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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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的夏天格外的热。
张响山光裸着脊背趴在凉席上，能感到汗水像慢跑的蚂蚁，在后背细细地爬。
风扇放在椅子上咯吱咯吱转，扬起明灭的灰尘，呛得张响山一直打喷嚏。
“张响山！你这个月的房租还没交！再不交就滚出我的房子！”
房东的声音打破了出租屋的热闹氛围，赶去上班的大家都识趣地闭上了嘴巴，整栋楼都安静下来，只余楼下阿婆那每日不变的吆喝：
“油条——两根两块！找你的钱。”
在这片鱼龙混杂的出租屋，张响山其人也算大名鼎鼎。
他来时，只穿一身白衬衫，背着白色背包，一尘不染，让这里的女租客们兴奋了好多天。
但是没想到这人是个“摇滚青年”，天天背着吉他往酒吧跑，来这里两个月打3个耳钉，纹了两处纹身。
许是怀才不遇，张响山终日喝酒，虽从未失态，却也打消了许多女孩跟他搭伙过日子的心思。
哒哒哒，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两个人。
张响山心里揣测，依旧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半眯着眼，细长的眼尾染着薄红。
房东油腔滑调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正对着身边人喋喋不休：
“……那您瞧瞧，咱这房子虽然朴素了一点，但是干净，地段也好哇，关键是方便……”
话语声停在了门口。
门被推开了。房东矮胖的身体先挤了进来，在看到张响山的瞬间，脸上堆着的巴结立刻转为了厌恶。
紧接着，一个青年人进来，站在了门口，身形挺拔，像一棵白杨树。
他的目光扫过闷热的房间，掠过斑驳的墙壁，最后落在张响山的背上。汗水沿着竹节般的脊柱往下滑，没入松垮的裤边。
周铮的心，很轻地晃了下，像突然被拨弄的琴弦。
房东侧身，胖手猛地指向凉席上的张响山，声音尖利：
“张响山！看见没？这位是新租客！你今天就给我搬，这张床，人家今晚就睡！”
说罢，抹了抹头顶上的汗，让光滑的头皮更加油光水滑，然后向高个子青年堆笑点头，走了。
房间又恢复了寂静，张响山翻了一个身，胸膛上全是凉席硌出的红印，张响山昨天喝多了，今早开始头痛，好像和世界隔了一层毛玻璃。
他眯着眼，看向那个青年人，挺拔，干净 ，脸上还带的未脱的稚气。
张响山勾了勾手，昏黄的灯光流连再他的手上，修长的手指在暖光下像温润的旧玉。
“小朋友，过来。”声音闷在布料里，带着沙哑，“你叫什么名字啊。”
“周铮，金争铮。”周铮依言往里走了一步。他看向张响山眼尾那抹薄红，是哭出来的吗？
“哦……小铮啊。”张响山把这名字在唇齿间咀嚼了一遍，像在品鉴某种生涩的果实。眼神却在细细地描摹周铮滚动的喉结和锐利的眉骨。
“咔哒。”一声轻响。
张响山拨开腰带，用指尖勾着裤腰往下拉了一寸，露出了一截嶙峋的髋骨，和后腰凹陷下去的阴影。
周铮顿住了，喉结滚动，但他沉默地看着他。
“你……要上我吗，小铮。”张响山声音泫然欲泣，甚至泄出几声轻哼，“周铮，不要把我赶走好不好呀。”
他睁开狭长的眼，薄薄的眼皮里蓄满泪水，睫毛湿漉漉的沾在一起，盯了周铮几秒，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摇摇欲坠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
“呜——”张响山蜷起身体，发出压抑的呜咽声，胡乱道着歉，“对……对不起……对不起……”
周铮没有说话，一步一步逼近张响山，像给猫顺毛一样摩挲着他的脊背。
等到张响山终于平静下来后，周铮：“不会赶走你的。”
“……嗯，谢谢你。”张响山用手偷偷扣着凉席的细缝。
窗外阿婆的叫卖声停了，但是风扇依旧咯吱咯吱地响，无言的尴尬在弥漫。
周铮打量着这个房间，狭小阴暗，水泥地板，只有一扇窗，高高挂在墙壁上。一张小床靠墙摆放，再加上两个椅子，房间立刻满满当当了。
房间不算整齐，但是很干净，靠床的墙壁上整整齐齐贴着报纸，遮住了房子经受的磨难，衣服整齐地叠放在床头，靠床尾的一方摆着一个打开的琴盒，琴擦得锃亮。
张响山声音依旧泛着一丝哭腔：“你饿了吗？”
他似乎已经收拾好心情了，不再流泪，但是细细的眉依旧颦着，眼睛也带着通红。
“嗯，有点。”
张响山匆忙地穿上一件黑背心，就拉着周铮下楼了。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张响山抬起手遮住明媚的阳光。
