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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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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徊青此时魔气攻心。
“他也会杀了我吗?”
就在这时,一双手突然揉了揉萧徊青的头顶正中处,力从上到下贯穿萧徊青整个身体。
随即松云於出现了。
他左手按着萧徊青的百会穴,右手则维持手势,指导桃木剑快速斩杀入魔者。
萧徊青的心终于恢复平静。
萧徊青想扯出一个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却只牵动了嘴角的伤口,表情扭曲。“多谢了!”他声音嘶哑,气若游丝。
松云於停在一步之外,这个距离,既能看清他所有的狼狈,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师父常说,”他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小偷这种人,是千人骂万人唾的东西!”
“所以我劝你赶紧把地图还给我!”
萧徊青唇角轻微地勾了一下,笑道:“你想让我把地图还给你,那不如我们签个契约吧!那地方若无熟人带路,寸步难行,我可以做你的向导!你修为高,保障我的人身安全!”
他闭上眼赌对方一定会同意的,对方不可能不事先了解那地址,若一了解便知自己说的是真话。
十、九、八、七……
他赌赢了。
松云於一把扯过少年,他们无声对视着,良久少年强撑着起来,将一符纸从袖口拿出,再一施法,符纸变大。
“借你剑一用!我……”萧徊青还未说完,松云於就一剑割开他的手腕,血瞬间止不住地涌出。
而松云於伸出一指,优雅地沾了点血。
萧徊青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血慢慢流下,似要开辟一条河道,心里止不住地想骂人。
但松云於却好似看不到血如水一般流畅在地上,反而像平常扔骰子一样平静地扔出两字:“写哪?”
萧徊青也不假思索地对答:“你眼睛瞎吗?”
松云於觉得这人十分狡猾,便想诈诈他,看是真是假:“写错了,我们两人都会受天谴。”
随插一句,天谴什么的,其实就只是一个噱头,好比你在对别人说一句大实话后,对天发誓一样。
萧徊青撒慌多了本就不安,一听会受天谴,打量这人,也不像能开玩笑,立马中了松云於的计:“这里!”
萧徊青指着符纸一处,松云於立马以他血为墨,将“松云於”三字写其上,又凭空变出一萧徊青无声念了念“松云於”三字后,赶紧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打了那么久,也没吃饭,萧徊青有些饿了,便紧紧拉住松云於的手,用力握了握,利用刚签的契约,运了些灵气回体内,这才勉强恢复血色。
萧徊青转了下脖子,伸个懒腰后往后撑在地上,开始打量这救命恩人,情不自禁说出了口。“你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呵,你这小偷也懂感恩?”松云於也毫不留情地回怼了他,右手直接扯过他衣领,往面前带了下,强硬地说道:“快把地图还给我,你这小偷!”
“别一口一个小偷嘛,我不是在你面前展示了我的名字吗?松——云——於——”
“滚,还我地图!”
“叫我名字就还你!”
两人在这里愉快地打闹,而受了一肚子气的言谶回到了另一处南方魔族聚集点,还未进殿,就觉得门上光有威风凛凛的匾额还不行,应当添点什么东西才行!
正在想时,一段讥讽味十足的话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言谶的想法。
“听说你不仅没有将人逮回来,还……”停顿两秒后才又开口:“还不小心被一个鼠辈给威胁了!”
来人正是白同。
言谶一听这话,心里那股还未发泄出去的火气瞬间被再次点燃,立即抽出别在腰间的鞭子,快速向白同甩去。
但白同只是一秒钟功夫,随即空手掐出了一个符咒,点在了快要刮在脸上的鞭子。
很快,局面就发生了变化。一个符咒就将来势汹汹的鞭子化作了一滩泥。
见此情形,白同抽回手不仅拍了拍,还用力挥了挥扬起来的灰尘。
“看来你的宝贝悯枷已经废了,不然你也不会使用这样低级的鞭子。”
白同又是一阵还不掩饰的嘲笑。
“呵,你一个快要入土之人,何必现在来看晚辈笑话?”言谶用力握紧了拳头,满脸地不甘心。
“晚辈?你是想要老牛当嫩牛吗?按人间年龄算,我只是大你四五岁罢了,你果真得了失心疯了!”白同闭上眼,手在空中飞快划过,后又纷纷甩在了门匾上。
一时间,门匾上刻了几排密密麻麻的小字。
言谶刚想问是何用意,白同就抢先开口了。
“你的相貌真是恶心,我们的结盟就此终止,我会一统北方,推翻浮杳自以为是的仙术正统。你另找人提供最新情报吧!”
