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饶》小臭臭是只猫

1、有一天你也会进垃圾桶

　　约莫13、14岁的女孩背着书包推开家门，正要向卧室走去，忽地瞥见沙发上没有挂起的女士外套，心下一喜。

　　厨房传出做饭的“砰咚”声，女孩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缓缓向厨房走去。

　　女人系着围裙，笑着回头，眉目间尽是温柔：“阿宁，肚子饿了没啊？妈妈马上做好了。”

　　说着，她继续手下的工作：“张姨最近有事要回家一趟，刚好最近医院里不忙，手术没有多少台，妈妈就请了几天假来照顾你。今天作业多不多啊，你先去做会儿作业，饭好了妈妈叫你。”

　　女孩没有离开，她站在厨房门口，告诉女人今天她通过奥数比赛的省级选拔了，一个月后可以去北京参加决赛了。

　　“爸爸今天也要回来了，等你决赛的时候，让爸爸陪你去。”女人很高兴，她走到女孩面前，微微弯着腰看着女孩的眼睛：“爸爸回来之后就不走了，阿宁开不开心呀？”

　　女孩低着头，良久，她缓缓点了点头。

　　……

　　清晨，J市第七中学后面狭窄的小巷里鸣笛声不断，不时有送孩子上学的家长大喊着催促。

　　宋辞安在吵闹声中渐渐清醒过来，她感到一阵头昏脑胀，仿佛一夜没睡。

　　刺骨的凉意从身下的水泥地板侵入骨髓，将梦中那丝缱绻的情绪驱散。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睁着朦胧的眼眸看向房间一面高高悬挂的窗。

　　昨天被秦情骗到这个杂物间，等她发现的时候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锁上了。想给好友陈静怡发消息，结果手机好死不死没电了。逼不得已，宋辞安只能尝试翻窗。

　　可这小破窗修的太高，她把在房间里搜刮出来的木桶和扫帚之类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垒在脚下，之后一个猛跳，不出意外地失败了。

　　失败后的她在后脑勺一阵剧痛中失去意识。

　　宋辞安站起来，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她走到门边，看着单薄的、陈旧的木门，抬腿就是踹。

　　在父亲的督促下，她从幼儿园时期开始苦练跆拳道，直到高一结束后的暑假离开A市时，她已经练到了黑带水平。

　　在她三次猛踹下，木门开始摇摇晃晃。

　　于是，在门外匆匆进校的众人面前，一扇门嘭地倒在地上。随后，一抹清瘦的身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人群中有人停下脚步，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是她啊，高二的年级第一。

　　-她为什么从杂物间出来，还把门砸了。

　　-你不知道吗，有人要整她，已经在高年级中传得沸沸扬扬了。

　　-这么个事？这么个事？细讲。

　　宋辞安单肩挂着书包，神情淡然地在人群的议论中离开现场。

　　高二三班的教室里，学生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宋辞安一进门，视线就落在了后排角落里正和周围人说说笑笑的秦情身上。

　　这是一个相貌娇柔的女孩，细长的眉毛下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此时，这双眼睛微眯着，挑衅地看着径直向她走来的宋辞安。

　　和秦情这样瘦弱的女孩不同，宋辞安常年锻炼，和同龄男生较量起来也不缺乏攻击力。

　　宋辞安站在秦情面前，双手撑在桌子上，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是你锁的门。”

　　这是一句陈述句。就算不是秦情亲自动的手，也和她脱不了关系。

　　秦情听后挑了挑眉，勾唇笑着说：“是又怎么样？”

