去做,在有限的人生中找到一件真正想做的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双手撑在两侧,和他对视,认真讲着。

      可能有一天,你会因为某个人,某个故事甚至某个物品就找到自己想做的。

      “这应该就是,梦想。”

      不要放弃寻找,也不要放弃靠近,即使路途遥远。

      “好啦,今日份心灵鸡汤就到这里,”孟甜甜站起身,拍拍衣摆。

      “佳朋在叫我,我先过去咯。”她小跑着到韩佳朋身边,边往前走边回头向纪清洲摆摆手。

      纪清洲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拳头微攥,垂着头陷入沉思。

      梦想吗?

      又是一阵凉风,他却觉得心头有些燥热,像是有种子要破土而出。

      “新年快乐。”过年那天晚上,班群里大家说着祝福语,分享着自己看到的烟花,孟甜甜也发了个视频。

      高低起伏的楼栋,亮着星星点点的光,月亮高悬于黑夜一角,烟花一束束接连升起,绽放在墨黑的画布上。

      她和母亲搬离了那个永远不那么明亮的地下室,住进了高楼里,可以俯视半个城的景色。

      “新年快乐。”手机收到一条信息,孟甜甜不知道是谁,但她有预感。
      “新年快乐,希望你天天开心。”她回复。

      纪清洲这天晚上一个人在家,收到孟甜甜回复后,他反复看了看,最后删掉,不留痕迹。

      高二下没有发生什么,唯一的大事大概是全市的期末考试,孟甜甜所在的班级取得了非常出色的成绩,包揽了全市前十。

      乐得班主任请了全班喝奶茶。

      七月底,她们班才放暑假。

      八月中旬一个普通又不寻常的日子。

      明明白天还是艳阳高照,晒得人能脱一层皮,到了晚上突然下起瓢泼大雨,在屋里也能清晰听到雨点打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

      晚上十点过,孟甜甜收到了班群里班主任发的消息。

      “同学们,下午五点左右纪清洲同学从小区离开后就联系不上了,如果有任何同学知道纪清洲的位置请马上与我联系,在此期间他有联系任何同学也请告诉我具体内容。”

      班级聊天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这么大的雨...孟甜甜的心沉下去。

      “同学们不要私自集结出门,晚上下雨路滑,太危险了。”班主任又说。

      但班长姜琼给她单独发了消息。

      “甜甜,张浩他爸爸准备开车带我们出去,你和我们一起吗?”

      “好。”她报上地址,换了身衣服带上伞就走了。

      孟甜甜母亲还没回来,她简单发了条语音报备。

      除了张浩,姜琼,孟甜甜,还有一个男生,梁翰,就住在张浩附近,所以一起出发了。

      他们和纪清洲关系说不上多亲近,但在这种时候,都在关心他的安危。

      沿着纪清洲离开的方向过去,越来越偏僻,是一些废弃工厂,再往里走,就到山林里了,左侧是岩石峭壁,中间山路坑坑洼洼,右边泥坡下面就是江水,没有任何防护栏。

      孟甜甜用力吞咽下心慌,四处张望着。

      雨点极速打在伞上,节奏和她此刻的心跳快要重合。

      “你们和张浩在这周围看看,我和梁翰再往里走些。”张浩爸爸撑着伞对她们大声喊着。

      风太大了,吹得孟甜甜快要站不住,她紧紧依偎着姜琼。

      “纪清洲!”“纪清洲!”“纪清洲!”

      三人喊得一声比一声响亮,但转瞬就消失在雨声中。

      “这样怎么找得到啊。”姜琼有些无力,伞拿得更低了些。

      梁翰取下自己的眼镜,上面全是水,模糊了视线。

      就着身上还干着的地方擦了擦,再重新戴上。

      “那也不能放弃。”

      这附近没有监控,他们也不确定纪清洲是不是朝这个方向过来了,但其它道路的监控他们目前看不到,一切都是在猜。

      孟甜甜感觉自己有点呼吸不上来,但心中有种信念让她觉得不会是最坏的结果。

      “再找找吧。”

      电话铃声响起,孟甜甜迅速拿起手机,屏幕是黑的,上面只有雨点。

      “没有,还没找到。”是班主任给姜琼打的电话。

      孟甜甜看着江面,涨潮了。

      找寻无果,只能返回。

      回到小区楼底,发现一个浑身湿淋淋的人坐在长椅上,那一身正好是她在监控里看到纪清洲穿的。

      “纪清洲。”她轻声开口,却喊得有些匆忙。

      孟甜甜快步上前,蹲在他面前。

      “纪清洲。”她又喊了一声。

      他微微抬了头看她,“我想和你讲会儿话。”

      “去我家聊好吗?”孟甜甜担心他淋了一晚的雨,明天肯定得感冒。

      他固执摇摇头,“就在这儿,我一会儿就走。”

      这么大的雨你走那儿去,又联系不上怎么办,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别告诉我父母我在这儿。”

      孟甜甜跟母亲发了消息,又和老师同学们报平安,犹豫一下,还是麻烦班主任别通知纪清洲父母。

      至于刘怡是否听她的,孟甜甜不确定。

      她脱下外套披在纪清洲身上,一阵冷风吹进来,她打了个颤。

      “好,你想和我讲什么?”她坐在他身旁,握住他冰冷的手,试图给他力量。

      “我...”

