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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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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疏泊和助理在雨中绕了好几圈,问了不下五个村民,才终于在半山腰的角落,找到了云开野口中那所谓的人窝。
左疏泊推开虚掩的木板门,助理则半拖半搂地把云开野放到木板床上,累得直喘粗气。
“我的老天爷,可算送到了……这祖宗!”
他胡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待呼吸稍微平复,便退出了屋子。
左疏泊站在门口,看见助理跟了出来,便准备带上房门离开。
可就在门扇即将合拢的刹那,床上的人影猛地一动。
云开野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冲过来捞住了左疏泊的腰,嘴里嚷嚷着。
“儿子!别走啊……陪你爹我……再……再喝一杯!”
左疏泊身体一僵,眉头骤然锁紧,低头看向抱着自己腰的手臂。
助理慌忙冲回来,伸手就去掰云开野的手指:“云先生!快松手!这可是我儿子!呸!这是可我爹!活爹!你看清楚!”
可醉酒的人力气大得出奇,手指攥得死紧,助理不但没掰开,反而被云开野胡乱挥动的另一只手臂一带,脚下不稳,摔坐在地上。
这一下似乎更激起了云开野的野心,他手臂收紧,甚至开始用蛮力连拖带拽地把人往屋里拉。
“哎!哎!!左先生!!!”助理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可终究晚了一步。他刚扑到门口,木门就在眼前砰地一声关上了,还传来了插销滑动的声音。
助理:“……”
“完蛋了!!!”
门内
左疏泊被那股蛮力带着踉跄着退到床边,眼看就要失去平衡压倒在云开野身上。
情急之下,他腰腹猛地发力,在倒下的瞬间强行拧身,两只手撑在云开野脑袋旁边的床板上,才险险稳住,没有完全砸在对方身上,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然很近。
左疏泊紧锁着眉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的人。或许是躺着的姿势使不上全力,云开野箍在他腰侧的手似乎松动了些。
左疏泊瞅准这个细微的破绽,正要发力起身脱离,脸上却突然一热。两只滚烫的手捧住了他的脸颊,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也喷了过来,再次将他定在了刚才那个尴尬的距离。
云开野迷迷瞪瞪地仰躺着,双手在左疏泊脸上胡乱摸索着,从紧抿的唇角摸到冒出了青色胡茬的下颌,眉头困惑地拧起,不满地嘟念道。
“怎么……跟刺猬似的……还扎手!”
废话
左疏泊在心底冷笑。他这一天之内经历机场围堵,泥石流逃生,又被像个麻袋似的拽来拽去,哪还有心思顾及形象,下巴上冒出的胡茬自然没空打理。
“放手。”左疏泊警告道。
“不放!”云开野反而更来劲了,手指甚至好奇地想去碰他紧抿的嘴唇。
左疏泊可能是真的动了怒,他不再客气,单手牢牢攥住了云开野在两只手腕,然后摁在了云开野自己头顶的床板上。
“放手!”他的语气比方才还要冷。
云开野闷哼一声,手腕处传来尖锐的痛感,酒意被驱散了几分,混沌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清明。他吃痛地挣扎了一下,发现对方的手竟然纹丝不动,连忙求饶。
“好好好……放放放!不对!应该是你放开我啊!”
左疏泊脸色阴沉,盯着云开野看了好几秒,然后猛地松开了钳制。
云开野立刻抽回手,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被捏出红痕的手腕。
左疏泊不再看他一眼,利落地翻身下床,整理了一下被扯得凌乱的衣服,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拉开门栓,径直走了出去。
门外,蹲在屋檐下躲雨的助理一听到开门声,立刻像弹簧一样蹦起来,脸上瞬间堆起十二分的关切,凑到左疏泊跟前。
“哥!没事吧!!!”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左疏泊除了衣服有些凌乱,脸色比平时更冷之外,并无明显异样,才夸张地拍了拍胸口,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还好还好,没事就好!”
【妈的,你他妈要真出点什么事,那解约金谁付?老子还指着这份工资娶媳妇呢!】
心底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左疏泊连眼皮都没抬,径直绕过他,走向泥泞的院子外。
刚走到院门口,一个撑着雨伞的年轻女孩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呼吸有些急促,看样子是找了他们一会儿。她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最后落在气场更突出的左疏泊身上,试探着问:“左疏泊是吧?”
左疏泊像没听见,视线落在远处雨雾笼罩的山峦上,侧脸线条绷得冷硬。
旁边的助理连忙上前,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连连点头:“对对对,是我们,我是左先生的助理。姑娘有什么事吗?”
女孩有些奇怪地瞥了一眼沉默的左疏泊,但也没多问,直奔主题:“村长有事,叫你们现在去一趟村委会。”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张,递了过来:“顺便把这个表填一下,交过去。”
助理一听,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村长刚才在饭桌上还明里暗里地刁难人呢,怎么转眼就主动派人来叫他们了?
他心里犯着嘀咕,试探地把报表递给左疏泊。
“哥,你……看一下?”
左疏泊将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助理递过来的纸上。纸张粗糙,边缘被雨水浸得有些发软,加粗的标题字眼却格外清晰。
展演直播志愿者分组名单
左疏泊不动声色地将视线快速下移,落在指定的分组信息上。
第二小组
组长:云开野
副组长:左疏泊
左疏泊的眉头猛地蹙起,余光瞥向屋内。
云开野还在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酒劲似乎又涌了上来,身子晃了晃,嘴里含糊地咕哝了句什么,脑袋一歪,重新倒回床上,不多时竟传出了细微的鼾声。
醉态酣然,毫无形象!
