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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满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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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5月21日,周一,小满次日
清晨的物理课讲到了静电屏蔽。老师拿出了一个法拉第笼的简易模型——铁丝网编成的空心球,接上静电起电机。
“当笼子带电时,”老师用验电器演示,“笼内电场强度为零,外部电场无法进入。这就是静电屏蔽,保护精密仪器不受外界电磁干扰。”
方见微在笔记本边缘画示意图,标注电场线分布。前排的姜之墨回头,递过来一张纸条——折成了法拉第笼的简易形状,还用铅笔画了铁丝网的纹路。
展开:“我们的关系需要法拉第笼吗?”
方见微抬头看她。她的眼睛里有促狭的笑意,但问题认真。他想了想,在背面写:“需要,但设计参数待定。笼子不能太密,否则内部也会变成孤立体。需要选择性地屏蔽干扰,保留必要信号。”
纸条传回去,姜之墨看完笑了,在下面补了一句:“那我来设计!材料用‘信任’做导体,‘沟通’做网格,‘边界’做支撑结构。——等周六实验。”
她把“实验”两个字圈起来,画了个小星星。
方见微的嘴角微扬。第八次。
下课铃响,姜之墨没像往常一样立刻起身去天文社——自从省赛结束,天文社的晨训暂时取消了。她转过来趴在他桌上:“方见微,我有新想法。”
“什么?”
“我们能不能……把之前的实验串起来?”她眼睛发亮,“你看,从柠檬电池开始,到音叉共振,到光速不变,到压电效应……每个实验都对应一个情感隐喻。但它们是分散的。能不能建一个‘统一模型’?”
方见微合上物理书:“什么统一模型?”
“就是……”她组织语言,“用一个大的物理框架,把我们的所有隐喻都装进去。比如……热力学?或者电路理论?或者场论?”
这个想法很大胆。方见微思考了几秒:“需要先定义系统的边界和自由度。我们的‘关系系统’有哪些变量?哪些是状态量,哪些是过程量?”
“状态量比如……信任度、默契值、共同记忆的强度?”姜之墨掰着手指数,“过程量比如……每周的实验时间、沟通频率、一起解决困难的次数?”
“还需要定义相互作用势能。”方见微在草稿纸上画,“两个人之间的‘吸引势’怎么描述?是像库仑势一样随距离平方衰减?还是像分子间作用力,有吸引区和排斥区?”
“我觉得……”姜之墨凑近看他的图,“一开始是库仑势——距离越远越弱。但到了一定距离后,会变成某种‘束缚势’,像共价键,即使有起伏也不会轻易断开。”
她在图上画了一个势能曲线:远距离时平缓下降,到某个距离后突然变深,形成一个势阱。
“一旦掉进这个势阱,”她指着阱底,“就需要很大的能量才能逃逸。就像……一旦建立了深度连接,即使有矛盾、有距离,也不容易真正分开。”
方见微看着那个势阱。深度h,宽度w,形状像一口温柔的井。
“那么,”他问,“我们现在在势阱的什么位置?”
姜之墨想了想,在阱底画了两个小点,挨得很近:“这里。已经掉进来了,而且在靠近底部。”
“势阱深度h是多少?”方见微很认真,“需要量化,才能知道‘逃逸’需要多少能量。”
“h……”她咬着笔杆,“h等于……所有共同实验的记忆总和,乘以信任系数,再乘以‘愿意继续’的权重?”
她说得很模糊,但方见微听懂了:这是一个主观的、无法精确计算的量,但真实存在。
“那势阱宽度w呢?”他继续问。
“w是……”她眼睛转了转,“w是系统的‘容错半径’。在这个半径内,波动是允许的,系统能自我修复。比如我迟到了,比如你偶尔冷淡了,只要不超过w,就不会掉出势阱。”
这个概念很实用。方见微记下来:“所以我们需要测量w。通过观察系统的‘波动-恢复’数据,估算容错范围。”
“对!”姜之墨兴奋起来,“这就是下一个实验!我们可以故意制造一些小波动,然后记录系统恢复的时间和方式,来推算w!”
方见微挑眉:“故意制造波动?比如?”
“比如……”她想了想,“比如我这周故意迟到半小时?或者你故意不理我一次?然后我们观察对方的反应,和系统恢复的过程?”
这听起来有点危险,像在玩火。但方见微理解她的逻辑——要测量容错半径,就需要测试边界。
“需要设计控制条件。”他谨慎地说,“波动不能太大,否则可能真的破坏系统。需要有安全协议,比如设定波动上限,超过就终止实验。”
“好!”她点头,“那周六我们就做这个!‘势阱容错半径测量实验’!”
