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茧》林祈安

5、第五章 她说过去了

　　休息室。
　　宋槐交叠着双腿，坐在中间的沙发上。他挂断电话，无动于衷，神情淡漠。
　　“宋哥，祈小姐来了。”小时推门走进，后面跟着祈菱和江鲶。
　　宋槐头也不抬的“嗯”了声，他低头看着手机，过一会，才抬头看向她们。
　　休息室的灯光不暗，炽白色的光甚至有些过于亮了。
　　江鲶埋着头跟在祈菱身旁，她轻抿着嘴唇，不知道要说什么。
　　说什么呢？
　　说谢谢。
　　还是，又见面了。
　　短短两天，自己都以这样狼狈的状态出现在男人面前，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宋老师，今天谢谢您替我们解围。”祈菱率先开口。
　　“不用谢。”宋槐看着女孩，语气平淡，“江鲶，又见面了。”
　　江鲶：“今天谢谢。”
　　宋槐盯着她看了几秒，目光像是审视，他那双眼睛很漂亮，睫毛直而密，瞳孔深而黑，看着人的时候，不自觉的压迫力便跟着而上。
　　江鲶察觉到那道目光，一直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大半脸庞，披在瘦弱的肩膀上。
　　宋槐看不清她的神情，勾了下嘴角，笑容很淡，也很冷。
　　他低头接着看手机。
　　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敲响，小时打开门。
　　“祈菱，这边有点事还要跟你对一下。”是工作人员。
　　祈菱：“好的，马上来。”
　　她看了下江鲶，又看向沙发上的男人，“宋老师，江鲶手臂上有伤，她还在发烧，能先在您这边休息吗？”
　　开玩笑，这种电灯泡的氛围她很不喜欢，能撤赶紧撤，给两人留点相处空间。
　　走的时候，祈菱按住江鲶要跟上来的动作，顺便把没有眼力见的小时也拽出去了。
　　整个休息室就一张长沙发，江鲶依旧站在不远处的门口，看着被关紧的门，小心翼翼地要再去拉开。
　　宋槐手肘靠在沙发旁，扯了扯唇，祈菱出去之前的话让他不得不留意，“有伤？”
　　说着，他看向女孩的手臂处，深色长袖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湿润一片，里面被纱布包裹外面一圈印子，看来伤的不轻。
　　闻言，江鲶停下动作，回头顿时撞进了宋槐漆黑深邃的眼睛里，她的心脏忽然颤了下，然后瞬间失去平稳，扑通扑通地加快。
　　她避开男人的目光，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还发烧？”
　　江鲶攥了攥手，听着男人的冷淡的如同质问的声音，回答：“嗯......”
　　宋槐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江鲶，休息室的灯照的男人头顶照下，他的面容忽明忽暗被光影所勾勒。
　　女孩很瘦，皮肤很白，五官精致漂亮，只是小脸有些苍白，透出几分病态的破碎感。
　　“被欺负了？”
　　江鲶眨了下眼睛，摇头，“没有。”
　　跟三年前相比，宋槐的眉眼少了几分青涩。
　　她始终没有想过两人的再见宋槐竟然会帮着她，毕竟那件事......
　　江鲶有一瞬间的恍惚，下一秒回过神时，不知何时宋槐已经站在她面前。
　　宋槐抬下手，摸了摸女孩的额头。
　　两人站的太近了，江鲶闻见男人身上淡淡的香味，很熟悉的槐花香，和记忆中一样的味道。
　　这动作有些暧昧，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手掌下传来的温度让宋槐蹙眉，他忽然伸出手，捏住西装的纽扣，一颗颗解下，披在江鲶身上。
　　女孩穿的不厚，人很瘦，好像全是骨头，西装外套搭在她身上松松垮垮没有支撑，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衣。
　　江鲶后退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谢谢。”很是疏离。
　　宋槐的手僵硬在半空中，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语气很淡，“嗯。”
　　“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不小心刮到的，没什么事，已经处理过了。”
　　江鲶其实是一个情绪很内敛的人，再痛再难受，她都不会说出来。
　　说出来等于示弱，她不会示弱，也没人会关心，也许以前有，但现在不会有了，因为，那份关心被她亲手抹杀了。
　　宋槐站在江鲶面前，眸底淡淡的情绪波动，他眉峰越蹙越紧。
　　想起回来到现在的两次见面，他失去一贯的平静，语气起伏带着些埋怨，“江鲶，三年没见，我是让你有多陌生，你这么躲我？”
　　他有些不耐烦她如今对她的态度，明明认识，明明有很多话，她却像是如洪水猛兽般避着他。
　　自他们重逢后的那一刻，他就在期待江鲶会跟她说什么，说说那件事，他都没想从她那逼着要回答，他给她时间，只要她说他就会听，无论是什么，只要她说。
　　“宋老师，都过去了。”江鲶说，“人总要向前看，不能一直活在过去。”
　　江鲶竭力忍住心口的悲伤，嘴角微微颤动，她努力不看宋槐，努力将这场久别重逢化淡，可心口的绞痛，狠狠拉扯着心脏，呼吸都泛着疼。
　　从江鲶客气称呼宋槐宋老师时，他心中那点温存彻底消散，男人定定站着，眸中泛着冷色，漆黑的瞳孔仿佛要将江鲶吞没。
　　过去了......向前看......
　　这是不愿意说的意思了。
　　脑海里，那个扎着高马尾，阳光开朗，笑容灿烂的女孩和眼前这个面容平静，冷漠疏离的女孩重合起来。
　　气压下降，宋槐声音平静而又缓慢，居高临下地看着江鲶：“好，过去了，江鲶，希望你真的记住这句话。”
　　江鲶垂着脑袋，长睫轻颤，语气很轻，“嗯。”
　　江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宋槐那出来的了，她站在楼梯口，背靠着墙面，所有的伪装都在此刻完全卸下，她悲痛地捂住眼睛，泪水透过指缝止不住地往下流。
　　事过去了，可她没过去啊。
　　时间并没有带走伤害。
　　她不能让宋槐一直困在那。
　　眼前浮现出三年前，满目凌乱的房间，泪流满面的女孩以及一地血渍，他说：“江鲶，我们以后不要见了。”
　　不要见了。
　　家人丢下她，宋槐丢下她，她变成了一个人。
　　此后，江鲶病了一场，她不愿意出门，讨厌阳光，拒绝和外界接触，连亲人最后一眼都没见到。
　　直到遇到祈菱，经由她日复一日的开导和陪伴，江鲶的状态好了些，她也试着一步步拉着自己走出来，但经历过的，永远都没办法轻易撇去，伤害依旧存在。
　　午夜梦回时，江鲶一次次落泪，一次次将自己的情绪拼接，去面对白天的到来，去当一个正常人。
　　她也试着不让自己想那么多，可记忆不会放过人，有时候她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脆弱了，每个人都经历了很多，每个人都不会表面看的那么简单，可为什么别人能抗过的坏情绪她却输给了它。
　　是她的错吗？
　　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