话一说完,白同就一脸嫌弃地离开了,仿佛一刻也不想多呆。
言谶只觉得头快要炸裂开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刚好一个没有眼力见的入魔者闯了过来,刚才的对话,他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既然这人耀武扬威的武器已经没有了,那代表他现在有当上新一代首领的机会。
他立马拔出了剑,向言谶刺去,本来言谶可以有避开的能力,可无奈自己的魔气还未完全恢复,只好硬扛这人一剑,鲜血直流。顿觉大事不妙,只能以跑为上计。
临安城东,萧徊青不停地软磨硬泡,这才让松云於御剑带他来饭馆吃饭。
“你自己付钱,我不饿!”松云於缩了缩正被萧徊青紧抓的手。
出人意料,萧徊青应声答应了。松云於以为他被风吹晕了,将他强行带到墙根站直,抬手触碰萧徊青额头片刻,知晓他无事这才放下心,缓缓抓住那伤口未结痂的手细细察看。
“等会儿你自己结账。”松云於察觉萧徊青视线,再次问道。
萧徊青只是又笑了笑,未答,随即拉住松云於的手一路狂奔。
如墨一般的夜色中奔跑许久,两人终于找到一间还亮着灯的饭店,名叫“香馋层”。萧徊青拍了拍手,转身望向松云於,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松云於抬眼看了看饭店招牌,又看向萧徊青,眼中带着怀疑和一丝不安。
“听说夜深后,入魔者就会成群结队地出现。你说,仅凭我们两人打得过?”松云於随口一问,萧徊青脚步却停了。
他斜着眼瞧了瞧身旁目光殷切的松云於,不由垂下眼帘,“等会儿还请松仙师护我周全!”
指尖卷着略久的衣袖,却不曾松云於轻轻推了一把,“没事,你是同类,不会被攻击!”
萧徊青听完脸色沉了沉,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
店内的小二见客终于进门,忙吆喝道:“客人,请往这边来!”
松云於正在上楼梯,眼前人忽又回身望他,两人堪堪停步,额间仅存一发之隔,气息倏忽交缠。
“我还是好怕啊,松大侠!”萧徊青尾音上扬,看去一脸无辜。
松云於只觉这人怎如此磨磨蹭蹭,重重地敲了敲萧徊青脑袋,小声道:“你再不麻利点,小二都要将你活吃了!”
萧徊青这才又反身,顺着店小二来到一处僻静处,两人也就此坐下。
小二报完菜名退下后,雅间内一时只剩茶香氤氲。
萧徊青执壶为松云於斟茶,眼睫微垂。而松云於抬眼望了一眼,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与郑重,轻声道:“听说一个人若是皮相极佳,尤其是望起人来含情脉脉,那有一点是致命缺陷,你可知?”
“喔!但说无妨,依我看人不可十全十美,即使有缺陷又何妨呢!恐怕是大侠有些混淆概念了!”
萧徊青扬起头来,目光清亮,直直望入松云於眼中,松云於脸上笑容消失,眼神瞬间冰冷,“满嘴谎言,果真撒谎成性!”
桃木剑又再次横在萧徊青脖颈,只差一分,就灰飞烟灭。
“你这意思——是要杀我?可你别忘了我们还有契约!”萧徊青冷笑一声,随即不屑地往剑处又靠了靠。
松云於也不惯着他,直截了当地将剑往下偏了好几寸刺了进去。
顿时一股烧焦的气味扑面而来。
“忘了告诉你,契约只管你的死,不管半死不活的你!”松云於将剑猛地收回,重重放在桌面,传来“啪”的一声。
萧徊青立马回上:“在你成功抵达拿到符前,你只需在法力极高者前保我一命,其他我自有办法。届时,我们两清!”
松云於指尖轻轻点了一下桌面,似是在回味那还未入口的佳肴,又似在估量他这番话的含金量。
“好,”松云於声音含笑,“我有一问,你为何执意要去南仙山?”
萧徊青又不禁疑惑起,眼中带着真切的不解,轻声问道:“你怎知我要去南仙山?”
松云於正拈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他并未立刻回答,只是目光掠过窗外沉沉的夜色,似在斟酌,又似在回忆些什么。
半晌,他才转回视线。
却见萧徊青仰头喝了一碗酒后,严肃认真地说:“实不相瞒,我来此处,是因偶然得知的一则传闻!”
“传说多年前,言谶同白同也曾围剿一位名叫‘砚知’的入魔者,后来他来到南仙山,得到青临仙师的庇护后,不仅成功保下性命,还因此除掉了害人的魔气。所以我为何与你缔结契约,也是想让你在得到‘安魂符’后为我引路!”
“你想要悔改?”松云於低笑一声,摇了摇头,“真是让人好奇啊!不过很不巧,青临仙师并不在南仙山,你另找他人吧!”