　　“呵，那就没有冤枉你了。”宋辞安说完，抬手揪住秦情的校服后领，硬生生把她从座位上拖了出来，一路拖出教室。

　　秦情大叫着，对着宋辞安又打又踹。

　　宋辞安一脚将她踢倒在走廊上，在她破口大骂着爬起来时又一拳抡在她左脸颊上。

　　挨了一拳的秦情懵了，她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向宋辞安扑过来。

　　在宋辞安正要对着她的右脸再来一拳形成对称时，忽地，秦情被人拉开了。

　　原本嘈杂的走廊瞬间安静了。

　　来人身材高挑，让宋辞安不得不仰头。只见这人的头发随意扎着，骨架舒展得像一颗正在抽条的青竹，蓝白色的普通校服穿在她身上，硬是被肩线撑出了棱角。

　　她的校服拉链拉到胸口，露出里面洗的发灰的黑色T恤领口。袖口习惯性地换在小臂中间，露出手腕上那道曾经打架留下的浅色疤痕。

　　这人左手搭在秦情肩膀上，毫不费力的动作下竟让秦情不能再向前一步。她在秦情肩上轻轻拍了拍，而后抬腿向前走了一步。

　　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了宋辞安脸上。

　　见到司辰出现的那一秒，宋辞安有预料到这场冲突。然而，当司辰正真对自己动起手来时，却还是难免当场愣神和心慌。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了宋辞安的下巴，冰凉的、细腻的触感让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曾几何时，她默默地在角落里观察过这只手。她见过这只手夹烟的样子，见过它转笔时的眼花缭乱，见过它开易拉罐时的干净利落。

　　此时，这只手将自己下巴捏得咔咔作响，逼着自己直视她的眼睛。

　　“巧克力是你放的？”

　　她眼型偏长，眼尾走向平直，略微上扬。睫毛不长，但很密，垂下来时眼睑下方盖出一小片阴翳。瞳色很黑，此时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宋辞安，时间被拉得怪异而漫长。

　　见宋辞安不说话，扣住她下颌骨两侧的手指力道又重了几分。

　　宋辞安感受着指腹透过皮肤渗进来的冰冷温度，咬着牙道：“是。”

　　司辰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斩钉截铁地承认，先是愣住，而后嗤笑出声，“你的垃圾我帮你扔垃圾桶了。”

　　说着，她松开手，指尖上移，轻轻碰触泛红皮肤，轻声说了一句：“小心点，如果再让我知道你偷摸看我，有一天你也会进垃圾桶。”

　　走廊上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甚至还有其他班的学生不远千里赶来。

　　这时，不远处有同学大喊：“老刘来了，老刘来了。”

　　秦情站在司辰身后，伸手拉着她的衣角拽了拽，“司辰……”

　　“不急，”她收回手，退后一步，抬脚踢在宋辞安小腹，“这才结束。”

　　宋辞安被踹倒在地，肚子里一阵强烈的痉挛蔓延开，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直到班主任老刘跑过来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老刘见宋辞安疼的冷汗直冒，冲司辰二人喊道：“怎么回事，你们在做什么？”。

　　司辰冷脸扔下一句“问她”，转身就走。

　　气得老刘要上前抓住她，非要问出个所以然不可。

　　一只手从背后扯住了他的裤腿。“刘老师，是我突然肚子痛，跟其他同学没关系”。宋辞安尽力遏制住声音中的颤抖。

　　老刘显然不信。

　　年过不惑的他身材有些发福，藏青色polo衫下的肚子顶出一个圆润的弧度，腋下夹着出场率极高的黑色皮质公文包。

　　他对待学生总是笑盈盈的，班级里的事情大多交给学生自主决定，同学们私下里常说老刘很好糊弄。可是现在他把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一脸严肃地看着宋辞安，一看就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

　　“刘老师，我想请半天假去医院拿点肠胃药，可以吗？”宋辞安讪讪笑道，一副讨好的模样。

　　老刘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躺在医院病床上，闻着房间里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宋辞安的思绪被拉回到几年前。

　　那时候她生活在物质殷实的家庭里，母亲是一线城市小有名气的医生，父亲虽然常年不回家，但是在她印象当中父亲总是疼爱自己的。为了方便她在名校念书，母亲买了学校附近的学区房供她休息，后来因为工作地点离学区房太远，还特意请了阿姨照顾她。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她高一下学期的暑假，也就是今年7月份，父亲……没了。

