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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门外的低语 ...

  •   敲门声在寂静中持续了三下,然后停了。
      郝飒站在房间中央,左手攥着铜钱,右手已经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经过改造的□□,刀刃用掺了银粉的特殊合金锻造,柄上刻着简易的驱邪符文——这是她目前能弄到的最好武器。
      灵能检测仪还在震动,屏幕上的数字稳定在【347勒尔】,没有继续上升,但也没有下降。这意味着门外的“东西”就停在那里,没有离开,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僵持。
      冷汗顺着郝飒的脊背滑落。B-级诡异,这已经超出了她能独立应对的范畴。按照《城区紧急应对条例》,她现在应该立刻通过检测仪内置的报警功能呼叫支援,然后尽可能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但她的拇指悬在报警按钮上方,没有按下去。
      三个月前,西区发生过一起类似事件。一个独居的试炼者检测到C+级诡异入侵,立刻报警。救援队在七分钟后赶到,破门而入时,只看见一具坐在沙发上的尸体——死因是心脏骤停,表情平静得诡异。
      事后报告称,该试炼者死于“过度恐惧引发的生理衰竭”。但坊间流传着另一个版本:那晚门外的根本不是诡异,而是穿着伪装服的人。报警信号发出的同时,某种高频次声波武器被启动,在三分钟内让目标心跳过速而死。
      没有证据。监控刚好在那一晚“例行检修”。
      郝飒的呼吸放得很轻。她慢慢后退,退到书桌旁,手指摸到台灯的旋钮。
      “咔嚓。”
      灯灭了。
      房间彻底陷入黑暗,只有检测仪屏幕发出幽幽的绿光。在完全的黑暗中,其他感官会被放大——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听见窗外远处隐约传来的夜车声,还有……门缝底下极其细微的、气流流动的声音。
      那东西在呼吸。
      不,不是在呼吸。是在“嗅探”。像某种动物隔着门板辨别猎物的气味。
      郝飒缓缓蹲下身,从背包侧袋摸出一小包安魂香。这是用冥河畔生长的“忘忧草”混合七种香料制成,点燃后能让低等级诡异陷入短暂呆滞,对人类则有轻微的镇定作用。
      她撕开油纸包装,将三支细细的香并在一起,用打火机点燃。
      青白色的烟袅袅升起,带着一股清冷苦涩的药草味。烟雾在黑暗中呈现出奇异的轨迹——它们没有自然扩散,而是像有生命般朝着门缝方向飘去,在门板前汇聚成一小团旋转的雾。
      门外传来了第一个声音。
      不是敲门,不是刮擦,而是一种……类似湿布拖过地面的黏腻声响。紧接着,是液体滴落的声音。
      滴答。
      滴答。
      检测仪的数字跳动了一下:【352勒尔】。
      郝飒的心脏收紧。安魂香不起作用,反而刺激了它。
      她当机立断,将燃着的香直接按灭在地板上,然后从背包最底层掏出一个扁平的铁盒。打开,里面是五枚用符纸层层包裹的“爆音雷”——民间作坊的违禁品,原理是将封印在符纸里的尖叫怨灵一次性释放,产生高强度精神冲击。
      这东西杀不死B级诡异,但足以制造混乱。
      就在她撕开第一枚爆音雷的符纸时,门外的声音变了。
      “郝……飒……”
      那声音极其沙哑,像是声带被砂纸磨过,又像是两个生锈的金属片在摩擦。但它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而且,用的是她记忆中某个熟悉的声音底调——是她母亲的声音。
      郝飒的手指僵住了。
      母亲死于十年前,癌症。葬礼那天下着小雨,亲戚们在灵堂外讨论遗产分割,没有人在意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十四岁女孩。她记得母亲最后瘦得脱相的手,记得那双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记得那声几乎听不见的“对不起”。
      “开门……飒飒……妈妈……好冷……”
      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哭腔。门外传来了轻微的撞击声,像是有人用额头抵着门板,缓缓滑坐下去。
      检测仪的数字开始下降:【340】、【335】、【328】……灵能波动在减弱。
      郝飒缓缓站起身。她的左手依然攥着铜钱,右手却松开了爆音雷。那个沙哑的、模仿母亲的声音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进了她记忆最不设防的缝隙。
      她知道这是陷阱。
      诡异会读取人类潜意识深处的恐惧和渴望,然后编织成最诱人的幻象。这是常识,她在《诡异心理学导论》的第一章就学过。
      但知道和感受到,是两回事。
      “飒飒……让妈妈……进去……就看一眼……”
      声音越来越微弱,像是随时会消散。检测仪的数字已经降到【300勒尔】,接近C+级的阈值。
      郝飒走到门边。她没有靠得太近,而是侧身站在猫眼前方。老式公寓的猫眼是单向的,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模糊变形的影像。
      她屏住呼吸,将右眼凑了上去。
      猫眼视野里是一片扭曲的走廊。声控灯依然没亮,但远处安全出口的绿色荧光牌提供了一点微光。在明暗交界处,她看见了一个人影。
      一个女人,背对着门,蜷缩着坐在地上。她穿着郝飒记忆中母亲最后常穿的那件褪色针织开衫,头发干枯稀疏,肩膀随着抽泣微微颤抖。
      一切细节都对。
      甚至能看见针织开衫袖口那个小小的、郝飒七岁时不小心烫出来的破洞——母亲一直没舍得扔,用同色线补了补,针脚歪歪扭扭。
      郝飒的呼吸滞了一瞬。
      就在这时,坐在地上的“母亲”突然停止了抽泣。
      她的头以一种人类不可能做到的角度,向后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那张脸确实是母亲的脸,惨白、消瘦,眼窝深陷。但嘴角咧开的弧度太大,几乎到了耳根,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像是鲨鱼般的尖细牙齿。
      它在笑。
      “看见……你了……”
      声音不再伪装温柔,而是变成了尖锐的、混杂着无数回音的嘶鸣。
      检测仪的数字瞬间飙升:【400】、【450】、【500勒尔】——突破A-级阈值!