“好啊!一请你帮忙,就立马拒绝,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萧徊青凭空拿出了一把刀,快速刺向松云於,“那我只能过河拆桥了!刀上涂了软筋散混着毒药,下辈子再见吧!”
当刀快到眼前时,松云於一手抓住了刀,声音里染上几分清淡的疏离:“还真是下手快啊!不过你还真是胆大,胆大到忘记我的修为远在你之上!”
他仔细观察了会儿这把刀,随即将刀化成了水,混着血流了下来。
他抬眼看向萧徊青,眸中的那点倦意化开,变得清晰起来,“不过你还真是有趣!”
萧徊青坐直了些,笑道:“像我这种极其厌恶整日修炼,喜欢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当然修为低下!不过我想你不一定很强!”
话音落下,松云於立马笑得前仰后翻,可下一秒立马将流水转化为一把新的小刀。更快速地向萧徊青刺去,萧徊青没有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一时没有躲开,刀就这样刺进了萧徊青的胸口。
可胸口里没有流出一点血,只有大量魔气往外跑。萧徊青迎上松云於含笑的眼神,低头舔了一口松云於的血,又执起桌上的茶壶,将松云於面前酒杯斟至七分满,然后又为自己添上。
“原来我们是一类人啊!”萧徊青轻轻拉回松云於放回的那手,撕下自己的一块衣襟好好地绑在伤口处。
“那既然那么投缘,那索性结为兄弟吧!”松云於直直地望向萧徊青。
萧徊青应道:“那便说定了。那祝我们不会鹿鹿鱼鱼,”他目光扫过满桌菜肴,最后落回松云於脸上,“同甘共苦。”
“不过我希望我们能同苦不同甘。”
两人吃完饭后在街角处告别离去,萧徊青却仍固执地望着巷口那道即将隐入夜色的青影。
“等……等等!”他声音嘶哑,几乎是从干裂的唇间挤出来的。
前方的白色衣袂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
他几乎是跌撞着追上前,用那只尚能活动的手,轻轻拉住松云於的衣袖。动作里带着犹豫,却又舍不得放开。
松云於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夜色中,他的目光依旧清亮,却比方才在饭馆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度。
他正要开口,却忽然微微顿住。一阵晚风掠过,拂起萧徊青散落的发丝,也带来一抹极不寻常的浓香。
松云於几不可察地倾身,借着替他查看伤势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深嗅一下。那香气愈发清晰,竟让他心头微微一怔。
“怎么了?你!”他语气依旧平静,仿佛方才那一瞬的停顿从未发生。
萧徊青喘着气,眼底带着未散的困惑,“当下分开,那还怎么联系你?”
“联系不上就不联系了吧!”
萧徊青一听立即将手搭在松云於肩上,把他微微往左侧带了带。
“我们不是好兄弟吗?那这段时间就同吃同住吧!”他语气淡却不容反驳,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素白瓷瓶,“你刚才手伤得不轻。”
松云於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他轻轻按住。
“别动。”
他的指尖微凉,动作却异常熟练。药膏是深色的,气味有些冲,但他涂抹的力道适中,并不像想象中那样粗暴,有点不像本人。
没由来的一阵刺痛果真后知后觉地从手心蔓延开。他能感觉到药力正渗入皮肉,带来一阵阵灼热与麻痒。
萧徊青垂着眼,神情专注。他的侧脸在巷口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长睫投下浅淡的影子,整个人透出一种沉静的力量。
而那缕若有似无的冷香,仍萦绕在他鼻尖,挥之不去。
“这药是我自己调的,”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淡,“药性烈,但好用。”
松云於怔怔地望着他,一时忘了回应,许久,才出声:“你的手不也受伤了吗?”
萧徊青未答应,又取出一块素净的丝帕,动作轻缓地将他的手腕包扎好。
“萧徊青!你的手不也受伤了吗?”
“我还以为你总觉得小偷不配拥有姓名呢?”他将瓷瓶与地图一同塞进他未受伤的那只手中,“一日三次,记得揉开,化瘀。先前的地图有些方位错误,不过不碍事,我已经大致调整好了!”
松云於握紧那尚带他体温的小瓶和地图,喉头动了动,终于低声道:“……谢谢。”
萧徊青抬眼看他,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神色,仿佛透过他此刻的拘谨,看见了什么别的东西。
“不必言谢,”他语气轻了些,“既然说了是兄弟,这点小事,自然要帮。”
松云於心头一暖,先前那些不安与猜疑,在这一刻悄然消散几分。
两人最终决定去萧徊青住处,后就随萧徊青勾肩搭背地一同向有光的地方走,那抹奇异的冷香似乎还萦绕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若有似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