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往回的春天》云止客

2、不可思议

　　恍恍惚惚地，我似乎又回到了童年。

　　“莱斯特，快来！”

　　那是母亲的声音，循着声去，一大片金黄的向日葵正对着我微笑，沉甸甸的暖光正正垂在我的斜前方，惹着我眼里多了几分看不清的雾气。

　　我不知为何，手不敢动分毫，任凭雾气缠住了常年结冰的槐树，却在槐树叶掉的那一刻，时间还是被按了加速键。周遭环境迅速变化，我还是回到了起点。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脸先是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碰了碰，而后越来越滚谈，顺着脸慢慢延至全身。

　　我不得不睁开眼，不过睁眼后的景象可把我狠狠了一大跳。

　　米可曼正全身心地趴在我身上，手脚也并不安分。我连忙起身就要推开她时，她却先发制人，只一双手就将我牢牢禁锢在床上。

　　“你是淑女，这样做不合规矩，快起来！”

　　我有些害怕她这如狼似虎的眼神，语气也不由得快了几分，不料这彻底激怒了她。

　　“什么狗屁淑女，我自从生下来，就被强迫当一个更符合男性要求的女性，并时刻警告我男女之间的差距之大。”米可曼越说越激动，手也不自觉地掐紧了我的脖子。

　　我意识到我不得不开口说点什么了，便伸手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抱歉，我不知这些词会带给你如此大的困境！但我想‘淑’的意思应当是美好善良，我没说错吧！”

　　我冲她挑了挑眉，只见米可曼脸一下红了，看这情形应当是理解到了。

　　她快速下了床，站在一旁，伸出右手，往我跟前递了个‘请’的手势。

　　“sorry，莱斯特，我不是故意的！”我一阵好笑，这人前后变化也太大了吧，不过我还是很给面子，一下回握住了她的手。

　　嗯！很有力量的一双手，不大也不小，我在心里掂量了下。

　　“今天我就做你的向导吧，我带你逛逛附近，如何呢？莱斯特！”

　　我借她手的力跳下了床，虽然跳下的一瞬间头有点晕，不过没事。

　　我歪了歪头，回道：“好啊！米可曼女士！”

　　当我刚往前走了两步，腰间顿时有一丝向后的力道，随即整个人豁然向后倒在一片薰衣草中。

　　“你不好奇我们怎么出去？”

　　米可曼搂着我，带着初生的露水呼到耳畔，使我不得不想起小时早晨骑马路过的一大片草地。

　　“怎么出去呢？”我抬高声音，佯装很好奇的样子。

　　“那你看好喽！”突然一个魔方出现在我的眼前，紧接着我的手也被她带着触摸到了那个魔方，下一秒，两双冰冷的手合在一起，将魔方轻轻向上抛。

　　一瞬间，我眼前的景象全都变了，实体全都解离，墙砖被分解成了一个个颗粒，砖外的一切也全都浮现眼前，原来开了门，还有无数道门，我被困在门的世界里了。

　　“打个响指！”她突然开口，我也奇迹般地照做了。

　　果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眼前的无数粒子再次以极快速度靠拢，我像是一个刚见到新奇玩意的孩子，一时之间张大了嘴。

　　一座又一座的城堡像小时玩过的乐高一般，层层叠叠地堆了起来，足足比得上十匹马车的长度。

　　“是不是觉得很惊讶！”

　　米可曼将我扶正，并将她头上围着的头巾像捆木柴一样，紧紧系在我的脖子。

　　“谢谢了！这是哪？”我边问边细细打量周遭环境。

　　“不用谢，欢迎来到我的理想之家！”米可曼拿出袋子里的哨子，低头吹了吹，顿时四周响起了一阵急速的奔跑声，似乎有什么在慢慢靠近我们。

　　还就在想时，突然背上被什么东西舔舐了下，我赶忙回头，却见一只超大、超大的小狗狗正在哈气。

　　“噢！老天！”说完这句话，我险些没站稳。

　　“哎，你得好好补补身体了哦！莱斯特！”米可曼凑到我身边，垫着脚在我耳边轻声低语：“嘿，莱斯特，这是我的宠物——缇克兰。”

　　“过来，缇克兰，让妈妈好好抱抱你！好多天没见喽！”

　　可真是奇怪，我刚才看这狗还是超大一只，怎么到了米可曼这就突然间缩小了一半体型。

　　我也禁不住问出了声，“米可曼，你的狗……呃……缇克兰是不是体型有点变化？”

　　“哦，我刚才不是介绍了这是我的理想之家吗？一切皆按我的心意！”