她说这话时,眼睛亮得像发现了新大陆。方见微看着她兴奋的样子,突然觉得,也许这个实验真的可以做。
因为他们的系统已经足够稳定,可以承受一点测试。
因为信任已经足够深,可以相信即使有波动,也会回到平衡。
“好。”他说,“周六。但需要先详细设计实验方案。”
“我来写草案!”她立刻拿出笔记本,“今晚就写!”
上课铃又响了。她转回去前,小声说:“方见微,我越来越觉得……我们可能真的能建立一个‘关系物理学’。”
方见微没说话,但心里某个地方,轻轻震动了一下。
是啊,关系物理学。
用物理的语言,描述最不物理的东西。
用公式的严谨,表达最不严谨的情感。
用实验的重复,验证最不可重复的连接。
也许他们真的在开创什么。
也许很多年后,会有人记得:
曾经有两个高中生,在江南一中的实验室里,
用柠檬、音叉、激光和压电片,
试图为“喜欢”这个词,
建立第一套方程。
而此刻,方程还在草稿纸上。
实验还在继续。
势阱还在加深。
周三中午,姜之墨把实验草案交给了方见微。三页纸,详细得令人惊叹:
实验名称:双人系统势阱容错半径测量
目的:通过可控扰动测试系统稳定性,估算容错范围w
假设:系统处于稳定吸引子状态,小扰动后能自修复
扰动方案(二选一):
A. 时间扰动:她故意迟到30分钟,观察他的情绪变化及恢复时间
B. 沟通扰动:他故意减少回应(如延迟回复消息、减少眼神接触),观察她的反应及修复尝试
测量指标:
1. 扰动期间的情感温度变化(主观评分1-10)
2. 恢复时间(从扰动结束到系统回归基线的时间)
3. 修复行为(主动沟通、解释、补偿等)
安全协议:
1. 扰动时间不超过预定值(30分钟/24小时)
2. 任一方向觉不适可随时终止实验(暗语:“系统过热”)
3. 实验后必须进行复盘沟通,确认无残留影响
方见微看完,在最后加了一条:“4. 实验前后测量基线情感温度,用于对比。”
姜之墨点头:“加得好!那我们选哪个方案?”
方见微思考。方案A(她迟到)可能更自然,但方案B(他冷淡)可能更能测试她的安全感。
“方案B吧。”他说,“你对我突然冷淡的反应,可能更能反映系统的韧性。”
姜之墨眼睛一亮:“你确定?你要故意不理我?”
“不是不理。”方见微纠正,“是减少非必要互动。比如你发消息,我延迟一小时再简短回复。比如课间你来找我,我以‘要写作业’为由结束对话。”
“听起来……”她咬了咬嘴唇,“听起来挺难受的。”
“所以是扰动。”方见微说,“如果连这种程度的波动都能快速恢复,说明我们的w很大,系统很稳健。”
姜之墨深吸一口气:“好!那就方案B!什么时候开始?”
“周六上午实验室时间。”方见微说,“从进入实验室开始,执行24小时。周日晚复盘。”
“成交!”
她伸出手,像每次约定实验时那样。方见微握住,但这次握得有点久——像是在提前储备什么,应对即将到来的“冷淡期”。
“方见微。”她轻声说。
“嗯?”
“实验期间……我会想你的。即使知道是假的,也会想。”
“我也是。”他承认,“所以需要记录这种‘知道是实验但仍有感受’的数据。这也是系统特性的一部分。”
她笑了,手指轻轻勾了勾他的掌心:“那我们……现在多存点‘基准数据’?比如……”
她踮起脚,很轻地在他嘴角碰了一下。快得像错觉,但触感真实。
“这是扰动前的基线测量。”她退开,脸红红的,“好了,我去天文社了!今天周屿要讲黑洞吸积盘,不能错过!”
她跑开了,马尾辫在午后的阳光里跳跃。
方见微站在原地,手指碰了碰嘴角。那里还残留着柔软的、温热的触感。
他想:这个实验,可能比他预想的更难。
因为即使知道是假的,故意对她冷淡这件事,本身就让他不舒服。
但他还是想试试。
想看看他们的系统,到底有多坚韧。
周六早晨,实验开始。
七点整,实验室。方见微已经在了,正在调试示波器。姜之墨准时到达,但今天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打招呼,而是很认真地点头:“早。实验可以开始了吗?”
她在进入角色。方见微也进入角色:“嗯。开始记录:基线时间7:03,情感温度自评8.5。”
他在表格上记录。姜之墨也写下自己的基线:8.7。
然后她走到实验台另一侧,开始准备今天的实验器材——原本计划继续压电效应,但为了配合“扰动实验”,她选了一个可以独立完成的:单摆混沌研究。
她调整摆长,设置初始角度,用光电门测周期。整个过程很安静,除了必要的器材碰撞声,几乎没有说话。
方见微在另一侧研究他的电路。他需要故意不主动交流,但可以回应她的问题——只是要简短、延迟。
果然,十分钟后,姜之墨开口:“方见微,这个单摆的初始角度设置多少合适?”
