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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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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后,宁渝的车上。
陈风侧卧在后座,背后缠绕着现场紧急处理的纱布,仍不断有新鲜的血迹渗出,将布料紧紧粘在轮廓分明的背肌上,那片刺目的红与紧绷的皮肤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宁渝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目光却无法控制地频频瞥向后视镜。每看一眼,心脏就像被细针扎过,泛起一阵阵绵密的酸涩与后怕。
这个傻子……总是这样。
无论两年前面对实验室里直指自己的枪口,还是刚才近在咫尺的爆炸,他总是毫不犹豫地冲在最前面,用身体筑成隔绝危险的墙。宁渝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曾半开玩笑地问过他:“别的队都是队长压阵指挥,你怎么次次都冲第一个?不怕别人笑话我这个队长被抢了风头?”
那时陈风回头,在飞扬的尘土和阳光下露出一个有点痞气的笑容,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队长才应该挡在前面。身后的人,更重要。”
回忆中那个鲜活的身影,与此刻后座上因失血而脸色苍白、陷入半昏迷的人重合,让宁渝喉头发紧,眼眶一阵湿热。
“真是个傻子……”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久,车子缓缓停在陈风家楼下。宁渝深吸一口气,回过头,声音干涩:“到了。你……能自己走吗?”
陈风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眼,眼底带着忍痛的疲惫,却还是点了点头:“嗯。” 他动作迟缓地挪下车,每一步都牵扯到背后的伤口,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宁渝立刻上前,想搀扶又怕碰疼他。两人沉默地走进楼道。
刚上两级台阶,陈风便猛地停住,扶住冰冷的墙壁,急促地喘息起来,额头上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
“你慢点!别硬撑!”宁渝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扶住他的胳膊,语气里是压不住的慌乱和心疼。
开门时,陈风的手抖得厉害,钥匙在锁孔边磕碰了两次才勉强对准。
宁渝看得心焦,干脆接过钥匙,快速打开门,几乎是半扶半抱地将这个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男人挪到了沙发上。
“你家里有医药箱吗?”宁渝蹲在沙发边,仰头问,声音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后怕。
“……有。玄关柜子,最上层。”陈风趴在沙发上,脸埋进臂弯,声音闷闷的,有些沙哑。
“好,我去拿,你千万别乱动。”宁渝立刻起身,快步走向玄关。
医药箱放在高处。宁渝踮脚取下,抱着箱子回到沙发前,重新蹲下。打开箱盖时,他的指尖仍在微微颤抖。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那已经被血浸透的临时纱布,当底下那片红肿翻卷、皮开肉绽的伤口完全暴露在眼前时,宁渝的眼眶瞬间红了。
“怎么……伤得这么重……”他声音发哽,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他强迫自己镇定,用镊子夹起被生理盐水浸湿的棉球,动作轻柔到极致,一点一点地清理伤口周围的污迹和血痂。每一下擦拭,都像碰在自己心上。
陈风将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侧着脸,能看到宁渝低垂的、微微发红的眼睫和紧抿的唇。
背上的疼痛火辣辣地灼烧着,但宁渝指尖那无法控制的轻颤,以及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却像一汪温泉水,缓缓注入他心口,将那疼痛都冲淡了几分。
他甚至能从那小心翼翼的动作里,尝到一丝不合时宜的甜。
“没事,阿渝,”他声音沙哑,却带着点安抚的笑意,“皮外伤,看着吓人,过几天就好了。”
宁渝没吭声,只是更小心地为他消毒、上药,然后拿起干净的纱布开始包扎。
过程中,他的手指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陈风紧实的腰侧皮肤,眼神也控制不住地掠过那线条流畅的腹肌。一丝不自在的红晕,悄悄爬上了他的耳根和脸颊。
陈风虽趴着,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低沉的笑声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一丝促狭:“想看就看呗,又不是不给你看。”
宁渝的脸“唰”地一下全红了,手上迅速打了个结,几乎是弹跳着起身,语无伦次:“……胡说什么!药上好了!你、你老实趴着!我去厨房给你削点水,倒个苹果……”说完,看也不敢看陈风,转身快步走向厨房,背影透着一股慌不择路的意味。
在陈风眼里,宁渝有时候就像只容易受惊、白白软软的小兔子。
此刻这只兔子不仅受了惊,还自己打上了害羞的腮红,可爱得让他心尖发颤,连背后的伤痛都暂时被遗忘了。想到这,陈风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路过书房时,宁渝的目光无意中被虚掩的门内、书桌上放着一本旧相册吸引。
书房铺着淡灰色的地毯,书架上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侦探小说。书桌的一个抽屉没有关严,一角泛黄的信纸露在外面。
鬼使神差地,宁渝轻轻推门走了进去,拉开了那个抽屉。
信封很普通,没有邮票,也没有收信人地址。只有封面上,一行用蓝色钢笔写下的字迹,墨色已有些岁月沉淀的暗淡,但那笔锋——宁渝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陈风高中时期的字迹,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与力道。
“致宁渝”
仅仅两个字,就让宁渝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了。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极其轻柔地拆开了那封尘封已久的信。
信纸上是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字迹。少年用略显笨拙却真挚的语言,诉说着对邻桌那个总爱追着他讨论侦探谜题的清冷男生的隐秘心动;写着他每次悄悄写好信,又因为胆怯而慌忙塞回口袋的慌张;写着他进球后下意识在欢呼人群中寻找那双熟悉眼眸的悸动……信的末尾,字迹变得有些凌乱,却更加用力:
“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下一行,字迹透出深深的沮丧和无力:
“但我是那么的胆小,始终没有勇气告诉你。”
宁渝捏着信纸的指尖微微颤抖,胸腔里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涨满,酸涩、甜蜜、震惊、恍然……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混杂交织。
“在看什么?”
陈风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门口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