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鬼》蓿酸铜

1、第 1 章

　　此时的月光异常明亮，山中树影婆娑，有时会伴有几道尖锐刺耳的鸟鸣声。
　　在山的顶端，立有一座寺庙，庙小香火却异常旺盛，即使是夜晚也有几道说笑声从庙内传来，但此刻却安静异常。
　　紧闭的门扉糊有白纸，挂着白灯随风飘动，随着风动的还有庙内地上的叶子，以及梁上悬挂的白布。
　　一片凄凉、森然的景象。
　　屋内点着灯，属于黑夜中唯一一点暖色。一名穿着白色素衣的少年跪在地上，头带孝帽，在一口棺材前。
　　棺口未封，里面躺着的是一位神色安详的老人，头发胡须斑白，穿着整洁的衣衫。
　　春寒料峭，加之周围氛围沉寂压抑，跪在棺材前的少年抖了下身。
　　他低头不曾看棺，而是虚虚地盯在某一处。不知深林处什么东西惊起一群鸟，刺耳的声音让少年看向别处，也抖得剧烈了些。
　　许珩昱看向棺材，满是泪横的脸暴露在光下，皮肤白净，鹿似的眼睛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惧意和难过。
　　偌大的房间里仅有几盏灯，一口棺材和他自己，这种想法再次从脑内闪现，让许珩昱不由地喊了句“师傅”。
　　在战乱时，裹在襁褓里的许珩昱被他的师傅，也就是此刻躺在棺内的老人捡到，并带回这座庙里养育到现在。
　　不同于普通人的是，他的师傅被世人称为常贤子，是降妖除鬼的，被百姓称赞，也让这所破庙有了烟火气。
　　常贤子并非只有许珩昱一个徒弟，相反对方有着广纳天下有仙缘的志气，收了不少徒弟。
　　但唯有许珩昱是例外，他经常能听到师傅夸他是个有仙缘的，能力不可估量，但随着年龄增长，他的胆子反而越来越小，尤其十分怕鬼，在第一次出门除鬼时竟被鬼给吓晕了过去，更别提除鬼。
　　此后许珩昱倒也出了名，不过是反例。其他人都认为他怕鬼，多到他自己也不怀疑自己。
　　自此他更像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扫地僧，名义上依旧是常贤子的徒弟，却被师兄所不耻。
　　许珩昱安分守己地跪在棺前，他看着棺材的方向，眼中带有留恋和恐惧，神经却异常紧绷，一草一木都能引得他的注目，过了没多久，他哭出了声。
　　虽说这种安静情景让许珩昱害怕，却也让对方不在掩饰自己，哭泣声格外明显。
　　他被自己这幅样子蠢哭了，明明学习了基本术法，明明师傅带他不薄鼓励他去除鬼，他自己却仍旧胆小如鼠，即使前面进行的很顺利一见到鬼出现他依旧会吓得腿软，没有让师傅看到自己的改变。
　　面对待自己至亲的师傅守在对方棺椁前还会生出几分想要逃避的心思，为徒不孝。
　　这些浓浓的懊悔、羞恼的清醒愈发强烈，堪堪盖过了恐惧心理，哭声渐大，还有着断断续续地许珩昱辱骂自己的言语。
　　他说的忘我，完全没注意到门后出现了什么。
　　猛然出现一阵大风，把屋外的灰尘掀起一层小浪奔向屋内。燃烧的烛灯也因这风都灭了，溶于浓浓的夜色之中，唯有一处发着微弱的光。
　　许珩昱被这景象吓的呆愣了几秒，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向屋外，竟十分意外地看见了白色的纸钱。
　　“你哭的好难听…”语气带着少年人的清脆，但语气很虚，透着一股调侃。
　　一个人跨进屋内，穿着玄色衣袍，手腕束起，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白，狭长的眼睛下有着乌黑，眼睛如深潭一般，长得很是英俊潇洒，但是前提是忽略对方一副游魂的身体。
　　“啊啊啊—鬼啊！”许珩昱眼泪还蓄在眼睛里，此时他闭眼大叫生生逼了出来。
　　瘫坐在地上的许珩昱闭着眼往后挪动，手塞进挎包里抓出一把黄色的符纸丢到那人面前。
　　“你能看见我？”那人看见对方这副模样没有戏谑玩味而是十分地疑惑。
　　但精神崩溃地许珩昱没有听到对方发虚的声音，只一味地后退丢符纸。
　　“哪有鬼？哪有鬼？”一个人跑着进来，胸口剧烈起伏着，衣衫半挂在身上，站在那个游魂身旁。
　　许珩昱听到熟悉的声音稍稍平静了下来，他仍闭着眼睛伸出手指向那人身旁的位置：“在…那，在那。”手臂还微微抖着。
　　岂料他听到了那人有些气闷的声音，像是被戏耍了一般：“哪有什么鬼？这灯怎么全灭了，哎哟，你看看你丢的这满地符。”
　　许珩昱听完对方的训斥脑子有一瞬间的懵，他慢慢挣开眼睛，如眼的就是披着衣袍的师兄弯腰捡着他刚刚丢的符纸。
　　再看一眼就是身旁的大约少年模样的鬼依靠在一旁门上，表情略带戏谑地看向自己。
　　他有闭了一下眼，然后不信邪地挣开再闭上，颤颤巍巍地指了那个地方：“就在你旁边啊！”
　　男人拾了一半见着拾不干净就索性放弃了，去一旁点灯。