这里是老城区，多是二三层小楼。街道本就狭窄，路边各种摆摊的老头老太，让通行空间进一步压缩。
“吃油条吧。”
“行。”
他们坐在泛着油光的塑料桌上，陈年的污渍使张响山小心翼翼地抬起胳膊。
旁边几个社会小青年靠在树下，吞云吐雾，吆五喝六地谈论昨天“浮生”酒吧的表演。
“阿婆——5根油条，两碗豆浆！”
张响山微颦的眉毛舒展开，向这周铮笑了笑：
“阿婆做的油条很好吃。那个……额……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响山，虽然……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嗯……你说不赶我走是真的吗？但是房间很小，嗯……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睡地板的。”
张响山有些不好意思，低垂的睫毛簌簌地摇，像欲飞的蝴蝶。
“油条——来了！”阿婆一边吆喝，一边端来一张橘色的盘子，上面凌乱码着五根油条。
明亮的橘色晃得周铮心脏怦怦跳动，呼吸不稳，他接过盘子，点了点头。
“那我们以后就是舍友了，小铮，可以这么叫你吧？”
“当然可以……”
“怎么叫我都行。”
“那……响山哥。”
张响山只是温和地看着他，应了这声。
阿婆端着两个碗来了：“豆浆——”
周铮为了来到S市，空着肚子坐了一天的车，这会胃早就造反，豆浆刚上，他就大口吃了起来。
张响山只是拿起油条，咬了两口，留了个牙印，就不肯再吃了，只是专注于面前的那碗豆浆，时不时抬头，看周铮狼吞虎咽。
等到周铮吃完，张响山还没有解决面前那碗豆浆，面对周铮询问的目光，张响山不好意思地笑笑，把碗往前推了推。
张响山：“我们……”走吧。
周铮把碗拉到面前，三两口解决了。
张响山满脸错愕。
“怎么了？”
“没事，吃饱了吗？”
周铮点了点头。
太阳越升越高，黑体恤吸了大量热，张响山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绑在烤架上的鱼，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张响山：“那我们回去吧。”
周铮：“好。”然后快步走到阿婆边，询问价格，付了钱。
张响山没有抢，只是说：“那我下次必须请你吃了。”
“却之不恭。”
张响山一把撸起自己乌黑的卷发，饱满的额头露了出来，几根发丝粘腻地粘在脑门上。
“我听你说的口音不像本地人。”
周铮：“D省A市人，刚高考完，来这里打工，攒学费的。”
“啊？我也是A市人，好巧。”张响山一边向前走，一边转头看向周铮，狭长的眼睛微弯。
“考怎么样，小同学？”
周铮勾唇，流露出一丝意气风发：“正常发挥，大概能上目标院校。”
“那很不错啊，提前祝贺你。”
张响山没上过大学，考不上，上不起，也不愿意上。
可能听起来有些恃材傲物，但张响山打心底认为，那些大学专业课老师的水平未必高于他。
张响山就这样，边走边胡思乱想，心不在焉，鼻尖的味道逐渐变纯粹，饭味、下水道味、廉价香水味逐渐变弱，淡淡的香火味盖过一切。
他们终于回来了，张响山冲着楼下殡仪用品店的老头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哒哒”上了楼梯。
他们这栋楼在这一周都算是非常干净了，外墙被漆成红色，经年的风吹雨打后，墙皮多有脱落，下面有很多小广告被扣下留的痕迹。
楼道边上堆着杂物，很暗。尽管每几步都有声控灯，但基本都不亮了，只有最靠里的那盏依旧苟延残喘。
张响山一路走到212，才发觉三个男人在这里等着，各个抽着烟，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领头的那个把烟一丢，把视线移了过来。他穿着白色汗衫，露出浑身横肉，臂上露出大片青色纹身，依稀能看出是青龙的形象。
“你是张响山是吧？听说……你小子欠钱不还？还想逃走？”领头的龙哥一咧嘴，露出了满嘴黄牙。
张响山没出声，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挡住身后的周铮。
他声音略带沙哑：“……没有。”
“我管你有没有！说吧，这个月能还多少？”
“2000。”他把钱掏出来，递给龙哥。
“还有没有？”
张响山没说话，给龙哥看了看他的钱包，空空荡荡，连一个钢镚都没有。
龙哥没有为难他：“行，不错，下个月继续努力啊。”
然后招呼两个小弟，大摇大摆地走了，顺手拍了拍周铮的肩膀：
“小伙子长挺壮实啊，要不要来跟我干啊？”嘿嘿一笑，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 1
