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光年外走来》陈安舟

2、旧照新人

　　那场车祸后的第三天，林晚请了病假。

　　她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一盏昏黄的台灯。那本金属日记摊开在膝上，像一块冰冷的烙铁，烫得她心慌。

　　日记里那句“别相信沈星河”，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这几天，沈星河发来了几条问候信息，语气是惯常的温和关切，问她身体好些没有，需不需要补假条。林晚没有回。她盯着手机屏幕，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车祸瞬间——沈星河那双在时间流速恢复正常后，深不见底的、藏着惊涛骇浪的眼睛。

　　他当时，一定看到了什么。

　　林晚深吸一口气，合上日记。不管沈星河是不是“观测者”，不管他是不是人类，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弄清楚母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记得，母亲林素素的书房里，有一个上了锁的旧樟木箱。

　　林晚驱车回到位于老城区的旧宅。这里自从母亲失踪后，父亲再婚搬走，就一直空着，只有林晚每个月回来打扫一次，仿佛在守着一段回不去的时光。

　　樟木箱还在书房的角落，上面落满了灰尘。林晚从脖子上取下一直戴着的银项链，钥匙就藏在吊坠里。这是母亲失踪前留给她的唯一信物。

　　“咔哒”一声，锁开了。

　　箱子里没有金银首饰，也没有存折，只有一摞摞泛黄的手写笔记和几张老照片。

　　林晚拿起最上面的一张。

　　照片有些模糊，背景是一片荒凉的戈壁滩，远处隐约能看到某种巨大的、类似雷达的金属结构。照片正中央，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人，笑容温婉，正是母亲林素素。

　　林晚的指尖轻轻抚过母亲的脸庞，眼眶发热。

　　可当她的视线移向母亲身边时，呼吸猛地一滞。

　　母亲身边站着一个男人，穿着同样的白大褂，身形挺拔，正侧头听母亲说话。虽然只是背影，但那肩宽、那颈侧的弧度，甚至那微微低头的姿态……

　　林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这背影，她太熟悉了。

　　这是沈星河。

　　照片背面有一行钢笔字，是母亲清秀的笔迹：
　　“1998年秋，与沈工、陈博士于‘红岸’基地。星轨计划，启。”

　　1998年。

　　林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

　　那一年，她才两岁，母亲突然失踪，只留下一句“去远方出差”。而照片里的沈星河，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

　　如果这是1998年的照片，那现在的沈星河，至少应该五十多岁了。可现实中，他才三十二岁，是天文台最年轻的首席科学家。

　　除非……他真的不是人类，或者，他拥有某种驻颜有术，甚至……跨越时间的能力。

　　“沈工……沈星河……”林晚喃喃自语。

　　她继续翻看那些笔记。纸张已经发脆，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复杂的物理公式、星图，以及一些她看不懂的代号。

　　“暗物质共振频率……星核基因载体……林晚（样本A）……”

　　林晚的手猛地一抖，笔记差点掉在地上。

　　样本A？

　　她继续往下读，一段文字让她浑身冰冷：
　　“……‘时隙’组织意图利用星轨计划打开时空之门，窃取未来能量，这将导致宇宙熵增失控。我们必须阻止他们。但唯一的钥匙，是A的觉醒。只有她自己选择打破时间的闭环，未来才有救。如果有一天A看到了这本日记，请记住，沈星河是他们的人，但他也是唯一能引导你的人。信他，又不能全信他。找到‘红岸’，找到真相。”

　　落款日期是1999年1月1日。

　　母亲失踪的前一个月。

　　林晚瘫坐在地板上，脑子里一片混乱。
　　母亲是知情者，甚至可能是反抗者。
　　沈星河是“时隙”的人，但他似乎又在某种限制下，或者他有别的身份？
　　而自己，从出生起，就是一场宏大博弈的棋子。

　　就在这时，门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林晚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把笔记和照片塞回箱子，刚关上盖子，门就被推开了。