　　我撇撇嘴，心里表示有点酸，我怎么没有这样一个绝世好法宝，不然我就可以看到家人了！不过母亲此时应该在一个比较安全的环境，或许还在寻找失踪的我。

　　“又在发呆吗？”一双手突然扶着我的额头，轻声问道。

　　我本不想哭，但一想到近来发生的事，心里平白多了许多委屈，泪水突然涌入眼眶，没由来地道破了我这些天的心情。

　　“我想家了！非常非常地想！”我立马承认了，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

　　“原来是想家了！”她敲了敲我的背，示意我再打一个响指，我还是照做。顷刻间，刚才还如迷宫般的城堡不见了，开始出现了我熟悉的东西。

　　是我一直居住的地方，我赶忙跑去门边，刚想去开门，却被米可曼拦住了。

　　“很抱歉，你只能静静观望！”

　　她无情的话瞬间比这寒冬腊月还要冷上几分，不过我还是不想理会这话里的意思，于是我装出一副耳聋的样子，立马小跑了过去。

　　“母亲！母亲！是我啊！”我边跑边大声叫喊，却丝毫未注意我还未开门，整个人早已穿过门。

　　母亲也并没有因为我一声比一声大的呼喊，就回头看我。

　　我也不死心，企图抓住母亲的手，却在下一秒终于明白米可曼刚才那番话。

　　原来如此！

　　无助的心瞬间占了上风，不过我只是静静呆了几秒，随即转过头，对米可曼轻声说：“我求你告诉我，我回去的概率还剩百分之多少？”

　　说完我无力地将手垂到一旁，说不上涌上的是悲伤，还是什么，只觉心已停止了跳动。

　　“一到百，概率不定！”

　　“这样吗？那不确定性太大了！”

　　一听米可曼这和江湖骗子相同的话术，我连连摆手，眼见就要走时，一声熟悉的声音留住了我。

　　“莱斯特，还不下来！我们可要走喽！”

　　不对！这个时间，他们还没有坐上那辆车，母亲说的话还是那天走前说的，我得阻止。

　　我直接跪在米可曼的面前，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裙边，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她帮忙。

　　可她似乎并没有看到我跪下的动作，米可曼的眼睛完全无视了我，或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场景。

　　就这样跪了好几分钟，我心里无端闪过无数科幻片中的情节。

　　她开口了。

　　“你知不知道你跪下的这几秒，你的未来已经改变了？”

　　米可曼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她有一秒仿佛并不是我之前所认识的米可曼了。

　　“那未来的我身旁还有父母的陪伴吗？”

　　“很抱歉，你终究孤身一人！”

　　我就知道她一定会这样回答，但听到孤身一人时，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我骗你的呀，怎么还流泪了？”米可曼突然一改严肃表情，蹲下来与我对视，我发现她蓝色的眼是多么的苍凉。

　　她签住了我的手，后拉着我一同站了起来，那一刻，在她的眼里我应当妥协了，但我不知道我在她的世界里该扮演什么角色。

　　后来我来到了她的城堡，城堡和她人一样，十分奇怪。

　　每间房都上了三道锁，每当要进房，她都会在地上磕三个头，后再拿出随身携带的钥匙。

　　整个过程，除了她弄出的动作外，我全程保持沉默，虽然对这种不似宗教的行为感到不解。

　　再后来，我与她同吃同住同行，却总觉得她的脸渐渐模糊，到后面已经看不清她原本的脸了。

　　一天我拦住了正要出门的她，先发制人，“米可曼，你不觉得这段时间你变得奇怪了？”

　　眼前的“米可曼”一听我的话，先是大叫了声，后又恢复了优雅，可在我的眼中显得尤其的荒谬可笑。

　　我很肯定她已经不是我认识的米可曼了，她显然不敢与我炽热的目光对视，连连否认，“从来就没有米可曼这个人，你记忆错乱了！胡克斯！”

　　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女人，不！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已经全身融化，一块一块的落在地上！

　　难道说我一直以来认识的米可曼都是死去的人，抑或是我还在梦中，还在沉睡。

　　不对，梦境怎么可能与现实生活一样，怎么可能会让人具有思考的能力？

　　“不！不！不！”我一时无法接受，这次我竟也学着“米可曼”那古怪的行为，重重地将头磕响，直至血液的腥味弥漫进我的嘴里，我才又抬起头注视一旁的怪物。

　　“你起来，你应当最清楚米可曼的去向了？”

　　我忍着心里那股涌起的恶心劲儿，用手拾起一片有着眼睛的身体碎片。

　　“她啊，与我签订了契约，被我吃了！”哈！哈！哈！这怪物的笑声从另一个有着嘴的碎片里传出。

　　我加大了力度，试要捏碎这块碎片。

　　“你想杀了我？”

　　“可笑且愚蠢的人类！”

　　“你想不想知道她是怎么一步一步被我吃的？我……”

　　我再也忍不住了，直直地将手里的碎片砸向墙壁，又赶紧侧过身，干呕着。

　　呕——她死了，那我还怎么回到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