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笛中的5000年》月瑶紫蝶

1、竹笛初鸣

　　雨丝斜织的午后，谭月瑶推开"听松阁"吱呀作响的木门。檀香混着旧纸的气息扑面而来，玻璃柜里错落摆放着蒙尘的青铜器与泛黄的卷轴。她的目光却被墙角博古架上一抹温润的竹青攫住——那是支三尺长的竹笛，笛身密布着藤蔓般的暗纹，在昏黄灯光下流淌着琥珀色的光晕。"前朝乐师遗物，姑娘好眼力。"店主抚着山羊须，枯瘦的手指划过笛孔，"只是这纹路古怪，倒像是..."话音未落，谭月瑶已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指尖触及笛身的刹那，暗纹骤然亮起金线，耳畔似有编钟嗡鸣。等她回过神，铜钱已落在柜台，竹笛冰凉地贴着手心。归家途中雷声大作。谭月瑶倚着窗台擦拭竹笛，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溪。她忽然记起祖父哼过的古调，试探着将笛孔抵住下唇。当《黍离》的第三个音符逸出时，竹纹迸发刺目金芒，整支笛子化作滚烫的烙铁。书架倾倒的轰响中，她看见自己的指尖正在透明化。刺骨寒风裹挟着沙粒抽打在脸上。谭月瑶踉跄跪倒在夯土路上，竹笛跌落时滚进车辙印里。玄色旌旗蔽空而来，青铜轺车载着成捆竹简碾过泥泞，戴赤帻的军士厉声呵斥着道旁匍匐的黔首。她抓起竹笛躲进草垛，听见两个皂衣隶卒的交谈。"博士署那边坑挖好了？""三百儒生押过去了，丞相说坑完这批，咸阳城就清净了。"咸阳西郊的上林苑，土坑像大地狰狞的伤口。谭月瑶攀上柏树时，正看见火把投入书堆。青烟如巨蟒腾空，篆字在火焰里蜷曲成灰，空气里弥漫着漆木与兽皮焚烧的焦臭。下方传来竹简爆裂的噼啪声，像无数文人脊梁折断的脆响。"诗三百篇，竟不如一炬。"嘶哑的叹息从树下传来。青衫儒生被铁链锁在槛车里，深衣下摆沾着赭石色的血渍。当军士拽着他走向深坑时，那人突然仰头望向树梢。谭月瑶看见他嘴角凝固的血块，也看见那双映着火光的眼睛里，有星子般的清亮。她攥紧发烫的竹笛，坑底传来第一抔黄土砸落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