左疏泊冷冷地移回目光,转身便走,话音撂在身后。
“去村委会。”
助理见状一个激灵,慌忙地拿着表追了上去,溅起一路泥水。
“哎,哥!等等我啊。
留在原地的女孩看着这一前一后的两人,眨了眨眼,小声嘀咕了一句:“城里来的人……怎么都这么奇奇怪怪的?”
——
下午
云开野是被脑袋里一阵阵闷痛给敲醒的,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进入视线的是熟悉的家居摆设。
他撑着胳膊坐起来,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记忆完全断了片。
“嘶……我不是在小老头那儿吃饭呢吗?”他模糊地念叨着,环顾四周:“什么时候回的家?”
恰在此时,屋外传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让他脑仁更疼了。
云开野晃了晃脑袋,挣扎着下地,趿拉上鞋走过去开门。
前面是背着手的崔村长,撑着把老旧的油纸伞。后面是面色冷淡的左疏泊,手里也撑着一把油纸伞,只不过更新一些。
还没等云开野开口询问,崔村长便收起伞径直走进了屋内,左疏泊则站在原地没有动。
云开野的屋子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一张木板床,一张旧木桌,两把马扎,一个充当衣柜的旧箱子,山里条件有限,潮湿多虫,就算有钱,很多精巧的玩意儿也摆不住,容易朽坏。
倒是窗台上摆着几个空酒瓶,插着几枝山里采的野花,给这简陋的空间添了点机。
崔村长背着手在屋里慢悠悠转了小半圈,目光在左疏泊和云开野之间扫了几个来回,最后在其中一个马扎上坐下,清了清嗓子,看向还一脸茫然的云开野:“醒了?”
云开野点点头,走到桌边,也拉了把马扎坐下,反应依然有点慢:“嗯……醒了……”
崔村长闻言咳嗽了几声,装作不经意地从怀里掏出那张志愿者分组名单,递了过去:“喏,看看。”
云开野接过,展开,目光扫过名单,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他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抬起头,看向崔村长,调侃道。
“哟,小老头,这么快就改变想法了?我记得有人上午不是还想要给新来的大明星立个下马威吗?”
崔村长啧了一声,脸上掠过一丝被说中的不自在。他下意识地搓了搓粗糙的拇指,目光从云开野脸上移开,落在站在门口的左疏泊身上,片刻后才重新转回屋内,不自在的感觉被拉得更深。
其实,他也不是存心刁难新人。这么做,是有过教训的。以前有很多志愿者半途撂挑子,耽误了正事。与其到时候难堪,不如一开始就让他们知难而退,能留下的,才是真正能做事的人。
而通过他的观察,这大明星和那个助理虽然不太适应山里的环境,但没抱怨什么,也算是通过了考验。
崔村长想着,压低了声音,像是要把被说中的不自在彻底盖过去,语气里带上了一点回击的力道。
“我再不改变想法,由着某人借着酒疯胡闹,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惊喜来!”
“瞎说!”云开野瞪大眼睛,一脸无辜:“我哪里耍酒疯了?”
“你没耍酒疯?”崔村长提高音量反问道:“那是怎么从我家炕上,一溜烟儿飞回你自己这狗窝……哦不,人窝的?”
云开野一愣,这话听着有些熟悉。他看向旁边一直沉默的左疏泊,对方依旧没什么表情,却好像比刚见识更冷漠了一些。
再结合脑袋里隐约闪过的模糊片段,云开野脸上的表情僵了僵,随即反应过来。
他凑近崔村长,小声问:“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崔村长白他一眼:“你这混不吝的厚脸皮,还怕得罪人呢?自己酒量什么样,心里没数吗?”
云开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崔村长懒得再跟他掰扯,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行了,我地里还有活,没空跟你扯皮。你赶紧的,把这张报表上的分工细则琢磨一下,填好了,晚点交到村委会去。”
说着,他又掏出另一张更详细的表。
“上午那场泥石流把进山的主路冲垮了一大段,重新修要钱。村里穷得叮当响,上面拨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几个干部商量着搞个展演,开直播,看看能不能筹点钱应急。明天就得去村小学,跟孩子们排练节目。你俩现在是一组的,具体怎么弄,你们自己商量。”
崔村长把表往桌上一放,然后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云开野和左疏泊两个人。
云开野清了清嗓子,将表叠好揣进兜内,朝着左疏泊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主动开口。
“那个……对不住啊。中午喝多了,有点……失礼。我酒量确实不太好,要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你多包涵。”
左疏泊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没酒量还硬挡,就是为了帮他?
左疏泊不信有人会傻到这种程度,这里面指不定藏着什么算计。
他屏息凝神,集中全部意念,去探听云开野此刻的心声。
几分钟过去了,传入感知的竟是一片空白。他心头一凛,猛地睁大眼睛,又凝神试了一次。
依然是一片空白。
左疏泊瞳孔骤然收缩,忽然想到了什么!
从上午机场初见,到直升机上的插科打诨,再到刚才的醉后闹剧,他一直都在被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所困,竟然完全忽略了这一个致命的细节!
他的读心在云开野身上,失灵了!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任何恶意都更冰冷!一个他完全听不透的人,如同行走在绝对的黑暗里,每一步都可能踏空。
“大明星?”
云开野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带着疑惑唤了一声,将左疏泊从剧烈的内心震荡中猛地拽了出来。
他倏地收回视线,眉骨压得很低,整张脸晦暗不明,开口道。
“我有事,先走了。”
接着便迅速转过身拉开门,快步消失在云开野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