　　“你啊就别自己吓自己了，你师傅再你还能这样，现在等你师兄回来整完丧事指定要让你下去历练。”男人边点灯边劝解。
　　屋内渐渐被火光温暖，有了活人许珩昱也不再向之前那样害怕，他不再看向门外而是一直盯着那个身材圆润宽大的背影。
　　“还好这盏没灭。”男人走到许珩昱身边，“你呀也别守着了，我来吧！”
　　他把许珩昱拉起来，给对方拍了拍衣服的灰：“本来还嫌庙里太闹，还得给这么多人做口食，谁知道现在变得这么清冷。”
　　许珩昱抹了把脸，心情稍稍平复就有悬了上去，他双目瞪圆，看着那鬼慢慢地抄他走来：“师…师兄，我还能守着。”
　　“行吧！等明天一早他们就回来了。”那人也没说啥，“你去把你的符捡捡，那可是师傅做给你的，别瞎用。”他拍了拍许珩昱的肩膀。
　　房门大开，清冷的月光洒进屋内，还有随风而动的树影，自己满地的符到格外扎眼。
　　许珩昱男人推了一把向前酿跄了几步，他回头看了一眼男人，又触及到身旁的那个游魂，里面回了视线，蹲下捡着符纸。
　　“他们都看不到我的。”游魂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了耳边，许珩昱不动了，他看着眼前出现的黑色的鞋。
　　“倒是你？你竟然能看得到我？”游魂蹲下，他的脸再次出现在许珩昱的眼中，“为什么？”
　　似是对方看他太紧张，带着微笑地解释：“我不是鬼，你看我长这个样子像鬼吗？”似是觉得不够，“我这是真容，你还是个有底的，能看出来吧！”
　　许珩昱听他说完理智才像刚开始回笼般，他打量着对方，长得确实英俊，主要是他周身没有师傅所说的缠绕的鬼气，但也不像游魂，似鬼非鬼，似魂非魂，而且他师兄也看不到对方。
　　“你到底是什么？”许珩昱倒是不在怕了，神色有点认真地看着对方。
　　“我……”
　　徐徐凉风吹来，透过那人的身体扑在许珩昱的身上，许珩昱垂眼看着对方一侧的手，鬼使神差地摸过去，不出意料摸了个空。
　　“我也不知道，自从醒来就这样了。”对方看着许珩昱的动作无奈笑了笑，“你是个除鬼的还怕鬼啊？”
　　许珩昱听完就有点恼了，不再理对方，捡着纸钱，没一会突然说：“说不定等明日师哥师姐们回来就知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没回答什么，但他知道不会的，自他有意识以来就是这个样子，在这游荡了不知几十年或者几百年，看过许多，但都看不到自己。
　　许是对方不那么可怕，也或者是心平气和地聊过天，后半夜许珩昱守在师傅棺材前，也没出什么岔子。
　　鸟鸣声划过长天，碧蓝的天色与远山呼应，倒像是绝妙的图景。
　　山顶的庙内聚满了人，他们安静但不悲泣，不像前一夜的许珩昱，都想的是师傅功德圆满，飞升成仙。
　　但只有庙内的许珩昱知晓，师傅是真的死了，是救一个村子时不幸去世。
　　半个月后，事情办的差不多。一些人也零零散散地离开了庙里。许珩昱坐在台阶上看着在人群里来回走动的那个人，有些失望地叹了叹气。
　　那个人在庙内消失了几天，而他也忙着事把对方的事抛之脑后。
　　就在昨日对方才再次出现，说着怕添了麻烦。。
　　“你怎么在这唉声叹气的？”一个人走来，梳着干净利落的发髻，长得很是英气。
　　许珩昱看向对方：“师姐，你说会有你看不见的鬼吗？”
　　林飒听闻笑了笑，也同许珩昱坐在那：“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不曾出庙，看不到世外高人还有那些真真实实的恶鬼。”她说到这看向许珩昱，像是在想着什么，“我看不到的鬼肯定也会有，不过我现在还未遇到。”
　　说完就离开了，许珩昱看着她往师兄堆里扎虽然奇怪但还是没说什么。
　　“看吧！都看不到。”林飒前脚刚离开，对方后脚就赶了过来，“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许珩昱。君子如珩，羽衣昱耀。”许珩昱告诉了对方，“这是我师傅给我起的，但我貌似有点担不起这个名字。”说完，他本来忧愁的脸更加明显了。
　　“你是指自己怕鬼吗？”那人嬉笑这说。
　　许珩昱听后有些不满地看向他，但也没有辩驳。其实并非是怕鬼，而是骨子里不想靠近他们，以及见到时抑制不住的眼泪还有无限放大的恐慌。
　　有时候他能觉得这些恐慌不是来自鬼本身而是别的东西，但无论怎么说，怕就是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许珩昱有些蔫地问。
　　“我不记得了。”
　　许珩昱看着对方：“你这样的我在书中都没有看到过…”
　　等等，书！他记得师傅有一间从不让人进的房间，还说那些都是禁书之类的。
　　“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