　　母亲留下一份遗书后，也走了。

　　她卖掉了所有遗产，拿着钱，被迫离开了曾经熟悉的、繁华的城市，改名换姓。

　　转学到J市七中后，她的成绩从以前的全校前50变成全校断层第一。

　　辞安……辞安，辞云出岫，安羽归林。

　　“同学，你的诊断结果出来了。”主治医师拿着诊断单走了进来，“算你运气好，内脏和骨头都没事，就是肚子那片肌肉和血管被踹伤了，有淤血和水肿，接下来一周，你需要静养。”

　　宋辞安点了点头，“那我可以回家静养吗？”

　　“可以，但是要注意观察，如果肚子疼得越来越厉害，或者出现心慌、头晕，要马上回医院。”说着，他把诊断报告递给宋辞安。

　　宋辞安接过报告，道：“好的，谢谢医生。”

　　出租车停在一老式小区门口，宋辞安拿手机付了钱，一蹭一扭地下车。

　　小区没有电梯，但好在宋辞安住的楼层在二楼。尽管如此，每爬一个阶梯，小腹被牵扯到的肌肉还是会像针扎一样的疼。

　　好不容易到家门口了，宋辞安用钥匙打开门锁，一进门，喊了几声“老宋”。

　　没人应，那老家伙果然出去打牌了。

　　那就好，不用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模样。等老家伙晚上回来的时候，自己脸上的巴掌印应该消得差不多了。

　　宋辞安换了拖鞋，走进卧室。正准备上床躺着，手机突然传来震动声。

　　-现在下课了，我终于拿到手机了

　　-老婆你感觉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要是我早点到学校就好了，我至少能陪你去医院，你不用自己一个人去了

　　-你和司辰到底怎么回事啊，今早全班都在传你对司辰爱而不得，还骚扰人家，秦情为了替司辰出气把你锁到杂物间里去了，你在里面一夜没出来

　　-老婆你说句话啊？！

　　消息是陈静怡发来的。当宋辞安盯着“爱而不得”四个字陷入沉默，陈静怡那边的视频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接通后，屏幕那头劈头盖脸地发问：“老婆你还活着，你真的对司辰爱而不得吗？真的吗？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眼里全是作为侄女的困惑。

　　宋辞安叹了口气，一脸哀怨，“你只知道关心八卦，我被人揍了你也没问一句。”

　　“天呐，你的脸怎么成这样了。”陈静怡在屏幕那头惊叫，“司辰打的吗？天呐，她太恐怖了。老婆你听我一句，别再爱她了，你这学期才来，你不知道以前她……”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停顿片刻，话锋一转：“反正你听我的就对了，你再爱下去会被她吃的连渣还都不剩的。”

　　宋辞安点点头，没什么情绪地说：“好的，谢谢提醒。”

　　突然，对面用手捂住屏幕，压低声音道：“好了，我不跟你说了，司辰她们好像在我后面，拜拜！”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听到司辰此刻就出现在屏幕那头不远处，宋辞安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挑动了一下。

　　半天假期已到，宋辞安发信息向老刘再请了一周假。不过她没有用医生开的腹部软组织挫伤的诊断报告，而是去网上花钱开了一张急性肠胃炎的诊断报告发了过去。

　　上床之前，宋辞安还给自己点了一份外卖，是她以前在A市最喜欢吃的餐厅，这家餐厅在J市也有连锁店。

　　她备注了“不用敲门，放在门口”后，就沉沉睡过去了。

　　等到家门口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宋辞安才醒过来。她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晚上9点了。

　　不出意外，是那老家伙回来了。

　　宋辞安坐起身来，感觉小腹的疼痛已经减轻许多。好在以前的各种运动兴趣班每白上，身体恢复得很快，她暗自感叹。

　　宋辞安走到门前，哐地一声打开门，坐在门口、背靠着铁门的老头就直直地朝她脚边倒来。

　　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老家伙，宋辞安只能吃力地把他拖进门，又找了一层被子给他盖上，随后便拿了门口的外卖去厨房加热了。

　　在等待加热的过程中，宋辞安打开班级微信群看了看今天班上留的作业，大概扫了一眼，没什么做的价值。既然已经请过假了，这些作业也没有交的必要了。

　　只是，手指还是不受控制，轻车熟路地点开群聊界面右上角的三点符号，在群成员的一众头像中翻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