她没有像平时那样直接走过来看,而是隔着一整个实验台问。
方见微等了十秒才回答:“建议5°到10°。角度太大空气阻力影响明显。”
“好。”她应了一声,继续操作。
又过了二十分钟,她完成了第一次数据记录,拿着本子走过来:“你看这个周期数据,好像和理论值有偏差,是不是我测错了?”
方见微接过本子,看了十五秒——平时他会立刻分析。然后他说:“可能光电门位置不准。重调一下。”
就这样了。没有平时的详细解释,没有“我来帮你看看”,只有最简单的回应。
姜之墨抿了抿嘴唇,接过本子:“哦。”
她回到自己的实验台,重新调试。背影看起来有点……孤单。
方见微握紧了手里的螺丝刀。他感到一种强烈的不适——想走过去,想帮她调光电门,想像平时那样肩并肩地讨论数据偏差的原因。
但他不能。因为这是实验。
他低头继续焊电路板,但手有点抖,一个焊点焊坏了。
**数据记录:扰动开始35分钟,情感温度自评从8.5降至7.2。不适感明显。**
他继续坚持。
上午十点,姜之墨完成了单摆实验的基础数据。她整理器材时,小声说:“我饿了。你要吃早餐吗?我带了面包。”
平时他们会一起坐在窗边吃,分享各自带的食物,讨论实验进展。
今天方见微说:“你先吃。我做完这部分。”
他甚至没看她。
姜之墨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好。”
她一个人坐在窗边,小口小口地啃着面包。阳光照在她身上,但她的表情有点……黯淡。
方见微用余光看着,胸口发闷。
**数据记录:扰动开始3小时,观察到她的食欲下降(平时吃完整片面包,今天只吃一半)。**
中午十二点,该离开了。姜之墨收拾好书包,站在门口:“那……我走了?”
平时他们会一起下楼,在校门口分开前会约好下周实验内容。
今天方见微只是点点头:“嗯。路上小心。”
他甚至没说“下周见”。
姜之墨看着他,看了好几秒,然后转身离开。门关上的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方见微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门。突然觉得实验室变得很大,很空,很冷。
他拿起手机,想发消息说“实验辛苦了”,但这是违规的——扰动期间不能主动沟通。
他放下手机,深呼吸。
**数据记录:扰动第一阶段结束(实验室时间),情感温度自评6.1。系统出现明显降温。**
他开始理解这个实验的意义了:即使知道是假的,即使知道对方不是真的冷淡,那种“被冷淡对待”的感觉依然真实,依然会痛。
而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24小时,包括今晚和明天白天,他需要继续延迟回复她的消息,减少互动。
下午两点,姜之墨发来消息:“我到家了。单摆数据我重新分析了一下,发现偏差是因为摆球有轻微椭圆度。你那边电路做得怎么样?”
方见微看着消息。平时他会立刻回复,会和她讨论椭圆摆的影响,会拍电路照片给她看。
今天他等到三点才回:“嗯。电路还行。”
四个字。干巴巴的。
姜之墨没再回复。
晚上八点,她又发来:“在看星图,想起我们去年看流星雨的时候。你当时许愿了吗?”
这个问题很私人。平时他们会聊很久,回忆那个寒冷的夜晚,回忆那十七颗流星,回忆她靠在他肩上睡着的感觉。
今天方见微等到九点才回:“忘了。”
他甚至没说“你呢”。
这次姜之墨很快回复:“哦。”
只有一个字。但方见微能想象她打出这个字时的表情——可能是失望,可能是困惑,可能是在想“他到底怎么了”。
他握紧手机,几乎想立刻拨电话过去说“对不起,是实验,我其实记得,我许愿希望你所有的愿望都成真”。
但他不能。实验需要完整执行。
**数据记录:扰动12小时,情感温度自评5.3。出现焦虑症状:反复查看手机,无法集中注意力学习。**
他关掉手机,强迫自己看书。但字在眼前漂浮,进不了脑子。
十一点,他上床睡觉。但睡不着。脑海里反复回放她今天在实验室孤单的背影,她啃面包时低垂的睫毛,她离开时那句试探的“那……我走了?”
他想:这个实验是不是太残忍了?即使是为了测量容错半径,有必要让她经历这种不舒服吗?
但他又知道:真实的关系里,这种时刻是可能发生的。他可能因为竞赛压力而忽略她,她可能因为天文社忙碌而冷落他。测试系统能否承受,是有意义的。
只是……真的很难受。
周日早晨七点,方见微醒了。第一件事是看手机——没有新消息。
平时姜之墨会在七点左右发“早”,有时是天气预报,有时是昨晚的梦境,有时只是一个表情。
今天什么都没有。
他想:她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觉得他太冷淡了?是不是在等他的解释?