　　门口站着的，正是沈星河。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大衣，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脸上带着一丝担忧：“房东说你回来了，电话不接，我有点不放心，过来看看。”

　　他的目光越过林晚，落在她身后那个半掩着的樟木箱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林晚声音干涩。

　　“你请假条上写的地址。”沈星河走进屋，顺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光线。他把保温桶放在桌上，语气平静得可怕：“看来，你找到一些东西了。”

　　“你到底是谁？”林晚警惕地后退一步，“1998年的‘红岸’基地，你在那里吗？”

　　沈星河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看着林晚，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痛楚，有无奈，还有一丝……林晚看不懂的深情。

　　“我确实去过。”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观测者’。”

　　“那是什么？”

　　“我是被‘投放’回来的。”沈星河走到樟木箱前，却没有碰它，只是盯着那个锁，“‘时隙’组织确实存在，他们想控制时间。但‘红岸’基地里，还有一批人，包括你母亲，我们想阻止他们。为了保护你，也就是当时的‘样本A’，我们启动了‘逆向播种’计划。”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沈星河转过身，直视着林晚的眼睛，“我被从2125年送回了1998年，以一个婴儿的身份，植入了那个时代的记忆。我的任务，是在这一世，守护你长大，并在你觉醒时，引导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林晚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是……未来人？投胎过来的？”

　　“可以这么理解。”沈星河苦笑了一下，“我的记忆被加密了，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会解封。比如，当你遇到危险，或者当你触碰到与‘星轨’有关的东西时。”

　　他指了指那个樟木箱。

　　“所以，日记里说的‘别信你’，是因为你的记忆不完整，你可能会被‘时隙’的后手控制？”林晚追问。

　　“是的。”沈星河点头，“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想靠近你，却又不敢太靠近的原因。我怕我的存在，会加速你卷入这场漩涡。但那天晚上的车祸……你觉醒了。我必须来确认你的安全。”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晚有些苍白的脸上，语气软了下来：“林晚，不管你信不信，我的感情是真的。无论是这一世的记忆，还是那一世的程序，我喜欢你，不是任务的一部分。”

　　林晚的心猛地一颤。

　　她看着沈星河真诚的眼睛，一时间分不清真假。母亲的笔记说“信他，又不能全信他”。这让她如何抉择？

　　就在这时，林晚放在口袋里的金属日记突然变得滚烫。

　　她拿出来一看，日记的封皮上，那行烫金文字再次浮现，但这次，变成了血红色：
　　“警告！时间线扰动！‘清道夫’已定位！快跑！”

　　几乎是同一时间，窗外传来几声沉闷的巨响，紧接着，整栋楼的灯光“啪”地一下全部熄灭，陷入一片黑暗。

　　沈星河脸色大变，一把拉住林晚的手：“他们来了！是‘时隙’的清道夫！专门抹杀失控变量的机器！”

　　“那我们怎么办？”林晚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

　　“跟我走！”沈星河拉着她就往阳台跑，“他们封锁了大门，只能从这里跳到隔壁楼！”

　　“三楼！怎么跳？”

　　“相信我！”沈星河的眼神坚定无比。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圆环，往空中一抛。圆环在空中瞬间展开，形成一个闪烁着蓝色电弧的微小漩涡。

　　“这是……”

　　“微型虫洞发生器，老古董了。”沈星河苦笑，“抓紧我！”

　　他搂住林晚的腰，纵身跳向那个漩涡。

　　在身体被吸入黑暗的前一秒，林晚回头瞥了一眼自己的房间。

　　门被轰然撞开，几个穿着黑色紧身衣、脸上戴着银色面具的人影冲了进来，他们的动作快如鬼魅，手中握着泛着幽光的武器。

　　而在百年后的星穹基地，陆昭猛地从休眠舱中睁开眼睛，他面前的全息屏幕上，显示出2025年的坐标点正在闪烁红光。

　　他一把扯掉身上的监测线，大步走向停机坪，声音冷冽如冰：
　　“启动‘跃迁’战机，目标：2025年，地球，武汉。她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