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猫协议，永久有效》SmellyCat

4、家人

　　程隽望着镜子里自己青黑的眼圈，皱了皱眉头，昨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惦记着那只白猫，想起它转身跑开时候的背影，一只受伤的小猫要怎么生活呢？伤口会疼吗？晚上在哪里睡觉呢？会有别人给它鳕鱼肠吃吗？
　　程隽出门时看了一眼空旷的客厅，除了一套黑色的皮质沙发外，连件多余的家具都没有。这是母亲给他留下的房子，150多平的三居室。买这套房子的时候程隽还在读大学，彼时母亲已经癌症晚期，她对程隽说，希望自己还能看到程隽成家，如果有个孩子就更好了，就像曾经的他们一样，组成一个简单又幸福的小家庭。
　　程隽的父亲是律师出身，积攒一定名气和资源后与人合伙开了一个事务所，足以给妻儿提供体面富足的生活。程隽的母亲则是做了一辈子全职太太，除了照顾丈夫和孩子的饮食起居外，也只有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牵动她的神经，她很满意这样平静恬淡的生活。
　　天不遂人愿，母亲不久病重去世。成家，有自己的孩子，这些愿望程隽一个也没能满足她。

　　不久后父亲再婚，幸福的小家庭这个概念，于程隽而言开始变得模糊又空洞，还有些许抵触。

　　程隽想母亲应该会希望自己过的幸福一些，或许接纳一只小猫作为自己的家庭成员会是第一步。
　　程隽走到客厅的沙发旁，掏出一根昨天买的鳕鱼肠装进包里，走出两步回过头，又掏出一根带走。

　　程隽在一家上市企业担任数据分析师，谈不上喜欢，也绝对不讨厌。他家境优越，从小称得上是别人的孩子，也如所有人期望的那样，一直以来成绩优秀，考入名校，进入人人称道的企业，没有不良嗜好，进行每周三次的有氧运动以维持心肺健康。每个阶段都在社会时钟的正确节奏里，程隽原本以为自己会过上如同母亲期望的那样圆满幸福的生活。
　　直到他意识到，这份期望极有可能是建立在欺骗和背叛之上。

　　程隽处理了一些工作，将产品的数据波动做成看板，并接入几个数据集辅助理解造成波动的原因，盯着电脑屏幕上由于周末效应造成的一个小峰值，思考起其他可能原因，可那个尖尖的倒三角一样的小凸起，却莫名地变成了一只小小的，尖尖的小猫耳朵。程隽认为是自己昨天没睡好导致的精神不集中，于是今天难得的没有加班，非常准时地关了电脑离开工位。

　　到小区门口时，太阳还没完全落下，远处有美丽的晚霞，红色和橘色相互交融，如梦似幻，不少人驻足拍照。程隽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看到晚霞是什么时候，也好久没有什么成为他早早回家的理由。把手插进风衣口袋里，摸到了两根鳕鱼肠，不自觉地露出了酒窝，在小区附近寻找起那只白猫的身影。
　　“雪球，雪球......”
　　“是我啊，雪球。”
　　......
　　难道它不喜欢这个名字？程隽抿了抿嘴，下定决心般开口唤道：“喵...,喵...,”
　　围着小区外的花坛转了几圈，又绕着小区外的围墙转了几圈，还是没发现猫的身影。程隽有些失望和难过，“不愿意来我家吗？我会给你买很多鳕鱼肠的。”
　　终于决定回家的时候，却感觉裤脚被什么东西拽住，低头发现了一只白猫，柔软蓬松的白色皮毛，眉间一簇金色，后腿绑着绷带。“雪球，是你！”
　　失而复得般的喜悦从胸口溢出，程隽忍不住抱起猫，把脸埋进猫长长的皮毛中，白猫身体僵硬，深处前爪试图制止他，可下一秒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鳕鱼肠并诱惑猫“我觉得你喜欢这个，今天也带了两根，跟我回家吧，我还有很多鳕鱼肠。”似乎觉得这个诱惑不够大，“猫还喜欢吃什么？哦对，护士说鸡胸肉和牛肉，我都会买给你。”

　　白猫端详着面前这个人类，他明亮的眼睛中似有一汪清泉要溢出。不像凶神恶煞捣毁它和同伴们家的那个恶棍，也不像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背地里看见它们会拿石头丢的郑经理。
　　“他会伤害我吗？”
　　“这个人类似乎不是坏人。”
　　“他的手看起来过于纤瘦，不像是能拿起铁锹的样子。”
　　“没关系，我只是利用他补充些能量，过几天我化形成功后，即使他有怀心思我也完全能够制服他。”
　　白猫深处舌头试探性地舔了添这个人类的手，引来一声轻呼。“雪球，你同意了？”程隽看到白猫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口蹭蹭，“那我们回家吧！”

　　回到家，程隽把白猫放到黑色的皮质沙发上，白猫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低头嗅了嗅有些奇怪味道的沙发。最终把目光停留在程隽的口袋上，毫不客气的用手扒拉他的口袋。程隽会意，拿出鳕鱼肠剥开喂给它。“你今天去哪里啦？腿还疼吗？明天我再带你去宠物医院换药重新包扎下。”看着毛绒绒的脑袋只一怂一怂地对付那根鳕鱼肠，并不理会他，程隽意识到猫饿了。“对了，猫要吃些什么呢？”拿起手机搜索“猫需要吃什么”“养猫注意事项”“什么牌子的猫粮好”，程隽仔细阅读并收藏了这几个帖子，打算明天依次采购。

　　白猫在沙发上就着程隽的手吃完了那两根鳕鱼肠，似乎还有些不满足，仍然用爪子扒拉程隽的衣服口袋。虽然不知道合不合适，但秉承着小朋友不可以吃太多零食的原则，程隽没有给它拆第三根。
　　打开冰箱发现还有些冷冻罗非鱼和牛肉，思考片刻把牛肉放回去。煎了两块鱼肉和两个鸡蛋，程隽仔细地把其中一个煎蛋的蛋黄挑出来，连同鱼肉放到餐盘里，放到地上，对白猫招招手，并坐在餐桌边开始吃自己的那份。白猫走过来，低头嗅了嗅，扯了扯程隽的裤腿，倏地一下跳上餐桌，并指了指地上的餐盘。程隽有些不知所措，这是要在桌子上吃的意思？
　　白猫冲着他叫了两声，又往下指了指餐盘，似是不满意这个人类没有领会它的意思。程隽终于开窍，把盘子端上餐桌，白猫满意了，埋头吃起来。一人一猫安静分食完毕，程隽竟有种难得的熨帖。“现在你是我的家人了，家的感觉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