但他还是不能主动发消息。实验要到今晚七点才结束。
他度过了一个心神不宁的上午。看书效率极低,练吉他时频频出错,连泡茶都烫到了手。
中午十二点,他终于收到了她的消息:“我在实验室楼下的栀子花丛发现了四叶草!图片.jpg”
照片里,她的手心躺着一片小小的四叶草,背景是盛开的栀子花。
方见微的心脏猛地一缩。她在主动分享美好,在试图修复。
但他需要延迟回复,需要简短。
他等到一点才回:“嗯。幸运。”
又是两个字。
这次姜之墨没再回复。
下午三点,方见微收到周屿的消息:“姜之墨今天来天文社了,但一直心不在焉的。你们吵架了?”
方见微不知道该怎么回。最终说:“没有。她可能累了。”
周屿:“哦。那你多关心她点,她看起来不太对劲。”
方见微放下手机,胸口闷得发慌。
他想立刻结束实验。现在就发消息告诉她:“实验结束,对不起,我很想你。”
但他还是忍住了。因为实验需要完整数据,因为需要知道24小时扰动后系统恢复需要多久。
只是每一分钟,都变得格外漫长。
晚上七点整,实验时间结束。
方见微立刻打开聊天窗口,打字:“实验结束。对不起。我很想你。现在能打电话吗?”
发送。
几乎是秒回:“我在实验室。”
方见微抓起钥匙就往外跑。他忘了换鞋,穿着拖鞋就跑下楼,一路跑到学校。
实验室的灯亮着。他推开门,看见姜之墨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背对着门,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
她听见声音转过来,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方见微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了一下。他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这样他的视线低于她,是一种示弱、道歉的姿态。
“对不起。”他声音沙哑,“那个实验……太难受了。我不该提议做这个。”
姜之墨看着他,眼泪掉下来,但她在笑:“我也很难受……但数据很有价值。”
她拿起桌上的笔记本:“我记录了整个过程。我的情感温度从8.7降到4.5,最低点是今天中午你回复‘嗯。幸运’的时候。然后我开始主动修复——发四叶草照片,试图重新连接。”
她指着数据曲线:“你看,即使在最难受的时候,我也没有想‘放弃实验’。我的‘想继续’意愿一直维持在7以上。这说明……我们的基础意愿c真的很稳定。”
方见微看着她记录的数据,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看着她还在努力分析的样子,胸口涌起一股剧烈的、几乎让他哽咽的酸涩。
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我的数据……情感温度从8.5降到5.1。最低点是昨晚你发流星雨回忆,我只回‘忘了’的时候。那一刻我觉得……我在伤害你。即使知道是实验,还是觉得自己在伤害你。”
他把头埋在她膝盖上,声音闷闷的:“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姜之墨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方见微——脆弱,坦诚,毫无保留地道歉。
她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傻瓜……这是实验啊。我们都说好了。”
“但让你难过就是不对。”他抬起头,眼睛也有点红,“我宁愿永远不知道容错半径w,也不想让你经历这种……被冷淡对待的感觉。”
姜之墨的眼泪又涌出来。但她笑得更温柔了:“可是方见微……正是因为经历了,我才更确定啊。”
她擦掉眼泪,很认真地说:“你知道吗,今天中午我最难受的时候,不是因为你冷淡,而是因为我在想:如果这是真的怎么办?如果以后我们因为什么事真的冷淡了怎么办?”
她顿了顿:“然后我做了决定——即使是真的,我也要修复。就像今天下午,我主动发四叶草照片,即使你回复很冷淡,我也没放弃。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尝试修复,就可能真的失去。”
她捧起他的脸:“所以这个实验让我明白:我们的容错半径w很大。大到即使有冷淡,有误解,有距离,只要有一方还愿意伸手,系统就能恢复。”
她笑了,笑容里有泪光,但无比坚定:“而我会永远愿意伸手。因为你是方见微。因为我们是复合材料。因为我们的势阱……很深。”
方见微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他站起身,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很用力,像是要把过去24小时的所有距离,都挤碎在这个拥抱里。
“我也是。”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即使你伸手的动作慢了,我也会等。即使你不伸手,我也会走过去。因为势阱很深……我逃不掉,也不想逃。”
姜之墨在他怀里哭了,但这次是释然的、温暖的眼泪。
窗外的天完全黑了,实验室的灯光温暖地笼罩着他们。
方见微想:这个实验,他们测出了容错半径w。
w等于:“一方开始修复时,另一方等待的时间”。
而他们的w,大概是——无限。
因为只要有人伸手,就会有人握住。
无论早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