      纪清洲小时候是保姆带着的,到了读书的年纪,保姆被辞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家庭教师。

      他父母不常回来,回来第一件事不是问他过得怎么样,而是问他的成绩。

      纪清洲回回捧着满分的试卷,却听不到什么夸奖的话,但同班同学的一点点进步都能让他们喜笑颜开,因为能得到父母允诺的奖励。

      他记不清第一次挨打是因为什么,只记得他撒泼哭喊着想要挣脱,被纪父死死压住,而纪母就在一旁冷漠注视着。

      大一点后,纪父纪母隔三岔五会带他去饭局,炫耀着他的成绩。

      纪清洲只觉得讽刺,不过也没人在意满是对勾的试卷下是什么。

      今天下午,纪清洲再次被要求去参加饭局,他拒绝了。

      他听到了,他们安排好了他的未来。

      可是纪清洲不想顺从了。

      “我为什么要去,去那里听你们相互恭维吗,去当一个明明你们根本没有爱护却还要拿出去炫耀的花瓶吗?!”

      这是纪清洲第一次朝他们怒吼。

      “这些伤痕,”他撩起袖子,“它们有真正好过吗?你们有想让我真正好过吗?你们那些所谓的朋友知道你们这些事吗?”

      他又看向纪母,“因为我是从你肚子你出来的,所以事事都要被你掌控吗?”

      纪清洲指着纪父,“他干了什么你还要装作不知道吗,你还要...”

      没等他说完,纪父上前就给纪清洲重重一巴掌。

      纪清洲的眼镜被打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你打我我也不去。”话毕,他离开了这座名为“家”的囚牢。

      他走了很久,几乎跨越了半座城。

      “我是不是太冲动了...明明再过一年就解脱了。”纪清洲太累了,他轻轻把头靠在孟甜甜肩头。

      “不是这样的,”孟甜甜用衣袖擦了擦他脸上不知的雨水还是泪水,安抚着他,“你本来一天都不该承受这些。”

      她掀开他的衣袖,上面的痕迹跨越几个月依旧清晰。

      孟甜甜即使做了心理准备,看到后还是瞳孔颤了颤。

      “为什么我的父母是这样的...”他的声音像是在质问自己。

      “你知道吗,有的人就是不配做父母,”她抬起他的小臂往上面吹了吹,“如果他们带给你太多痛苦,那就试着放弃。”

      “我没跟你讲过吧,我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因为突发的脑溢血。”
      “但那时候他和我妈早就离婚了,他一个人,死在了那间小屋里,我只去过一次。”
      “冬天,北方,那么冷,他躺在那儿一个月才被发现。”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装在那么大一个盒子里,”孟甜甜用手比划了一下,“我抱着他,葬在很深的山里。”

      “他去世的前一天还给我打了电话,也是他最后一通电话。”

      孟甜甜眼里憋着泪,过了这么多年讲起父亲她还是想哭。

      “我妈妈脾气不太好,初中我成绩没那么好的时候,她打过我,很用力的那种。”
      “我们住在地下室,晚上我看见门口爬了半墙的蟑螂,我很害怕,缩进被窝里躲着。”

      “那些日子我总是想起我爸,会想,他还在的话...是不是生活没那么糟糕。”

      “但现在,我妈的脾气好像没那么坏了,会主动安慰我,我们也换了新房子,日子在越来越好了。”

      “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曾经也有觉得人生没希望的时候,但现在却憧憬未来每一天,我无法衡量你受到的伤害,也不能真正感同身受,但我希望你撑下去。”

      “你看你,成绩那么好,你会去个特别厉害的大学,学你喜欢的专业。”
      “你会认识很多志同道合的人,会有亲近的朋友,”她说着今晚大家出去找他的事,“大家都很关心你,不只是他们善良,也是因为你好。”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纪清洲心中有些自责。

      “没关系,任何时候你还有我,还有老师同学们。”

      孟甜甜给了他一个拥抱。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纪清洲站在讲台上讲出这个故事,美化了一些情节,省略了一些细节,但想说的都说了。

      那天他走到了江边,在雨落下前掉头,是突然想起了刘怡在办公室关心的眼神,想起了那天孟甜甜谈论梦想的眼神,想起了好像还有挂念自己的人。

      他的初衷是想让学生们明白,人生总有一时让自己过不去的坎,但没有一生的坎,如今他回头看,会觉得自己当时也太脆弱了,但他不能责怪当时的自己,因为他是真的没有办法消化那些坏情绪,没法保持冷静。

      只有脱离了困境,才能明白那句,日子是越过越好的。

      希望每个深陷沼泽的人,往后都拥有光明的未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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