      郝飒猛然后撤,但已经晚了。
      门板开始变形。不是被撞击,而是像被高温炙烤的蜡,从中央位置开始软化、凹陷,向内凸起一个人脸的形状。那张脸的五官在木料表面浮动,嘴巴的位置一张一合:
      “飒飒……飒飒……飒飒……”
      每叫一声,门板的凹陷就深一分。木屑和油漆碎片簌簌落下,浓烈的腐臭从门缝涌入房间。
      郝飒退到书桌旁,抓起爆音雷。但就在她要撕开全部符纸的瞬间,胸口传来一阵灼热——
      是那枚铜钱。
      烫得像刚从火里取出来。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见红绳已经烧断,铜钱直接贴在了锁骨下方的皮肤上。而皮肤表面,正浮现出一个暗红色的印记:一个破碎的齿轮,咬合着一弯新月。
      陌生而庞大的信息流在这一刻涌入脑海。
      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更本质的“理解”——关于门,关于空间,关于“界限”的本质。
      郝飒猛地抬头,看向那扇正在融化的门。在她的视野里,门不再只是物理意义上的木板,而是呈现出另一种形态: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膜”,将房间内部的空间与外部隔开。此刻,这层膜正在被某种力量从外部侵蚀,变得千疮百孔。
      而侵蚀的力量源头,是门外那个“东西”身上延伸出的无数根细密的、近乎不可见的黑色丝线。这些丝线扎进门板,像植物的根系一样汲取着什么。
      它在汲取这个空间的“稳定”。
      就在这时,铜钱传来的灼热达到了顶峰。印记散发出暗红色的微光,那光芒像是活物,顺着郝飒的手臂流向她的右手。
      没有思考的时间,郝飒凭着本能做出了动作。
      她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扇门,做了一个“抓取”的手势——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抓取。
      而是对着那些黑色丝线,对着那层空间的“膜”,对着门外那个存在与这个世界连接的“本质”,做了一个“收割”的起手式。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光芒大作,没有爆炸声响。但门板上那张凸起的人脸突然僵住了。
      它的表情从狞笑变成了茫然,然后是惊恐。嘴巴还保持着“飒”字的口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些黑色丝线开始剧烈颤抖,然后一根接一根地崩断。每崩断一根,人脸就模糊一分,门板的凹陷就回弹一点。
      检测仪的数字开始疯狂下跌:【500】、【400】、【300】……最终停在【85勒尔】,D级阈值。
      门板恢复了原状。除了中央位置留下一个浅浅的、像是被水浸泡过的污迹外,没有任何破损。腐臭味消失了,门缝下的气流声也停了。
      走廊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倒地。
      然后,是死寂。
      郝飒站在原地,右手还保持着那个古怪的手势。铜钱已经不再发烫,印记的微光也暗淡下去,但那个齿轮咬合新月的图案,已经清晰地烙在了她的皮肤上。
      她缓慢地放下手,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掌心的纹路间,残留着一缕极淡的、正在迅速消散的黑色雾气。在雾气彻底消失前,她仿佛听见了无数细碎的呢喃,混杂着痛苦、疯狂,以及一丝……解脱。
      门外传来了新的声音。
      这次是真实的、属于人类的脚步声,正从楼梯方向快速接近。
      “刚才检测到异常灵能爆发!位置确定,三单元302!”
      “准备破门!”
      是诡异应对局的人。
      郝飒看了一眼恢复正常的房门,又看了一眼手中已经失效的爆音雷。她迅速将铜钱塞回衣领下,抓起背包,目光扫过房间。
      书桌上的U盘。
      墙上的图表。
      还有……那枚烙印。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
      她拉开窗户,冰冷的夜风灌入。这里是三楼,楼下是堆满杂物的狭窄后巷。
      就在门锁传来电子解码器的嗡鸣声时,郝飒翻身跃出窗外。
      下坠的瞬间,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
      透过窗户,她看见房门被粗暴撞开,几个全副武装的身影冲入。而就在他们身后走廊的地面上,躺着一具正在迅速“风化”的尸体——
      穿着褪色针织开衫,头发干枯,袖口有补丁。
      但那张脸,已经变成了完全空白的、没有五官的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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